第二十七章
有時天氣晴朗,他們會到海邊玩各柚各樣的水上活動,像孩子一樣歡聲尖叫。
夜深了,累了,便到小酒館喝點小酒,看看月光,聽聽音樂。
像情侶一樣。
江雪常常會想,究竟傅明澤是把自己當成什麼呢?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可愛妹妹,或者是足以交心的朋友?
她感覺得到,他是喜歡自己的,但似乎並非那種男女之間的情慾,只是單純的疼惜。
在新加坡逗留的時候,她有時會住飯店,有時會找各種藉口賴住在他租的小公寓,他租的公寓只是一房一廳的格局,他總是將房間讓給她睡,自己睡在客廳那顯得有些狹窄的沙發。
他不碰她。
即便兩人都喝了酒醺然欲醉,他也從不讓酒精沖昏頭,頂多像抱妹妹一樣地抱抱她,絕不進一步親密接觸。
她知道,他這是在兩人之間設下安全距離,她更清楚表面溫和謙潤的他狂野起來可以多像一頭慾求不滿的猛獸,只是他不願那麼對她而已。
是因為不夠喜歡,還是對她毫無男女之情?
難道真得要她主動引誘,他才會有反應?江雪想起十七歲那年,兩人在雨中那近乎狂熱的吻,那次就是她主動吻他的,而結果卻是他提早離開了江家……
「發什麼呆?」戲譫的聲嗓拂過她耳畔。
江雪定定神,望向特意開車來機場接她的傅明澤,他知道她要來,這兩天向公司請了休假,打算全天候作陪。
「今天你的行程安排是什麼?」他問。「要先去那幾家旅館看看嗎?」
那只是藉口而已。江雪有些臉紅地睨他一眼,事實上那幾家旅館的經營早就上軌道了,哪需要她時不時便來「考察」一番?
但她仍然需要這個藉口。她暗暗嘆息,懶洋洋地揚嗓。「明天再去好了,我在台灣剛考完試,又交了幾篇報告,想先好好放鬆一下。」
「你的成績怎樣?沒問題吧?」他立刻關心起她的課業。
「還用你擔心嗎?」她嬌嗔。「我自己會搞定。」
「上次你不是e-mail跟我說在課堂上和教授吵了一架?後來怎樣了?」
「能怎樣?教授氣得好幾天都不理我,在校園裡跟他打招呼他都假裝沒看到,他那人個性小氣的咧,這次報告說不定會故意給我打低分。」
「你啊!」他騰出一隻手,無奈似的揉揉她頭頂。「哪個學生像你脾氣這麼大,敢當眾跟教授吵,不就是拿自己成績開玩笑嗎?萬一他不讓你畢業怎麼辦?」
「我氣不過嘛!我覺得他舉的案例太偏頗了。」
「就算那樣,你可以私下再表達意見,當場反駿教授就是不給他面子,你這脾氣還是得收斂一下。」
「你就是覺得我嬌蠻任性就對了。」她冷哼。
他笑笑。
江雪偷覷他,感覺剛才被他揉過的頭頂依然有些微熱。其實重生以後,她的脾氣已經改很多了,學會了內斂,學會了隱忍,不再那麼火爆潑辣,可他永遠不會知道。
想著,她不禁有些惆悵。
「怎麼了?」他敏感地察覺她心情變得低落。「不高興了?」
「沒有啊。」她悶悶地。
他看她鬱郁的神情一眼,接著直視車窗前方,唇角彎起淡淡的笑弧。「嬌蠻任性也要看人,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那樣的。」
「你的意思是我不該對教授耍脾氣?」她更鬱悶了。
「我的意思是,有些人嬌蠻起來會惹人厭,有些……卻很可愛。」
「什麼意思?」
他沒回答,她迷惑地凝視他線條分明的側面,認清浮漾在他唇畔的是一抹溫柔似水的微笑,倏地恍然。
他的意思是,就算她嬌蠻,也……可愛嗎?
是這樣嗎?
心韻如擂鼓,咚咚地撞得她發慌,她霎時無語,粉唇吶吶地開了又合,就是吐不出一個字來。
是害羞吧?她害羞了!
不敢再看他,江雪連忙撇過臉看向窗外,雙手不自覺地捧握著微微發燒的臉頰。
傅明澤眼角餘光瞥見她這般姿態,不禁莞爾,心跳也莫名地加速了,她這模樣的確是十分可愛,都快滿二十二歲了,依然有著青春少女的彆扭與嬌羞。
他常常想,等她再大一些、再成熟一些,不知那燦爛盛放的花朵會是何等絕美風情?想必是顛倒眾生。
年復一年,他看著她從女孩長成少女,從少女再慢慢蛻變為真正的女人,心弦就像有根鉤子勾著、扯著,總是隱隱生疼。
究竟誰會得到她呢?從她初初長成開始,她身邊便一直不乏各種各樣的追求者,有些雖是惱人的蒼蠅,但也有幾個算得上優秀,可她竟然誰也不喜歡,到現在仍然沒談過一次戀愛。
她的好姐妹蔡雅嵐都已經交第三任男朋友了,她呢?心裡當真沒有一個人?
