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病塌閑聊
雖然蘇容綉這樣說,我卻依然悶悶不樂,這不是為了我那個造出來的「老爹」,而是為了蘇容綉心中的那種執念。
我和蘇容綉沒有再說話,氣氛頓時尷尬了起來。
「劈啪——」
突然而來的聲音讓我和眼前麗人小吃了一驚,不約而同的轉頭望去,卻是一股過堂風吹的半開的窗戶劈啪作響。
「好象要下雨了呵。」蘇容綉望著窗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雖然,我心中有些悶然,但美人在前,不由的賣起了幾分才學。
蘇容綉卻回過頭來,笑了,「督尉吟的既然是雨後的晴空,卻為什麼還這般惆悵呢?」
「雨後雖是晴空萬里,時節卻已入秋,秋風蕭瑟,則難免起悵然。」我拉了拉滑下去的被子,微微嘆息。
「看來督尉還是難以釋懷呀。」蘇容綉眨著一雙美目看著我。
我輕咳了兩聲,道:「請公主恕罪吧,人的情緒總像海浪般起伏不定,喜怒哀樂,雖有心生,卻不是由心來決定的。」
聽到我這樣說,蘇容綉靜靜的看了我一會,才緩緩開口道:「左督尉,其實容綉可以救令尊出來。」
「真的!?」我楞了一下,才驚喜的叫道。只是其中的「驚」是真的,「喜」卻未必。
見我如此反應,蘇容綉微微的笑了,「不過左督尉有沒有想過,如果容綉真的救令尊出來,那就是和慕容家抓破了臉,到時大家都無所顧忌,左督尉覺得你和令尊能逃過慕容家的殺手么?當然,容綉可以保護你們一時,但要扳倒龐大的慕容家卻需要時間,這時間可能要三、五年,甚至還會更長,容綉沒有把握在這麼長的時間內保證你們的安全。所以,容綉覺得現在還是保持這樣的好,令尊在她們手裡,也就給了她們一個定心丸,這樣她們也就不會做出過激的舉動。督尉覺得呢?」
「公主說的很有道理,何況臣也可以時常去看望老父,實在沒什麼可抱怨的了。不過一直這樣的話······」
「不會一直這樣的,容綉已經著手準備了,不過你也知道,對付慕容家不能用急火,只能用文火慢慢的熬。督尉只要耐心,總有一天會有天倫之樂的。」蘇容綉自信的笑道。
我卻皺起了眉頭,道:「公主這樣說,臣就放心了,不過公主,對慕容家的情況了解嗎?」機會難得,我先探探她的底。
「督尉以前曾經和她們打過交道,你對慕容家怎麼看?」蘇容綉卻反問了過來。
看來得拋些無足輕重的餌,這樣才能釣到大魚。
我想了一下,道:「臣總覺的他們家很奇怪,雖然他們慕容家不止一次的宣布『朝日聯運』和『蝶網』是他們的財產,但這個兩個機構的主事者卻分別是秦雲兒和火月蝶,而這兩個人對外的身份卻只是慕容家那個的據稱是廢物的老三的丫鬟,這不免讓人覺得,『朝日聯運』和『蝶網』只是他們家老三自己的,卻不是一個家族的。」
蘇容綉點點頭,道:「左督尉說的不錯,其實這『朝日聯運』和『蝶網』就是慕容家的那個三公子的。」
「真的?這怎麼可能?」我裝作嚇了一跳的樣子。
「恩,這是真的。其實這個慕容家的三公子,是慕容家的大小姐和一個無名商人私奔的結果,因為關係到家醜所以並不為人所知,後來他們帶著那個小孩回到了慕容家,那個商人就改姓慕容,入贅到慕容家,之後不久,他創立了『朝日聯運』,不過慕容家的這對夫婦行蹤神秘,已經有多年未有露面了,而他們的產業早在六年以前就轉到了他們唯一的兒子——慕容如蟲的名下。對了,你見過這個慕容如蟲嗎?」蘇容綉認真的問道。
我搖頭道:「臣見的最多的是秦雲兒和杜冰雁,慕容家的公子小姐,臣也見過幾個,就是沒見過這個慕容如蟲。不過,聽外面的風評,這個人並不怎麼樣啊。」
「不怎麼樣?」蘇容繡的嘴角泛起了淡淡的笑容,「善戰者無赫赫之功。也許只有你做他的對手時,才能感覺到他的恐怖。」
恐怖?第一次聽別人這麼評論自己,我頓時來了興趣,繼續試探道:「他值得公主如此重視?」
蘇容綉擺了擺衣袖,換了個坐姿,接著道:「外面對他的傳聞並不可信,容綉根據這些收集的情報,對這個人進行過徹底的分析。」
「願聽公主高見。」人與人競爭,其實就是人性格的競爭,了解對方性格、喜好的一方獲勝的機會自然會大很多。
