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前鋒戰（上）

文德斯和邱毅的運氣很好。在預定的時間、預定的地點，他們遇到了預定的對手——五萬唐軍浩浩蕩蕩的翻過一個小山頭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之中，給他們一種漫山遍野般的視覺衝擊。

「戰鬥準備！」文德斯發出命令。

「戰鬥準備——」隨著傳令兵的聲音逐漸遠去，一直保持沉默的秦軍陣地也逐漸恢復活力。全副武裝的帝國戰士結束休息，站直身體進入戰鬥狀態，準備與自己的敵人展開一場血腥的廝殺。

「我已經等不及了……」在第一排秦軍士兵中，一個身材如同狗熊、長相也如同狗熊的名叫「不沉」[注]的壯漢嘴裡流著口水，含混不清的自言自語著，「殺了那些唐狗……殺光他們……割斷他們的喉嚨，撕開他們的肚子，挖出他們的內臟……」

在他身邊的秦軍士兵全都搖著頭、發出了無可奈何的嘆息，並且議論紛紛。

「老天，不沉這頭大狗熊又興奮過頭了。」

「誰讓這傢伙以前是殺豬的呢。」

「就算他是殺豬的，也用不著表現得像現在這樣吧。看他的樣子，分明就是和唐國人有深仇大恨啊。」

「胡說八道。你看到你的仇人的時候會流口水嗎？」

「他那是有什麼病吧……」

「都給我閉嘴！唐軍已經過來了！」一個嚴厲的聲音打斷了士兵們的竊竊私語。負責指揮這群士兵的何高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的部下，又皺著眉頭看了一眼還在流著口水自言自語的不沉，最後把自己的目光轉移回了唐軍身上。

唐軍還在繼續前進。他們不斷逼近秦軍的陣地，直到只剩下最後一里的距離時，才停止了行動。

戰場上一片寂靜。雙方士兵互相用兇狠的目光盯著自己的對手，同時等待著上級的命令。

在唐軍的陣地上，谷辰向統帥前軍的主將秦朗提出請求：「秦將軍，請讓在下率領五千騎兵出擊，擊潰秦軍。」

他現在正急於挽回在慶陽失去的面子。而秦軍的構成又讓他充滿信心——文德斯麾下既沒有野蠻人武士，士兵的盔甲也是秦軍過去的舊裝備，而且還只有一千騎兵。谷辰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但他忘記了領軍的主將是秦朗。這個年輕的、將門世家出身的將軍有很多優點，但也有很多缺點，其中之一就是心胸狹窄、睚眥必報。雖然他與谷辰之間沒有什麼過節，但卻與谷辰的真正上司、榆林鎮守使蕭曄是死對頭——他當然不會給谷辰任何好臉色。

「谷將軍，似乎幾天前你才從慶陽城裡灰溜溜的逃出來吧。」秦朗眯著眼看著谷辰，嘴角皺起來，擠出一個譏笑。「難道你認為我會讓一個剛剛被秦軍很揍一頓的敗軍之將打頭陣嗎？」

谷辰的身體繃緊了，由於秦朗對他的嘲笑所激起的憤怒——當然，他知道現在絕不能將這種情緒表現出來。「秦將軍，在下願立軍令狀。」

「不行。」秦朗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雖然他對谷辰看不順眼，但也不想讓他帶領士兵白白送死。他現在還不想發動進攻。

關鍵是秦軍的布置讓他有些困惑。秦朗不明白秦軍為什麼把上千台投石機和床弩這樣的重武器放到戰陣里。這樣做實在太愚蠢，雖然這些重武器威力巨大，但裝填速度緩慢，在野戰中只有一次射擊機會；而這些武器又堵塞了戰場，既讓秦軍后隊無法及時增援，也讓前隊難以撤退。他實在不明白秦軍的統帥為什麼要做這樣的部署。

秦朗並不認為秦軍的統帥是個蠢貨——即便他真的是個蠢貨，在戰鬥結束以前秦朗也會將他當作一個合格的軍事指揮官認真對待。因此，他深信秦軍的這種怪異的布置一定存在著某種陰謀。

但那是什麼陰謀？

「戰場附近有沒有什麼異常的狀況？」他問到。

「沒有，將軍。」

「沒有？」秦朗決定謹慎處理眼前的問題，「傳我的命令，全軍保持戒備，但誰也不許進攻。」他對所有驚訝的看著他的部將說，「我們守在這裡耐心等待主力部隊抵達。」

只要主力部隊抵達戰場，無論秦軍有什麼樣的陰謀都不再重要——在唐軍壓倒性的強大力量面前任何計謀都不會產生作用。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在主力部隊抵達戰場以前保證自己不受到損失，同時防止秦軍撤退。

「但如果秦軍選擇進攻呢，秦將軍？」聽完他的分析，龍雨辰小心的問到。

「龍將軍，你看他們的樣子是要主攻進攻嗎？」秦朗信心十足的指著秦軍中的投石機和床弩，對著龍雨辰冷笑了一下，「投石機和床弩把秦軍分割為了兩部分，只留出了幾條狹窄的通道讓士兵行動。如果他們主動進攻，他們的后隊永遠也不可能及時投入戰鬥，而只靠他們前排的兩萬人，你認為可以擊敗我軍嗎？」

