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十年相糾纏

第二十一章 十年相糾纏

「不錯,我就是上官陌,也是尚陌。但你既是蘇淺,又是嚴府掌家嚴青青,不知令弟是否知道呢?黑心黑肺黑手段,蘇淺你也不遑多讓吧。我西月國你的暗樁細作不知其幾,或者說,是你想謀我西月吧?」上官陌勾起好看的嘴角,陽光乍現,整個密林的陰暗氣息一剎那間都被覆蓋。

這般驚天的秘辛說出來,他神色竟如輕風淡月般閑適。

蘇澈又看向蘇淺,大眼狠狠地眨了又眨。懵圈的大腦有些恢復不了清明的趨勢。他一直知道他的姐姐不簡單,可是不簡單到這種程度,恕他難以接受。

嚴府掌家。這個名頭在他大蘇國,堪比淺蘿公主的名頭。他的姐姐卻將他瞞得死死的,他絲毫不知情。果然是比想象中不知黑心多少倍。他幾乎用想要膜拜的心情看看蘇淺,又看看上官陌,一個如花,一個似月,外表一般美好,卻都有著翻雲覆雨的手段。

不由生出一聲嘆息,這倆人都是世人望塵莫及的人。他也望塵莫及。

倘或他知道,天下數一數二的江湖組織青門,也是他姐姐的囊中之物,不知會不會震驚得暈過去。屆時不曉得會不會為她問他要五萬兩情報費而與她翻臉。

蘇淺橫眉,眸光閃向一旁不看上官陌,「切,誰稀罕謀你西月。你西月二十年前就使計謀離間我父皇母后,又將我母后擄到昆國,藉機挑起蘇國與昆國大戰,好從中漁利。我派人去西月不過是為了防著你們的陰謀。」

上官陌眸光靜靜,嘴角含笑,沒有一絲要生氣或者羞愧的意思。那神態彷如蘇淺說的西月和他一點關係沒有一般。

「上官陌,不要以為誰都像你西月國人野心勃勃。我們不謀,不是不能謀,不會謀,我們只是不屑謀。兵禍戰亂一起,苦的只會是天下黎民百姓。一將功成萬骨枯,將一個人的成功建立在千百萬人的痛苦甚至生命之上,何其殘忍!」蘇淺聲音冷了下來。來到這個世上二十年她見的最多的是刀光劍影血肉橫飛枯骨成堆,聽的最多的是鼓角哀鳴哭聲遍野,前世連踩死只螞蟻都會覺得難過的她,如今也已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握萬千人性命於股掌間,殺人眼睛也不眨一下。

這是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時代。

蘇淺覺得自己的心一痛再痛。眸光中透出點哀色來。她自認自己早已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人,今日卻因著上官陌的出現前世今生種種湧上心頭,以致情緒屢屢失控。

白譽的密折中有一條,五年前在楚國都城雲都,白譽曾密會西月國六皇子上官陌,二人不知為何大戰一場,最後白譽大敗傷及心肺,差點喪命,被人救回了昆國之後白皇親上雲雪山求神醫雪影老人下山才救了白譽一命。密折中記載,那一場大戰上官陌也傷了,傷在左臂。那時她也在雲都。青門的鳳閣在雲都的分部出了點問題,她前去處理。不想被人圍攻,尚陌救了她。那時她見到尚陌的左臂是傷著的。

看到那條秘辛時,她的心寒了又寒。

她其實一直有所猜測,上官陌就是尚陌。只是當事情真正證實的時候,不曉得為什麼,心裡竟這樣難過。

她寧肯他是狡猾的商人尚陌,冷情的江湖人尚陌,但只要別是西月的皇子上官陌。

如果這世上還有一個人她不想與他為敵,那個人就是尚陌。那個被她踹過一腳、玉一般的小男孩。這些年他們倆明爭暗鬥,他的黑心黑肺黑手段她都看在眼裡,她的毒嘴毒心他也早就領教。但她更覺得他倆的爭鬥像是小孩子間的攀比,是美好而單純的。沒錯,她更想這樣認為。

但他不是尚陌,而是西月國六皇子上官陌,她不是嚴青青,而是蘇國長公主淺蘿公主,這一切就變了質了。他們謀的是家國,謀的是權勢,謀的是人命。

上官陌看著蘇淺的臉色忽然一冷再冷,一淡再淡,如玉的手忽的攬起蘇淺的纖腰,將她攬在胸前,不容她作出反應,已經身形縱起,瞬間離了眾人的視線。蘇澈與蓮兒待要追去,卻已沒了目標。

這樣的輕功,當世難覓出其右者。

蘇啟陽看著二人消失的方向,眸中閃過什麼,搖搖頭緩步出了密林。

蘇淺被上官陌擁著,掙扎了幾下卻沒掙脫出來,反而被上官陌攬的更緊了。這丫的武功高的不是人,蘇淺恨恨磨牙想著。用了七分內力掙扎,也沒掙開分毫,只好放棄了掙扎,任由他攬著她飛掠出密林,向城中掠去。

