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美人斗劍曲
半晌,眾人才從琴聲花影里醒過來,看著一地厚厚的玫瑰花瓣,紛紛喝彩,舉起手中的酒罈,痛飲了幾大口,聊算作對綠桐的致敬。
「綠桐,你是將那府里的玫瑰花都摘光了么?」蘇淺拍著手笑。
綠桐離了石桌,淺淺一禮,笑道:「哪敢摘了公主的最愛,這花瓣是買來的。」
「即便摘了也無礙,能看到如此精彩的表演,比看那一園子玫瑰花可值得多了。」蘇淺很大度的道。
「這話說的上道。綠管家的技藝真乃神技。」林嬌拍手稱讚。
卻聽蘇淺補了一句,「摘光了我就在這府里常住,不回去就是了。」
眾人一陣鬨笑。就知道這個人不是好人。
「好了,大家一起敬綠桐。」蘇淺親捧起酒罈遞給綠桐,又將自己的酒罈拿起,領先喝了一大口。
沒人提醒她已然敬過一回了,好酒的人只又借著機會痛飲了一回。
林嬌將楚子玉烤好的各種食物端給大家,充分做足了服務員的派頭。
「下一個誰來?」蘇淺問,見各人只顧吃喝,絲毫不理她,便點名道:「夢雪你來。」
崔夢雪鑽研著一隻牡蠣,頭也不抬,「要我來可以,我舞劍,你給我彈琴。」
蘇淺想都沒想,答應得很是爽快。崔夢雪嘴角便泛起一抹笑意。本就嫵媚的臉頓時驚艷四座。眾人都瞅向他,含著些調笑。
上官陌瞅了她一眼,手上剝好了一隻蝦子,遞到她嘴邊,「你向來討厭需要剝殼的食物,卻偏偏嘴饞。」聲音輕緩,聽不出情緒。蘇淺抬頭看了他一眼,眉眼似畫,再低頭看一眼蝦子,躺在他清透如玉的手中。
心裡想著這蝦子是幾世修來的福氣,能躺在這人手中?張口就著他的手將蝦吞吃入腹,走到綠桐帶來的那架琴旁邊。
崔夢雪一直看著她帶著三分輕佻態度吃完蝦,扁了扁嘴角,嘟囔了一句什麼。說笑聲太亂太雜沒人聽見。舉壇喝了一大口酒。招呼婢女要了一盆清水,將手洗了,走到亭子中央,手中抖出一把長劍。
劍光閃閃,寒氣逼人。
蘇淺見他準備好,說了一聲「開始吧」,素手輕彈,一曲前世常聽的《廣陵散》自手下流淌而出。
琴聲激蕩豪邁,英雄情結頓時滌盪在場每個人的心靈。那個世界傳世的名曲,自然不俗,蘇淺琴技也是不俗。
崔夢雪激賞且感激地挑了挑眉。他沒想到她會彈這麼一首氣勢磅礴的曲子。
深吸一口氣,手中的長劍如一道長虹劃過,拉開他劍舞的序幕。完全不同於他陰柔的長相及邪魅的性格,劍法剛中帶柔,凌厲中不乏沉穩,極有大家之風範。長劍霍霍,將滿地的玫瑰花瓣捲起,彷如紅塵中一道閃電,別有一番氣勢。
蘇淺嘴角揚了揚。這樣的人在她的手下,真好。
琴聲越發高亢激昂,崔夢雪的劍也越舞越凌厲。須臾,只見又一道身影拔起,一道寒光加入他的劍影中。眾人凝眸,才看清那是墨翼。
「我來湊個熱鬧。」墨翼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似乎揚起一抹淺笑。一夜未眠,又灌下許多酒,他倒是氣色很不錯。
「那個武痴!」墨凌撇撇嘴,「那我也來湊個熱鬧吧。」手腕一翻,手中便多出一柄劍,劍身薄如蟬翼,幾乎成半透明狀,比尋常的劍似乎短了幾寸。
「那是凌家傳家寶冰翼劍!」晏飛輕呼了一聲。
「你倒是好眼力。」墨凌輕笑,舞起冰翼劍,加入劍陣之中。
一個人的劍舞,轉瞬變成了三個人的斗劍。但見三人衣袂紛飛,劍光穿梭,快如閃電。劍法之高超令人嘆為觀止。眾人看得過癮,卻又覺得脖頸處森森寒氣,想著這是在沒用內力的情況下劍法已然如此快絕高絕,倘使用上內力,誰人能躲過這三人一劍?
