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征伐二二
原本向著人類方一邊倒的戰鬥,一下子扭轉成了向著亞述人一邊倒。看著身邊的戰友不斷慘叫著被慢慢溶化,再勇敢的人也失去了戰鬥的勇氣,人類的戰線徹底崩潰了。眼見勢不可為,陸戰隊在「沙漠風暴」的帶領下開始沿著河岸邊突圍。也有的就地扔掉武器舉手投降。投降的戰士被憤怒的亞述婦女和老人從機甲中拖出來,轉眼便被拳頭和石塊淹沒。
上千的人類戰士擠作一團,沿著淡水河岸向東突圍。亞述人呼喝著在落荒而逃的人類潰軍後面緊追不捨,不斷有人類的機甲轟然倒下,還有的戰士爭相跳出機甲,跳入淡水河中,在成堆的死魚包圍下游向對岸,但淡水河寬有近千米,絕大多數人都在河中被空騎士射殺,插滿箭矢的人類屍體和魚屍一起向著下游隨波漂流。
戰鬥已近尾聲,幾千米長的淡水河岸都被染成了腥紅,紅色的河水中夾雜著魚,人類和亞述人的屍體拍打著河岸。河岸上人類的鮮血和亞述人的鮮血又彼此交融著流入河中,滲入土地,不分彼此。兩個不同的民族以這種另類的方式融為了一體。
無數亞述婦女小孩從後方森林中涌了出來,哭喊著衝進修羅般的戰場,在遍地的屍體中翻找自己的親人。在人類戰爭機器的兇猛火力之下,被射殺的亞述人大多肢離破碎,找出完整屍體的幾率小之又小。
安德烈早已不是新兵蛋子,曾在不同星球上參加過數次戰鬥,但那些戰鬥全加起來慘烈程度也不及眼下的十分之一。數千條生命在一個上午的時間內從眼前消失,充滿活力的軀體被撕碎,鮮活的面龐不再有光澤,靈動的眼睛不再有神采。小理看著下方灑滿地的落羽,上面鋪著一地腥紅的碎肉,耳邊是無盡的哭嚎,安德烈雙手扶在樹枝上,神志有點恍惚。
忽然耳邊吹起一陣勁風,隨之是一陣破空聲,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從耳邊飛過。安德烈定了定神,只見一支潔白的羽箭插在了眼前的大樹身上,箭羽還在晃動著。
「卑鄙的人類,你的末日到了。」熟悉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怨恨。安德烈回過頭去,正看到被炸得漆黑渾身帶傷的蘭瑟,蘭瑟騎在一頭晃晃悠悠的獅鷲上向著自己飛來,背後形影不離的長槍不見了,手上拿著一張長弓。
蘭瑟臉上被熏得一片漆黑,被燙傷的部分又露出紅色的真皮組織,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水泡,白色的長發也被燒掉了一半,憤恨的表情中帶著一絲猙獰的笑容,看上去像是剛走出地獄之門的修羅。
安德烈手無寸鐵,在小山峰這片彈丸之地上根本就避無可避。雖然安德烈知道蘭瑟的箭術似乎也並不咋的,但在這麼近的距離就算是一個十幾歲的亞述小孩都可以十拿九穩地射中一隻甲蟲。
蘭瑟第一箭射偏只是因為身受重傷的關係,再加上安德烈的好運氣,但安德烈可不想用自己的好運氣去賭蘭瑟的第二箭。眼看蘭瑟又要彎弓搭箭,安德烈毫不猶豫地一縱身從山頂上跳了下去。
呼呼的風聲灌進雙耳,樹枝劃破了自己的衣服,刺進了皮肉,下方的樹林在眼前不住放大。忽然肩膀上一陣劇痛,一支羽箭射穿了自己的肩膀,透體而過又筆直墜入腳下的樹林中。蘭瑟的第二箭還是射中了自己。
「蘭瑟,你住手。」下墜中的安德烈聽到一聲熟悉的清脆聲音,是艾蕾莉亞來了!她能早一秒來就好了。
身體還在不住下墜,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安德烈一陣苦笑,真高啊。
自己就要死了吧,見到安東尼的話該怎麼跟他說呢?
雖然殺自己的人是蘭瑟,但不知為什麼安德烈卻一點也不恨他。
安德烈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全身**地浸泡在水裡。已經身在地獄了嗎?
