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金線菊花(外傳)
九月的晨曦,空氣中已經透著幾分清冷,薄薄的秋霧在花園裡飄渺。
「都起霜了——」
水裙拽地的宮裝麗人微微的嘆息著。
她的面前,是一朵在晨光中悄然怒放的金線菊,碩大的花蕾,像金陽一般四射如鉤的花瓣,其上還凝著幾顆晶瑩的晨露,嬌艷欲滴。
然而,在花根部的泥土上,卻已經圍了一層冰冷的霜花。
「芳菊開林間,卓然霜下傑。」
麗人輕輕的吟道,卻又淡淡的笑了。
「真的能『霜下傑』么?菊花再美,再傲,也終究鬥不過霜雪,還是要凋零的。」
她喃喃的自語著,徹夜的無眠,讓她的臉看上去有幾分的蒼白。
就在昨天晚上,南方八百里軍報,八月二十八,沐昂部在離彎甸一百二十里處,中思任之埋伏,戰敗,全軍覆沒,主將沐昂下落不明。
現思任之正調兵東線,準備進攻孟賴。
而隨著那個壞消息一起來的,還有方政的緊急求援策。
但朝廷已經調不出更多的軍隊了。近期,北面的瓦剌軍事調動頻繁,大部分的兵力已去那裡支援,畢竟相比起思任之來,瓦剌要可怕的多。
更糟糕的是,太皇太后在昨天知道這個消息以後,已經對自己避而不見,甚至若男和小雪也不見,這預示著什麼連傻瓜都知道。
原來以為,經昨天左庸那麼一說,自己還有點時間做最後的努力,卻還是想不到,情況一下子惡化了。
想到這裡,蘇容綉又是淡淡的一笑。
看來自己這次真的在劫難逃了。
說真的,如果自己的出嫁真能對南方的戰局有所助力,那自己也就心安了。怕就怕自己嫁過去,與事無補,反倒便宜了朝中奸黨。
交趾是不會出兵的,就算出兵,那也是前門拒狼,後門迎虎。
這並不難想到,但朝中有誰會給我說話。這些年,我的錦衣衛得罪的人還少么。
而想出這個主意的王振一黨,現在正在掩嘴偷笑著吧。
太皇太后又因為南方的戰事潰敗而有些慌了手腳,而且如果朝中壓力大的話,她也沒有辦法。
今天的早朝朝議,應該就是和親南蠻的事吧。
現在還有誰能幫我呢,禮部尚書楊朔?刑部尚書秋冗?但這兩人都不善辯才,在朝議上不會有太大作為的。
相反,王振一系的吏部侍郎王闌兆、禮部侍郎賈藹倒都是雄辯之士。
蘇容綉輕蹙的眉頭聚集著濃濃的憂愁,此刻的她彷彿變回來了七年前那個失去父母的小女孩。
沒想到自己還能嘗到了這種幾乎能讓人瘋狂的無助感。
「慕容——」
那個一直藏在心底的背影,再一次跳了出來。
「這次連你也救不了我。」
蘇容綉淡淡的苦笑著。
「容容,容容姐——」
不遠處,傳來秋若男和小雪的叫喊聲。
「我在這裡。」蘇容綉出聲道。
「容容——」秋若男和小雪尋聲而至。
「若男,小雪——」
望著兩張焦急的臉龐,蘇容繡的鼻子一酸,眼淚就怔怔的掉了下來。
「容容姐,你別哭啊,我和秋姐剛才去找左大哥了,他答應會盡全力幫你的。」小雪的眼睛里也有了淚花。
「是啊,容容,別難過,左庸這傢伙鬼心眼多,說不定會有辦法的。」秋若男也在一旁沉聲寬慰。
左庸?過兩年,甚至在過一年,也許他就可以幫到我,但現在他還只是個督尉,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吧。
蘇容綉輕輕的搖了搖頭,道:「不行的,他現在還只是個督尉,連朝議都沒資格參加,幫不了我的。」
「容容,你放心吧,因為現在在京城裡,只有左庸一個人在南疆打過仗,所以太皇太后特招他也參加了今天的朝議。」秋若男解釋道。
「是這樣啊——」蘇容綉卻依然不抱什麼希望,「謝謝你們,若男,小雪,沒用的——」
「怎麼會沒用,」秋若男正容道:「容容,左庸雖然是你的手下,但你沒在他身邊看過他辦事吧。」
蘇容綉點點頭,好象是這樣的,那個男人雖然會時不時的給她些驚奇,但她的確是沒在他身邊看過他辦事,不過,這好象沒有必要吧,事後了解一下不就行了。
「其實,容容,」秋若男接道:「以前我跟你一樣,『揚州燕子盜』破不了案,我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結果他來了三天就把案子破了,本來我只覺得他運氣好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可在隨後對『燕子盜』的審訊中,他短短一刻,就連施兩計,竟然讓那個死硬的賊首,如竹桶倒豆子一般的,全交代了。那時候,我才真正服氣,他並不是靠運氣辦事的。」
「容容,可能是我的口才不好,說不好我那時的感受,可那時看他的神情、手段,我真的覺得這世間好像沒有什麼事能難倒他的。不過,這也只是一種感覺,過了一段時間,我自己都想著好笑,我怎麼會有那樣的感覺的,之後,也就不放在心上了,但我很快為此付出了代價,這個代價你也知道的。」
說到這裡,秋若男的嘴角泛出了一絲末明的笑容,喃喃的道:
「也許啊,我和小雪這輩子就是被他欺負的命——」
「是啊,容容姐,左大哥一定能幫你的。對了,朝議快開始了,我們去看看吧。」小雪在一邊小聲的提議。
怔怔的望著秋若男和小雪臉上的信心,蘇容綉卻生出了些不相干的想法:左庸啊,看來我這兩個姐妹的心都掛在了你身上,你可不要辜負她們啊。
「那好,我們去看看吧。」
蘇容綉淡淡的道。
命運是我無法抗拒的,但我蘇容綉有勇氣去面對。
只不過爹爹啊,綉兒怕是沒法完成您的心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