「這個人,善惡在他心中的並沒有分別,行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性格沉穩,思維縝密,不圖虛名。不過,以前容綉認為他沒什麼野心,因為他所有的行為只是在維護自己家族的利益而已,所以容綉對他家政策也只是想打壓,分化,免的難以控制,不過就在前幾天容繡的想法變了。」
「為什麼?」我不由自主的問道。
蘇容綉解釋道:「以前容綉認為他沒有野心,是因為多年來他一直偏安於蘇杭,和朝廷官員聯繫的也不密切。不過,現在他搬進了京城,還好象是要常住的樣子,顯然他的心已經跨出商界了。」
說到這裡,我眼前的麗人幽然的嘆了一口氣。
我卻欲哭無淚,冤枉啊!估摸著雲兒,她怎麼也想不到一時的相思之舉會引來這樣的後果吧。
「那公主準備怎麼對付他?」現在我急於知道眼前這個蹙著秀眉的女人心中的計劃。
但她卻沒有直接的回答我。
「談何容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蘇容綉淡淡的道:「他是個上馬能打天下,下馬卻不能安邦的人,因為他自知,所以,他的『朝日聯運』在擊敗了所有的對手以後,他就把一切都交給了秦雲兒打理,自己卻隱退幕後,啟用秦雲兒這是他的知人。容綉面對的是一個隨時都在自省的敵人,沒有比這個更可怕的事了。」
一席話,聽的我脖子涼颼颼的。但她顯然是在迴避我剛才的問話,這是因為這個女人心中還沒有成熟計劃呢?還是因為不想把計劃過早的吐露給我知道呢?
「那他沒有什麼不足之處嗎?」她是公主,我是臣子,人家不說,我也不好追問,只好換了個問題。聽別人說我的缺點,也不錯。
蘇容綉想了一下,道:「這個人的缺點行事過於狠辣,手段過於剛猛,剛則易折。但這些都是幾年前,容綉通過他的商業運作分析出來的,這些年,他久藏不出,倒是難以琢磨了。不過,他性格上的弱點,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這個人多疑。」
「多疑?」
蘇容綉點點頭,道:「容綉說的多疑,是指這個人不容易相信別人,這從他重用自己的女人就可以看出來了,能真正得到他信任的人,也只有他自己的女人了。也許,也許這是因為他的父母長年不在他身邊,他自己因為出身,飽受別人的漠視的緣故吧。」
聽到這裡,我的心中不免感慨,想不到我左庸在這裡還有一個紅粉知己,可惜啊,卻是一個敵人,攤上這樣一個敵人,危機感讓我的心極度的不舒服起來。
說到這裡,蘇容綉也嘆了一口氣,繼續道:「可惜啊,雖然知道他的這個缺點,卻還是沒什麼大的用處,容綉很清楚他和他的女人之間的關係,離間是沒有用處的。女人如果被人從地獄捧到天上的話,對那個人的感覺,容綉是很清楚的。更何況那個人對他的女人是如此的倚重和寵愛,說他們是五位一體,也絲毫不過分的。如果把那個人比作是一個武林高手,那麼秦雲兒就是他手上鋒利的長矛,杜冰雁是一面堅盾,火月蝶是他的耳目,而鬼霧夕則是他的暗器。」
「那對付他和他的家族,我們不是沒有辦法了?臣還有指望嗎?」話說到這份上,我的臉色自然不會好,也就不用裝了。
蘇容綉卻淡淡一笑,沒有直接回答我,只是道:「自古民不與官斗,這話不是沒有道理的。」
「公主,其實他進京如果是為了政治目的,那麼我們為什麼不聯合他家?他一介商賈,要出頭,不免需要投靠一方勢力的,這樣我們就能藉助他家的財力掃清朝中的奸黨,之後再回過頭來對付他們不好么?」
自古民不與官斗,說的好,而我現在的策略就一個字「拖」,太皇太后雖然現在勢大,但畢竟她已經古稀之年,時日無多,如果太皇太后倒了,蘇容綉自然也跳不出什麼花來。
聽到我這樣說,蘇容綉卻搖頭道:「督尉想必知道三國,吳蜀是可能聯合,但蜀魏卻絕不會聯合的。好了,談了這麼久,容綉也該走了。左督尉休息吧。」
說罷,她已經站了起來。
雖然還有話,此時的我也只能無奈道:「送公主千歲。」
望著蘇容綉裊裊離去,我的心卻五味陳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