為什麼要有呢?傅明澤十指緊緊掐握方向盤。她還小,等大學畢業后再交男朋友也不遲,沒有最好,她可以專心讀書。
傅明澤收回思緒,不願深入再想,如果有一天她戀愛交男朋友了,該怎麼辦?這問題是他內心不可碰觸的絕對領域,就連他自己也不敢闖進去。
所以他又擺出大哥哥的架勢了。「你不是愛吃甜點嗎?我前陣子發現一家不錯的蛋糕店,帶你去吃。」
「蛋糕店?」江雪聞言,杏眸眯了眯。「你不是不愛吃甜的?為什麼會去「發現」什麼蛋糕店?」
「是一個客戶公司的女同事介紹的。」他回答得很自然。
「客戶公司的女同事?」她悄悄磨了磨牙,語氣噙著幾分危險。「你怎麼會跟別家公司的女同事混在一起?」
他奇異地瞥她一眼。「是我負責的案子,當然要常去拜訪他們公司。」
她一窒。「喔。」
說得也是,這是個兩性並存的世界,他周遭當然會有女性的存在,她沒資格置喙,更沒資格……吃醋。
「要去吃嗎?」他彷彿沒察覺她的吃味。
她嘟了嘟嘴。「不去。」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就今天不想吃不行嗎?」
好嗆的口氣啊!傅明澤微笑了,他聽出這丫頭是吃醋了、不開心了,就算她只是因為擔心從小陪著長大的哥哥被搶走了,他也很高興。
他喜歡她對自己有意無意間流露的獨佔慾.
「好,我們不吃蛋糕,去克拉碼頭看海吃海鮮!」他興緻勃勃。
「我還想喝啤酒。」她說。
「好,就喝啤酒。」他一口答應。
又是快樂的一天,當兩人帶著微醺的酒意回到他租的公寓時,已接近午夜了。
「好累喔!」江雪一下便倒在沙發上,隨手抓起一個軟軟的抱枕抱在懷裡。她抱著抱枕的模樣就好像抱著她那個寶貝布丁——想起那隻許久不見的焦糖色泰迪熊寶寶,傅明澤心念一動。
布丁伴她多年,本來就已經有些破舊了,上個月雪球一時調皮,竟咬壞了布丁的屁股,扯出裡頭的棉花玩,氣得她把雪球抓起來打了一頓,然後寫信跟他抱怨。後來他偷偷問珠姨,珠姨說她很傷心,那天晚上哭了一場。
為了只熊寶寶居然哭了,真是個傻丫頭!
思及此,傅明澤微微一笑。「快去洗澡吧!洗完我有個禮物要給你。」
「什麼禮物?」她當即眼眸放光。
「等下你就知道了。」他故作神秘。
「討厭。」她只好不甘不願地爬起來先去洗澡,換上一套棉質的兩件式睡衣和睡褲。
洗過澡后,她坐在沙發上吹頭髮,等他洗完澡換上睡衣出來,雙手拿著什麼東西負在身後。
「閉上眼睛。」他說。
「幹麼這麼神神秘秘的?」她吐槽。
「不想要的話就算了。」他很拽。
「好嘛好嘛!人家想要。」她擱下吹風機,乖乖地閉上眼睛,羽睫如蝶翼,翩然輕顫。
他呆看著那濃密微顫的睫毛,感覺自己的心也跟著騷動不安,好一會兒,他才記得將某個毛茸茸、軟綿綿的東西塞進她懷裡。
她驀地一震,睜開明眸,不可思議地望著懷裡的泰迪熊寶寶,跟布丁一樣是焦糖色的,同樣的經典款,只除了脖子上多了個小巧的格子蝴蝶結。
「這是……」她眨眨眼,又眨眨眼,瞳眸隱隱酸澀。
第一次送她這種禮物,他略微窘迫地解釋。「珠姨說你為了布丁哭了一個晚上,這隻雖然比不上原來的布丁,但我覺得也挺可愛的。」
以前他送她禮物,不外乎是書本或CD之類的,總不脫實用性質,她經常暗暗在心裡罵他不解風情,可這回……
「謝謝,我很喜歡。」她將半邊臉蛋埋進熊寶寶的絨毛里,揚眸斜斜睇著他,眼波盈盈,婉轉流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