崔夢雪的丹鳳眼斜了二人一眼,哼了一聲,突然加快了速度。墨翼冰塊臉無甚變化,跟上崔夢雪的劍速。墨凌哼笑一聲,冰翼劍穿梭如風。
琴聲卻在*處急轉直下,《廣陵散》突然變成另一首纏綿的曲子《笑紅塵》。劍陣中的三人被突如其來的變化一晃,卻也只是一瞬,三人方才凌厲的劍勢收起,演變成一種詭異的纏綿劍法。三個男子都輕輕皺眉。
蘇淺她故意捉弄人。
卻聽蘇淺輕啟朱唇,唱起一支他們聞所未聞的歌:
紅塵多可笑/痴情最無聊/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心卻已無所擾/只想換得半世逍遙/醒時對人笑/夢中全忘掉/嘆天黑得太早/來生難料/愛恨一筆勾銷/對酒當歌我只願開心到老/風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飄搖/天越高心越小/不問因果有多少/獨自醉倒/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驕傲/歌在唱舞在跳/長夜漫漫不覺曉將快樂尋找/風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飄搖/天越高心越小/不問因果有多少/獨自醉倒/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一身驕傲/歌在唱舞在跳/長夜漫漫不覺曉將快樂尋找
這首曲子本就極美,加上蘇淺空靈如天籟般的聲音演繹,只覺歌聲比美酒更醉人。
歌由心生。蘇淺許是臨時起意唱了這首歌,卻是叫人立時糾結於她的人生態度。偌大的園子里,琴聲歌聲舞劍聲,明明是如此震撼人,卻似能從撼人心魄的樂聲中聽見每個人的呼吸聲。
一曲罷,三人的劍勢也堪堪收住,四圍陷入一片寂靜中。
「這歌可真是美極。公主,這是什麼歌?奴婢可從來沒聽過。」綠桐笑著,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寧靜。
「這歌嘛,我也不曉得叫什麼,是很久以前的一位奇人所作。」久到前世,蘇淺心裡不由一絲冷寂。
「什麼樣的奇人,竟作了如此奇特美妙的歌曲。」林嬌道。
「那人叫東方不敗,我也不知道她是什麼人,只是在古書中見過。」蘇淺只記得林青霞在電影《東方不敗》中撫琴而歌的樣子,驕傲而孤寂,至於是誰作了這曲子,早已不記得,隨口就杜撰了幾句。
「公主,彈到一半換曲子,害死我們了!」崔夢雪橫眉喊道。
「是啊,那是什麼勞什子曲子,纏纏綿綿的,叫我們三個大男人怎麼舞劍?」墨凌也嚷嚷。
「女人來舞這劍還差不多。」寡言少語的墨翼也加入討伐陣營,一張冰塊臉千年不化。
眾人眼角餘光都瞥著正在剝蝦子的上官陌,雖從他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卻也不敢提蘇淺唱這樣的歌是什麼意思,故意都拿話打岔。
蘇淺好笑的看著三人,無奈道:「我錯了,我罰酒還不成么?」
「那成,罰你喝了這一壇。」崔夢雪遞來一壇新啟封的酒。
「這酒很貴的。」蘇淺看著那壇酒,好笑化作苦笑。
「反正也不是我們花錢。你也不打算拿它去賣錢。貴又如何?」崔夢雪扁嘴。
蘇淺求助的眼神看向眾人。楚子玉回去烤爐前辛苦工作了,根本不看他們這邊,林嬌很知趣的跑到夫君身旁幫忙。晏飛尹媚正舉壇猛喝。胡不圖醉意朦朧半卧在花蔭里。綠桐聳聳肩,表示她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無能為力。墨凌正惡狠狠盯著她。墨翼俊臉如冰。剩下一個上官陌,在一邊專心致志的剝蝦子。
「好吧。我喝。回頭醉了記得把我抬回房,別把我擱外面泡露水。」
蘇淺有些怯怯,接過那壇酒,深吸一口氣,對壇口就猛灌起來。
多少年來,蘇淺豪爽起來時是真豪爽。雖然前世栽在一個酒字上,但此生並未因此就怕了這個酒字,她的海量是出了名的。喝酒從不造作也是出了名的。
上官陌剝完一盤蝦,啪的放在蘇淺面前,未著一語,忽然施展輕功,揚長而去,背影清冷。
眾人見他突然離去,不由齊齊一怔。他自到來雖然沒說幾句話,只靜靜地或淺酌或給蘇淺烤東西吃,卻風華蓋過所有人,如今離去,玫瑰園瞬間失色。
蘇淺喝酒的動作頓了頓,也只是瞬間,繼續若無其事喝酒。一壇酒喝罷,拈起一隻蝦放入口中,尚能笑出來:「鮮嫩可口,火候正好。」
「我喝了,滿意了吧?」蘇淺白了三人一眼。
三人齊齊哼了一聲。「果然是個沒心沒肺的。讓你喝你就喝,你是傻子么?」崔夢雪斥了一聲,轉身找酒去了。
「我……」
「有一天,你是不是拋下我們,就獨自去逍遙了?」墨凌瞥了她一眼,冷聲。
蘇淺一愣,沒言語。
氣氛急轉直下。她怔愣中不曉得是為什麼。
墨翼深深看了她一眼,沒什麼表情。「喝酒去了。」轉身追崔夢雪去了。
蘇淺怔愣了一會,忽然換上笑臉,「不過是一首歌而已,也值得你們這樣!下一個誰表演?晏飛!尹媚!胡不圖!」沒人應聲。抬眼望去,只見晏飛同尹媚正席地而坐划拳拼酒,已然醉的口齒不清,胡不圖在花蔭下正抱了酒罈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