片刻,蘇淺仍是不甘心,小手抬起,狠狠地掐了一把上官陌的手,上官陌黛眉微擰,「青丫頭,你是想摔下去么?」

蘇淺頭轉向一邊,憤憤哼了一聲。手卻不著痕迹地鬆了開來。低眸見上官陌白皙如玉的手紅了一片,揚了揚嘴角,眼底的怒意驀然一消。

小小的動作被上官陌看在眼裡。上官陌眸中閃過一片清華瀲灧。

一個時辰之後,上官陌攜蘇淺雙雙出現在了尚府的玫瑰花園裡。

蘇淺想著這人真的不是人了,輕功竟已高至如此境界。從城西的楊樹林到尚府騎快馬也要兩個時辰,這人一個時辰就回來了,還帶了一個人竟然都臉不紅氣不喘的。

眼前的景緻卻令蘇淺怔了一怔。

白月光的清輝灑在園中,如蒙了一層輕紗。放眼望去,無盡的艷紅。玫瑰開的正好,鮮紅欲滴,香氣撲鼻。蘇淺不禁閉眼深吸了一口香甜的空氣。

所有的不快與哀傷似剎那遠去,心一下子放鬆下來。

不曉得何時,上官陌拉起蘇淺的手,聲音淺淺:「蘇淺,這些玫瑰花十年前被你毀了,我又一棵一棵把它們栽種了回去,你看,如今這花開的這般好。」

蘇淺轉頭看向上官陌,見他目光淺淡如一汪清泉。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如此美好的風景,蘇淺想,煞風景的話還是不要說了吧。

上官陌低低笑了一聲,如清泉過耳,「蘇淺,止了這兵戈,我與你就種上一園的玫瑰與玉蘭,日日賞花飲酒,可好?」

蘇淺,止了這兵戈,我與你就種上一園的玫瑰與玉蘭,日日賞花飲酒,可好?這樣的一句約定,這樣好聽的話,讓蘇淺只覺心尖一顫。

前世今生,再沒有一句話比這一句入她的心。再沒有一句話比這一句更好聽。蘇淺很想說一聲「好」,喉頭卻梗著不得出聲。可以么?她還能相信這個人的話么?即便他此時能做到,那十年後,二十年後呢?當他的激情被漫長的歲月瑣碎的時光磨滅,他還能如今日這般么?他是與她糾纏爭鬥了十年的上官陌,西月國的六皇子,這個身份就已經令她不能相信他了。

一時間腦中百轉千回。她想的過於多了。

見她抿唇不語,上官陌沉默了一下,雙手握住蘇淺的雙肩,柔聲道:「蘇淺,我知你苦了這許多年,日日辛苦為他人謀幸福,謀安穩,以前不知道你就是淺蘿公主,只覺得你做的那些事情雖然是男子也未必能做到的,但實在不必你一個女子去做。如今知道你的身份,才知道你所擔的責任。我只想為你謀一世幸福,謀一方安穩的家園。」

他說起好聽的話來真是世人不如,將她說成是天上少有地上無的好,弄得她不由起了疑心,自己真的有這麼好?還是他在恭維她吧。

但聽著恭維的話眼圈眼圈也能不爭氣地熱了又熱,感覺眼淚汪在眼眶中,蘇淺有些惱,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幾句話都能讓她失控成這樣。

她將頭扭向一邊,不讓眼淚落下來。聲音里卻有些潤意:「我雖擔負責任,卻也不是那麼偉大的人,我不過是為自己的將來謀些出路而已。」

這倒是實話。前一世,沒有錢,沒有朋友,沒有親人,即使很努力也盡在溫飽線上掙扎,這一世什麼都擁有了,她只想狠狠地抓住擁有的一切,再辛苦也不放手。

「以後有我,你不要那麼苦自己,好不好?」上官陌聲音柔得滴出水來。

蘇淺看向上官陌,眼前的青年眉目如畫,美好得幾乎不真實,她腦子就有些恍惚,一瞬間飄過許多的詩句,都是形容眼前這美好的青年的。

她想,有匪君子,如切如蹉,如琢如磨,大概講的就是眼前的人了。但她的世界已經很好了,身份高貴,權勢遮天,還有愛她的父母,依戀她的弟弟妹妹,她委實不再需要一個男子作點綴了。哪怕這個男子是世界上一等一的優秀。這樣想著,她眸中恢復清明冷淡,一把推開上官陌,冷笑道:「你是我的誰?我苦不苦和你有什麼關係?笑死人了。」

明明是拒絕的話,聽起來卻像是埋怨上官陌沒有給她一個理想的身份。上官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話一出口,蘇淺恨不能將自己的舌頭咬斷。狠狠瞪了挑眉淺笑的上官陌一眼,慌亂地轉身就走。衣袂帶起片片玫瑰花瓣,紅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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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曲之傾國帝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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