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第164章 一步之遙

我看見他這個樣子就欲哭無淚了，該不會我又惹來像敖晟那樣前世糾葛的男人吧，我陳伽爾就這樣一個女人，這打從甘棠起輪迴少說十幾二十次，所有負心過的男人都來找我算一遍賬，我就是九尾妖狐也不夠死的啊！

不過他下半身顯現卡其色長褲，料想也不會是個窮人，看這外貌氣度至少不會是小癟三，應該能講道理。我琢磨琢磨，壯著膽子若無其事地說：「我不管前世跟你有什麼恩怨，既然已經轉世，你拿一個陌生人的恩怨要我背負，憑什麼？」

「你倒好，輪迴成他人，我生生世世不得解脫，更被封印於此，又憑什麼？」他語氣之間不乏怨怒。

我想著不能把他激怒了，抱著真誠交談世界和平的目的，語氣和緩地問：「那既然找我算賬，能不能大概說說前世怎麼回事？」

他雙目之間突然變成紅色，聲聲長嘯猶如驚雷劃破長空，他的悲憤欲絕全都在這震耳欲聾的叫聲中，我有些害怕地退後幾步，下意識護在無色身前，敖晟生前尚且執念深重，像他這樣存於百年的冤魂恐怕執念更甚於敖晟。

然而，他的目光漸漸黯淡下來，吐出一句話：「沒有想到，你真的能忘記我……」

「人的輪迴轉世要喝下孟婆湯，你見過有誰記得前世的事情嗎？」我脫口而出。

「狡辯！」他非常憤怒，渾身散發出來的黑色怨氣向外散發，繚繞於他的身周。

「你不說發生了什麼，我更想不起，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你指望我知道什麼？」我望著他，打算就跟他抬杠抬下去了，要說拖延時間，最好的辦法就是轉移焦點。

他激動地說：「我是祝商祺，祝福的祝，順頌商祺的商祺——祝商祺！」

「那我前世叫什麼？」我隨口就問。

祝商祺被我這個問題問得愣住了，他原本以為我是裝的，結果發現我是真的什麼也不記得。他非常沮喪地說：「你叫金蝶。」

「然後呢？」我繼續不要臉地問。

祝商祺朝我走過來兩步，停在離我三尺遠的地方，悲傷地開始敘說：「我們十六歲定親，我記得那一年上海下著大雪。」

我觸及到他的怨氣，畫面一下子閃入我的腦海，那時候我是上海市財政局局長金家的大小姐，他是上海巨賈祝家的少爺，男財女貌天作之合。

「你父親貪腐被抓，財產充公，一夕之間流落街頭被地痞賣到雲水樓。」他的聲音隨著回憶款款而來。

大批警察衝進金府，不由分說將父親抓走，我和僕人則被全部趕出家門，我一個人走在傍晚上海的街道上，青石板路長滿苔蘚，屋檐滴下來冰涼的雨水砸在我臉上，混著我的眼裡從滾燙的臉頰下跌落。除了祝家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裡，可是我身無分文，只有一步一步走向他家。然而就在穿過一個小巷子的時候，突然衝出來一幫地痞把我套進麻布袋裡，扛到了雲水樓，我看到他們心滿意足叼著牙籤點票子，雲水樓的老鴇子眉開眼笑。我被綁在柴房中，無論哭喊還是掙扎都無濟於事，哭喊了三天三夜滴水未進精疲力盡，龜奴拿著飯菜擺在我面前，給了我兩個選擇，要麼餓死，要麼答應接客吃飯。

「那是上海灘道上的花樓，老鴇子要把你掛牌開寶，價高者得。」

一個從未受過苦大小姐怎麼受得了這種折磨，為了活命只有選擇後者。老鴇子為我驗過身，梳洗打扮。拍下第一夜的人，正是我朝思暮想的祝商祺。我抱著他哭了一夜，他發誓一定會將我贖身出去。

「我拍到了，你也是我的人了。我答應你一定將你贖出去，然而回到家，我父母卻堅決反對我給你贖身，並且將我軟禁了起來。我想方設法還是逃了出去，等我趕到那裡，沖你的房間，你卻把我殺了……讓我死得不明不白！你說，為什麼？」他指著自己的腹部怒吼質問我。

他回家之後的第二天，老鴇子要我接新的客人，我抵死不從，客人付了錢自然不管我從還是不從，我拿起剪刀自衛，最終戳傷了那個人，血流了一地，那時候我已經像著了魔似的殺紅眼，祝商祺一走進這個門就被我戳開了腹部。老鴇子帶著龜奴衝上來時，我已經反鎖了房間，雙手一揮，烈火熊熊燃燒，名貴的紫檀木傢具將火勢撩得更猛，我張狂地在烈火里笑啊跳啊，老鴇子衝進來的時候，我跑出房間渾身烈火滾落樓堂正中，點燃了九宮蠶繭織就的巨幅蘇綉，火勢從我身上瞬間引燃全木結構的雲水樓。

整個雲水樓，為我陪葬，小蝶最後一縷殘念飛入她房裡的樟木珠寶箱子。

「因為金小姐體內有一個強大的魂魄，那個魂魄非常邪惡，當時她悲痛欲絕觸動了那個邪惡的魂魄，魂魄控制了金小姐，見人殺人，你沒看到整個雲水樓的人都死了嗎？」我無奈地說，因為我看到金蝶雙手裡燃燒的是靈火，她是被狂暴的甘棠害死的。

他愕然地看著我，搖搖頭說：「不，你騙我，小蝶那麼善良的人，怎麼會有一個邪惡的魂魄！」

「我和金蝶一樣，身體里天生帶著三個魂魄，兩個都是前世的可憐人，只有一個魂魄是自己的，我和她都被那兩個魂魄所累，她們所造下的罪孽由我們承擔，如果沒有那兩個魂魄，你和小蝶或許會有情人終成眷屬，這一切都是命。你殺了我，小蝶的魂魄也早已經被忘川洗掉，不存在，這仇報了還有意義嗎？」

「別廢話了，我準備好了！」無色附在我耳邊低聲道。

祝商祺突然跪在地上，放聲痛哭。

葉魘射出縛靈索，繩索將他緊緊綁縛住，這時樓中一度消失的鬼魂們又圍了上來，

傲川龍杖破空而出，空氣被震蕩出一層層水紋，大堂里八個方位都出現圓形海龍圖騰，一股股細流從圖騰中延伸出來，將整個大堂中的包裹成一個蠶繭。無色的技能冷卻時間真長，我嘴巴都快嘮嗑嘮幹了，這個水天結界把所有鬼怪都包進來了。

長發女鬼毫無徵兆地出現在我面前，她就是那個老鴇子，雙目青白，頭髮直接纏繞住我的脖子。

我身體里那個躁動的魂魄，一層一層衝擊著結界，一股強烈的殺意在我心裡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