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心裡幽居的傷口

第二天，我醒來已經挺晚的了，看見陳浩然拿著書包打算上自習，我喊住了陳浩然："浩然，我有些話想和你說說。今天就別去上自習了吧。"

"好的，凡哥。"陳浩然放下了書包。

打開宿舍陽台的門，關了起來，坐在了地上，我一把搭過陳浩然的肩膀："浩然，昨晚我看你像有心事，能和我說說嗎？"

陳浩然沉默了會，鼻子就一酸，取下眼鏡就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凡哥，你知道嗎，這麼長的時間，我心裡一直很苦很苦，我沒對任何一個人說起這事，今天，我就和你說說吧。"

陳浩然頓了頓，思緒回到了幾年前：

"凡哥，你是知道的，那時候我還在小學，可能是小時候很淘氣吧，我經常被老師抓到辦公室，美其名曰寫說明。所謂的好學生，誰都不愛搭理我。班主任不斷地有置我於死地的感覺，不管怎麼說，當時的壞學生是不受老師喜歡的。

有一天編排座位時，班主任突發奇想要學生自己搭配，很顯然，所有人都有了同桌，除我之外。只有王媛媛笑著對我說『坐我旁邊吧』。那一刻，我心裡萌動了。

王媛媛是很個優秀的女孩，學過聲樂，學習也不錯，各種文藝活動都少不王媛媛，這樣的學生，自然是深受老師喜歡的，而我，一直是那個管不住自己的小孩子，請家長寫檢討是經常的事，自然是和好學生沒有什麼交集的，但是王媛媛是個例外。我們經常上課的時候分享零食，在老師不注意的時候聊天，美術課更是借著自由繪畫的機會一起嬉鬧。

懵懵懂懂上完小學，我就和王媛媛進入了同一所初中，但是同桌關係也就此結束了，甚至都不在一個班，彼此教室的距離很遠。大家到了初中，對男女間的關係都有了一些感覺，會彼此開無聊的玩笑，誰誰誰喜歡誰誰誰啊什麼的，然後起鬨，看著當事人臉紅。

我喜歡王媛媛也就不是什麼秘密，所以我索性不理王媛媛，在學校里碰見，連招呼都不打，假裝沒看見匆匆走開，雖然我心裡無數次期待能看見王媛媛。

比較諷刺的是，王媛媛當時只是進了一個普通班，而我卻因為父母的關係，進入了一個所謂的重點班。也許是我開竅了，也許是我想讓王媛媛關注我，初一下學期，我的學習成績猛的從年級幾百多名竄到前二十，老師同學看我的眼光也發生了變化。竟然有了所謂的『才子』的稱謂。雖然我不喜歡這所謂的稱呼，但是我卻很享受。因為我知道，流傳的關於我的種種事迹，終究會傳到王媛媛的耳朵里。

後來，我越來越期待學校組織的各種活動了，因為她，還是那麼優秀，只有在文藝活動的時候，我就可以遠遠地看王媛媛。

偶爾找幾個信得過的朋友，傳遞給王媛媛一張紙條，說一些看起來很重要但一點實際用處都沒有的事情，或者找各種借口給王媛媛送禮物。然後焦急地等待著王媛媛的回復。從來沒有得到過任何暗示，只有那句『你那顆開心的心是永遠不變的』支持著我渡過了整個初中單戀時光。

是的，我不知道王媛媛是不是也喜歡我，甚至連王媛媛是不是知道我喜歡她都不知道。但是我得知當時我有個情敵叫作章朋專，於是我暗自拚命和章朋專較勁，各個方面我都希望比章朋專優秀，因為我知道喜歡王媛媛優秀的人，尤其是當時盛傳著王媛媛喜歡章朋專。

較勁的結果是，感情沒有取得什麼進展，但是我的學習成績卻在突飛猛進，我這近視也是在那個時候的努力造成的。就這樣，中考我考上了港都第一中學，而王媛媛，也如我所願進了同一所中學。

暗戀了幾年，帶著忐忑和一些說不清楚地期待，我邁進了港都第一中學的大門。高一要求學生住校，我隱約的感覺，王媛媛多了對家裡的思念，那麼會不會就把一些情感轉嫁給我呢？

我走到分班的榜單面前，看見了我排在五班，又仔細地從一班開始尋找一個在心裡默念了很多次的王媛媛。

是的，上天待我不薄，王媛媛也是在五班。帶著一份喜悅的同時又掃了一眼剩下的班級。而我那個公開的情敵在隔壁六班，就憑這一點，我就贏了章朋專。幼稚的心裡就是這麼容易產生成就感，簡單到回想起來就想恥笑。

