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短暫的平靜

戰鬥已經結束了。

文德斯和邱毅站在戰場的邊緣注視著眼前的土地，現在這裡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停屍場，兩萬多具唐軍士兵的屍體橫七豎八的倒在戰場上——其中一些不走運的傢伙被燃燒彈擊中，他們現在還散發著青煙與難聞的焦臭味道。

一小群秦軍士兵正在軍官的指揮下清理這片土地，搬動屍體將它們堆在一起，準備按照莫非的命令全部燒毀。還有些士兵則忙著收集唐軍的軍旗、武器和盔甲；他們將損壞的堆成一堆，將完好無損的堆成另外一堆。

文德斯和邱毅滿意的看著士兵們的行動。正在這個時候一個軍官走過來向他們敬禮並彙報到：「戰報出來了，兩位大人。我軍陣亡一千三百餘人，傷五千一百餘人。唐軍陣亡兩萬三千八百餘人，其餘被我軍俘虜。同時——」

他提高了音量，大聲的宣布到，讓他的聲音傳進每一雙能夠聽見的耳朵里，「——我軍還俘虜了唐軍主將秦朗與他的副將龍雨辰；秦朗的另一名副將谷辰，經俘虜證實，已經被我軍斬首。」

軍官的話音剛剛落下，侍立一旁的李縱雲立即向文德斯與邱毅鞠了一躬，笑容滿面的對他們說到：「兩位大人，請允許我第一個為你們取得了如此重大的勝利向你們表示衷心的祝賀。」

然後是張孟德。他也鞠了一躬。「恭喜兩位大人，你們贏得了一個輝煌的勝利。」

接著，更多的軍官圍攏過來，紛紛表達了自己的祝賀。

「謝謝，十分感謝。」文德斯和邱毅平靜的接受軍官們的恭賀；然後，文德斯舉手示意所有軍官安靜，他的表型忽然變得更加莊重。「今天我軍取得的重要勝利並非某一個人的功勞，它是在莫非勛爵的英明領導下、我軍全體將士共同努力得到的成果，它是全體帝**人共同擁有的榮譽……」

他大聲的發表著自己的演說。忽然，在不遠處，一群士兵開始騷動起來，然後更多的士兵加入到騷動之中。他停下來，與所有軍官一起將目光投向騷動的方向，正好看到莫非和安德烈指揮官正騎者馬走向他們。

文德斯與邱毅對望一眼，然後他們兩人排開人群迎向西斯君主，而全體軍官就跟在他們的身後。

他們很快趕到莫非的身邊。

動作優雅的從馬背上翻身下來，莫非先說話。「祝賀你們，文德斯大人，邱毅大人，帝國會記住你們今天贏得的偉大勝利。」

「你過獎了，勛爵大人。」文德斯和邱毅同時躬身回答。但在他們的嘴角處，依舊有一些掩飾得很好的、難以察覺的得意——而這並沒有能夠逃過西斯君主的觀察。

莫非笑了。「我的看法與你們剛好相反。兩位大人，有的時候，過於自謙並不是良好的表現——至少皇帝陛下並不喜歡。」謙虛，這種美德從來就不是郭波具備的品質，同樣莫非也不具備，並且他們也不喜歡別人表現出這種美德。對於為他們工作的每一個人而言，這是需要注意的問題。

誠惶誠恐的，文德斯和邱毅再次鞠身回答到：「非常感謝你的提醒，勛爵大人。」

「不必客氣。」西斯君主對他們點點頭，然後開始走向血戰之後的戰場。「走吧，兩位大人，我要和你們談一談。」

文德斯和邱毅站直身體，陪著他們的統帥。在他們後面跟著的是列隊前進的安德烈指揮官、莫非的衛隊、大大小小的各級軍官，以及兩位郡守麾下的精銳部隊，帶著崇敬和恐懼的複雜心情。

他們緩慢的前進著，經過那些神色疲憊但依舊強打精神向他們立正敬禮的帝國戰士。莫非滿懷期待與鼓勵的看著他們。

「先生們，你們有一群好士兵，他們非常勇敢。」他微笑著，看似漫不經心的說到，甚至沒有轉過目光去看文德斯或者邱毅——那怕僅僅只是短暫的一瞥。

「他們的確非常勇敢。」文德斯低聲回答到，「但也衝動，缺乏耐心，而且組織性和紀律性都不高。」他正在猜測西斯君主的意圖——他稱讚這些士兵的目的。如果莫非準備將他的士兵補充到帝國的中央軍里，那就不是他願意看到的局面，而他又沒有任何理由和膽量阻止他這麼做。

但他不可能猜到莫非的意圖。「你用不著太過於嚴格的要求他們，文德斯大人，他們並不是常備軍。」他笑了笑，舉起右手左右擺了兩下，「不過，很快皇帝會頒布新的命令並制定新法律，要求各郡地方部隊士兵每年必須進行兩月基本軍事訓練。」

莫非正在說謊。事實上郭波還沒有想到頒布這樣的命令或者制定一部這樣的法律——但很快他就會想起這個問題，在他的建議之下。

依舊不能確定莫非的意圖，文德斯保持著沉默，但邱毅說到：「勛爵大人，各郡的郡兵每天都在進行訓練……至少武威和吳忠的郡兵是這樣。」

「訓練只限於各郡的常備軍，邱大人。而皇帝的命令與法律針對的是各郡在戰爭期間臨時徵召的那部分軍官和士兵。」莫非簡單的回答到。當然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兵役制度和准軍事部隊的詳細改革方案還需要他和皇帝進行商議之後再決定。所有的一切都取決於郭波的意願。