「這不是沒有可能發生的事……」龍雨辰低聲反駁到，臉色十分難看。他並不願意提到自己的失敗。

但秦朗知道他說的是慶陽發生的戰鬥——每個人都聽說了秦軍只用數千人就擊潰了守軍的故事。但他並不認為自己會遇到這樣的倒霉事。「如果事情真的如你猜測的那樣，龍將軍，你認為他們還在等什麼？」

當然，龍雨辰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顯然不可能知道文德斯和邱毅正在等待重騎兵和野蠻人武士的到來。

邱毅已經等得不耐煩了。「重騎兵和野蠻人武士怎麼還沒出現？他們究竟藏到什麼地方去了？他們要是再不出現，說不定唐軍的主力就要到了……」

「不要著急，邱大人。」文德斯安慰著他，「就像莫非勛爵經常說的那樣：耐心，要保持耐心。」

「我有沒有耐心無所謂，文大人，但你必須考慮將士們的情緒。」邱毅無可奈何的搖著頭，手指著前方的部隊，說：「將士們都已經快要等不下去了。」

就像是為了證明他的觀點，文德斯明顯的感到部隊中的騷動正在逐漸加強——這並沒有什麼奇怪之處，與帝國暴風軍或者躺軍相比，他們指揮的地方部隊在訓練方面還是太糟糕了一些，大部分士兵都保持著有組織無紀律的作風。

在何高指揮的步兵排里，這種情況表現得尤其突出——不沉連續不斷的、神經質的嘮叨已經快要把他身邊的同伴全部逼瘋了。他對殺戮手段過於細緻的描述讓所有人都想起了他們曾經見過的、被莫非殺死的唐軍士兵那極其恐怖的屍體，這讓他們感到一陣一陣的噁心。

現在，他們寧願赤手空拳面對十個敵人的利刃，也不願意繼續待在不沉的精神攻擊範圍之內。

「我實在受不了了，快點開始打吧。」一個重步兵痛苦的呻吟著。他的提議得到了所有戰友的附和。

「安靜！」憤怒的何高怒吼到，制止了部下的騷動。然而他也同樣無法忍受不沉的精神攻擊，在連續不斷的「割斷他們的脖子、撕開他們的肚子、挖出他們的內臟……」聲中他發誓要把不沉踢出他的排。「如果再讓這個傢伙留在我的排里，我就跟他姓！」何高能夠清晰的聽見自己磨牙齒的聲音。

當然，這都是以後才能實現的目標，而現在，他還得繼續承受不沉的精神攻擊——其他人也是如此。

騷動正在逐漸加劇。

「文大人，如果我們在不進攻，部隊就會控制不住了。」邱毅的情緒顯得焦躁不安，他嘆息到：「這年頭，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啊。」

對於他的感嘆，文德斯只有苦笑。「不好帶也得帶……」

「文大人！邱大人！」一個軍官突然指著右側大喊起來，「我軍重騎兵已經到了！」

文德斯和邱毅立即將自己的目光轉向了陣地的右側。在兩裡外的一個山坡上，重裝騎兵高大的身影已經清晰可見——文德斯甚至能看見他們長槍的反光；他們正在對隊形進行最後的調整，然後就會發動突擊。

只有野蠻人武士還沒有出現，但他們是否參戰已經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他們終於來了。」文德斯鬆了一口氣，對傳令兵命令到：「擂鼓，全軍前進！」

整齊而激昂的戰鼓聲隨即開始在空氣中回蕩起來。所有的帝國戰士都感到一陣輕鬆——尤其是對何高和他的部下而言。

「前進！」隨著指揮官一聲令下，帝國戰士們高舉武器步伐整齊的走向自己對手，帶著一陣金屬甲片抖動時發出的「嘩嘩」聲。

而在文德斯和邱毅看見重騎兵的同時，唐軍的將軍們也得到了部下的報告。「將軍，我軍左側發現大批秦軍騎兵！」

他們將頭轉向左側，然後谷辰的臉色立即變得慘白。「是秦軍的重裝騎兵！」他慌亂的大叫起來，「天啊，竟然有兩千多人！」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甚至連龍雨辰也不明白他為何為如此害怕秦軍的重裝騎兵。「谷將軍，秦軍重騎兵有什麼特別之處，讓你如此害怕？」

「我曾經率一萬騎兵與八百秦軍重騎交戰，只用了一次回合就損失了四千人馬。」谷辰哆嗦了一下。就像費立國在慶陽時一樣，他也誇大了自己遭遇的凄慘性，並如願以償的引起了其他人的驚慌。

「重步兵轉向左側列陣，弓箭手準備——」秦朗大聲的發出命令，然而這時又有人喊了起來：「秦軍步兵正在突進！」

「混蛋！」秦朗惡狠狠的罵了一句，繼續命令到：「後排部隊前進——」

他的命令還是沒有能夠發布完。一直都在密切關注了重騎兵的谷辰正在大叫：「秦軍重騎兵開始突擊了！」

秦朗又將自己的目光轉回左側——是的，在如雷的蹄聲伴隨下，秦軍的重騎兵已經發動了突擊。

他大喊到：「所有人守住位置，準備迎接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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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這是別人報的名，覺得不好聽不要怪我。

PS：星期四的一章。請大家放心，我會堅持每周最少七章的更新速度，絕不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