可愛又可恨的高一班主任編排了座位，王媛媛在我斜前方，我們居然這麼近，近到我在課堂上可以很輕易地看而王媛媛不用做出東張西望的樣子被老師罵。

到底怎麼對王媛媛表達我的心意，開學后我就一直為這個問題糾結，期待了三年，我希望得到一個答案，但同時又害怕失去。如果王媛媛不喜歡我，可能連這種遠遠觀察的平靜都會失去。

人算不如天算，我喜歡王媛媛的事情被多事者傳遍了全班，而我事實上也感激那個多事者。終於有一天，王媛媛找到了我便質問我『那個……那個事情到底多少人知道啊？』。原來王媛媛是知道的，原來王媛媛沒有認為我喜歡她的那些傳聞是謠傳，我壓制住內心的狂喜和欣慰，對王媛媛甩了句『不知道，我從來沒那麼說過。』，就自以為很酷地走開了。可是我的內心絕對沒有表面那麼酷的回到座位，各種各樣的情緒一起涌了上來。開心，欣慰，三年來的點點滴滴……

否決了好幾種表白方式，終於我還是給王媛媛寫了認識她以來的第一封情書。也許當時我的文筆還不錯，竟然打動了王媛媛，她就這樣接受了。這可是我的初戀啊！我想著一切王媛媛答應我可能的原因。

現在想起當時的表白情形，無數次吐槽。但是，過程在那一刻並不是那麼重要了。王媛媛，一個我喜歡了幾年的女孩，此刻成了我的女朋友！真的，那一刻，看什麼都是美好的，美好到讓我做什麼都想笑。

那個時候的我們，戀愛是悲劇的，不能公開牽手，不能出雙入對，甚至感覺必須要像兩個仇人一樣，連話都不公開說，因為，和諧的力量無處不在。

無數個晚自習，我們頂著雷傳遞紙條，做賊一樣在晚自習的間隙，偷偷跑到教室後面的草坪聊天。當時我們就是那麼單純，單純到可愛，單純到連手都沒有拉過。

也許那時候的我應該變得很優秀了吧，學習好到一塌糊塗，考試就成了我的樂趣，而且人也開朗了起來，又喜歡體育和音樂，那時候女生心目中完美王子的形象也不過如此。我很自信，自信到現在想起來都想把當時的我拉出去痛打一頓。

多年後的今天，我回想起來，不止一次的後悔：我太驕傲了，驕傲到後來的章朋專的再次出現的時候我都不屑把他當做我的情敵。

是的，我們都知道自己的優秀，我們也足夠優秀，優秀的人誰又沒有幾個異性知己呢？

所有事情終於在一次運動會的時候爆發了。我們學校分為南北兩個區，北區是生活區，南區用來負責日常教學。運動會結束，我跟在王媛媛身後不遠處，向北區走去。天橋上，章朋專他只是輕聲叫了一下王媛媛的名字，王媛媛身子輕輕一抖，我的心裡也一緊。王媛媛最終還是向他走了過去。我沒有再看下去，默默走回了宿舍。

我以為，一切都結束了，四年的時間，一切都已經煙消雲散了。在朋友的介紹下，我認識了丁汝紅。一個沒有高媛媛優秀的女孩子。很快，我就和丁汝紅成為了男女朋友。

當有一天，王媛媛的知己衝進教室，大聲叫著我的名字：『陳浩然，你知道嗎？那天章朋專對王媛媛表白了，王媛媛拒絕了。你到底在做什麼？』說完便氣呼呼地走開了。

那一刻，我心如刀絞。

沒有多久我就和丁汝紅分開了，速食的感情畢竟撐不了多久，更何況，這份感情里，容不下我王媛媛的一點一滴。

高考結束了。我如願來到了港都大學，而王媛媛卻因為成績下降的很快只能選擇港南學府。那個暑假，我思緒了好久寫了封信給王媛媛，信中表達的言外之意就是我會王媛媛畢業后便娶她，意料之外的，王媛媛回了我。

進入大學，一切都新鮮又刺激。不斷守望的書信佔據了我幾乎所有時間。寫信一直都是我和王媛媛聯繫彼此最熟悉的方式。彼此都太驕傲，親口說出關心的話甜蜜的話，是絕對不可能的，只有寫出來的文字，讓我們最習慣。

但是，我忽略了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丁汝紅的存在。王媛媛的高傲讓她接受不了我的等待，王媛媛的驕傲讓丁汝紅的事情一直於內心耿耿於懷。當我看到『你丁汝紅在一起更合適』和這幾個字，我哭了。

後來我就和王媛媛中斷了聯繫，我不停地學習，每天學習到很晚才回到宿舍。我就想忘記王媛媛，可是，我發現，直到現在，王媛媛一直都還在我的傷口幽居。凡哥，昨晚，看到你和黃子楠在一起，我的心突然好難受，本來我也是可以與王媛媛在一起的。凡哥，我真的放不下王媛媛，凡哥。"

哎！糜不有初，鮮有克終，多少人迫不及待的想要開始，卻又有多少人能夠堅持到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