「而且，」他補充到，「即使是各郡的常備軍士兵，他們接受的訓練與他們將要面對的戰鬥也極不相稱。士兵們更多的是在依靠自己的英勇與敵人戰鬥——而不是技巧。」

「當然，英勇是一種良好的品質——」莫非的笑容里出現了一點微不可察的狡詐，他轉向文德斯。「——我希望能夠與第一個沖向唐軍的勇士會面，文德斯大人，如果他還沒有陣亡的話。」第一個沖向唐軍的士兵必然知道導致全軍在戰鬥中表現得如此狂熱的原因，所以莫非要見他。

只有他和安德烈指揮官才知道他這麼做的目的，而文德斯不知道。他的看法是，如果他只打算把某一個士兵弄進中央軍，那麼自己可以接受這樣的要求。與一整支軍隊相比，單個的士兵微不足道。

「我會安排，勛爵大人。」文德斯堅決的回答到。

然後他們繼續向前走，繼續檢閱神態疲憊的士兵。莫非擁有強大的力量，所有士兵都能夠感到，儘管他們骨子裡對於上位者的畏懼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但在莫非的注視下，它又變成了一種榮耀的畏懼，一種可以擊敗整個世界的令人興奮的畏懼。有一天他們會擊敗這個世界的……在莫非的引導之下。

對於這些缺乏見識的普通士兵而言，皇帝實在太遙遠了，高高在上，難以觸摸，神秘而且虛無，遠不如眼前的勛爵大人那麼真實。他們可以高喊「皇帝陛下萬歲」，但他們更願意服從莫非的領導。

從士兵的目光中文德斯和邱毅都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莫非正在奪走士兵們的忠誠，而他甚至還什麼都沒有做。一旦他將軍隊從他們身邊奪走，那麼他們又該如何維護自己的權利呢？沒有軍隊支持的前朝郡守，也就僅僅是一隻待宰的羔羊罷了。

然而也不僅僅只有他們的處境是如此，還有皇帝。在掌握著軍權、在軍隊中擁有崇高威望的帝國重臣與皇帝之間，最後必然有一個會倒下。在過去的無數個時代里，這樣的劇目曾經不斷的一再上演，文德斯和邱毅並不認為會有例外存在。

莫非暗自笑了一下。文德斯和邱毅天賦很高，才能卓著，但他們看事情的水平，只局限於一些陳腐的觀念，依舊無法看穿他和郭波之間微妙而隱秘的關係。真可惜，他想到，他們並不擁有與他們能力相稱的判斷力。

錯誤的猜測必然會導致錯誤的結論，然後引起錯誤的反應，最後造成錯誤的結果。而現在，莫非還不希望他們犯什麼錯誤。

「兩位大人，你們可以進行任何猜測，」他低聲告誡到，「但我可以保證，你們的任何一種猜測都不會發生。所以，不要急於做出決定，直到你們把事情弄明白為止。」

「我明白，勛爵大人。」然而，無論文德斯還是邱毅，他們都還不明白莫非究竟在暗示些什麼。只有一點確鑿無疑，就像他告訴他們的那樣，在看清楚一切的走向以前他們不會做出任何決定。

三個人又一次陷入了一片沉寂。邱毅咬著嘴唇，對文德斯不自然的笑了笑，然後小聲向莫非請示到：「勛爵大人，那些唐軍俘虜應該怎麼處理？裡面有太多的傷員，幾乎佔了一大半……」

「找人把他們送回慶陽，另外給他們找一些大夫。皇帝現在需要儘可能多的勞動力去執行他的計劃。」計劃，主要是新都城的建築工作，六萬漢國俘虜根本就不能滿足整個工程的需要，在戰爭開始前郭波就已經不止一次催促莫非為他尋找更多的工人。唐國的戰俘正好可以滿足他的要求。

唯一的問題是，莫非不知道漢國人會不會和唐國人打成一片——當然他也不關心這個問題。

「這次我軍俘虜的最高級別唐軍將領是誰？」他問。

文德斯回答：「我軍俘虜了唐軍主將秦朗和副將龍雨辰，另一個副將谷辰被殺死了。勛爵大人。」

莫非的眉毛幾乎毫不察覺的揚了一下，但語氣依然十分平靜，十分沉著，稍微有一點好奇。「誰殺了他？」

「是李縱雲中校。」

「噢，是他？那我想我就沒有必要為此給予任何獎勵了。」莫非突然大笑起來，笑了又笑，似乎非常的開心——但他並沒有解釋為什麼。「好吧，兩位大人，」他眨了眨眼睛，「帶我去見秦朗和龍雨辰。」

「遵命，大人。」文德斯上前兩步，走到莫非的前面，「請跟我來……」

正在這個時候，一匹快馬跑到莫非的身邊。馬背上的傳令兵氣喘吁吁的報告到：「勛爵大人，雲將軍和青將軍報告，他們正受到唐軍主力部隊猛烈進攻。雲將軍特別報告，唐軍似乎投入了『紅衣軍』。」

「『紅衣軍』？」莫非想起了郭波的特別囑咐。他臉上的所有笑容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文大人，我只有下次再見秦朗和龍雨辰了，請代我好好的照顧他們。」他抱歉的對文德斯說，然後向安德烈指揮官打了一個手勢，「安德烈元帥，現在我們去前線。」

現在去前線，去完成皇帝的命令，將走後門的傢伙全部送進地獄，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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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昨天的找機會再補上吧，最近有些鬱悶過頭了……

另外，上周再次浪費了84個精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