安德烈努力掙扎了一下,肩膀上傳來一陣劇痛,背後也是火辣辣的,幾隻機械手臂正在飛快地修補被撕裂的肌肉組織和血管。
自己沒死,這不是地獄,這是營養槽。安德烈努力地搜索著自己昏過去之前最後保存的記憶,腦袋中一陣天眩地轉,又暈了過去。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安德烈身處一個全封閉的小房間內,肩膀上纏著繃帶。
眼睛睜開的同時,牆壁上伸出一個托盤,托盤上是熱騰騰的食物。安德烈正感到飢腸轆轆,緩緩起身坐了起來。
慢慢地抬起肩膀試著活動了幾個,雖然還是有點痛但是已經可以做一些簡單的運動了。安德烈拿起眼前托盤上的牛奶一飲而盡。
一個聲音從頭頂的通訊器中傳來:「嗨,夥計,你可醒了。這次你可出名了,快給大夥說說看亞述的美女到底是什麼滋味,跟我們的妞有什麼不一樣。」
「我怎麼會在這裡,你們知道是誰救了我嗎?」
通讀器中另一個聲音道:「整個基地都知道你是被一個騎龍的亞述美女送來的,就你不知道了。聽參加戰鬥的弟兄們說,當時他們正只顧著逃命,忽然一頭巨龍從天而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本來他們以為這下死定了,沒想到從巨頭上走下了個美女,美女把你扔給他們后就騎著龍走了。」
「是啊是啊,聽說那美女身材火辣得不行了,趕緊說說你跟那美女是怎麼好上的,聽說你為了那美女還自願留在亞述人的村子里當面首,是不是真的。」
「哈哈,看來亞述美女的滋味還真不一般哪,老子都想去嘗一嘗了。」
「夥計我給你出個主意,要不你寫本書吧,書名就叫『我與騎龍的美女不得不說的故事』,保證大賣。」
「不對不對,應該叫『美女騎龍,我騎美女』,你看這名字多好。」
幾個聲音還在喋喋不休,安德烈不由一陣苦笑,沒想到自己會以這種方式出名。安德烈可不想這種事迹傳回自己的家鄉,再傳進父母的耳朵里。
「你們打算把我關到什麼時候。」
「這就不知道了。你爽也爽過了,好好休息一下吧,過兩天就是你的庭審。」
零點說得沒錯,自己的行為真的已經被認定為投敵了。
投敵在家族軍隊中是重罪,如果罪名成立,很有可能會被流放到某個偏僻的星球,最終老死他鄉。
安德烈繼續吃完手上的食物,早知道是這個結果,還不如讓蘭瑟一箭射死,那樣的話父母將會收到一張陣亡通知書,將會被告知他們的兒子是為了家族的榮耀英勇戰死的,另外還有一筆不菲的憮恤金。
通訊器中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顯然是有什麼別的事情吸引了這幫獄警們的注意。
安德烈忽然想起什麼,起身去找自己的衣服。原來的衣服已經不見了,床尾放著一套嶄新的軍裝,軍裝上有一個密封袋,裡面是自己的腕錶,和從艾蕾莉亞處得到的一小片存儲器。
檯子上有一副戰術眼鏡,安德烈戴上眼鏡,把存儲器塞進了介面。
播放資料需要瞳孔掃描,一陣輕微的綠光閃過,身份確認。
安東尼壞笑著的臉龐出現在眼前,還是一臉唏噓的鬍渣子,安東尼永遠都是這麼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家族的高級軍官中就屬他最沒有軍官樣了。
如果安東尼知道自己將要被流放,不知道會怎麼想,一定會很失望吧。安德烈覺得鼻子一陣發酸。
「嘿是你嗎,傻小子。先告訴你一件事,把這東西交給你的那個美女是你大哥的馬子,警告你,不許泡她。」
想起以一人之力狙殺一支機甲小隊的艾蕾莉亞,安德烈一陣傻笑,安東尼就是安東尼,什麼樣的妞都敢泡。
「既然你已經到了這裡,就告訴你另外一件事,有關烏金的事。家族的那幫笨蛋永遠都不會相信,他們滿世界尋找的那什麼烏金礦脈根本就不存在,他們就算再找一百年也找不到。烏金不是開採出來的,烏金是『生長』出來的,對,你沒聽錯,是『生長』出來的。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瘋了?當我把它寫進報告里的時候,家族那幫大佬都以為我瘋了,可是我沒有瘋。」安東尼伸過手拿出一柄短劍,一隻手輕輕撫摸著烏黑鋒利的劍身道,「看到沒有,沒有淬火,未經鍛造,渾然一體,它是『長』出來的。烏金是大自然賜予亞述人的禮物,是大自然的奇迹,只有亞述人知道如何讓它生長,如何控制它成形。毀滅了亞述人就是毀滅了烏金,就是毀滅了這個奇迹。如果我已經死了,而你已經傻乎乎地來到了這個星球,那麼,馬上回去。這個星球不同於家族的任何一個其它領地,冥冥之中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眷顧著這個星球,這個星球的所有動物植物,一切生物結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強大的平衡,沒有人可以打破這種平衡,沒有人可以征服這裡。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哪裡來的回哪裡去。」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安東尼,對不起,我不該來這裡的。這本就是一場錯誤的戰爭,這裡沒有贏家。我什麼也改變不了,只會把事情越弄越糟,我再也不想著為你報仇了。我本應該陪在父母的身邊,早上陪他們溜金毛犬看日出,晚上幫著他們烤麵包做甜湯。可是我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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