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冰泉冷澀 石墳清苦
送走了感概萬千的惠明大師,李夏便求啞婆婆教授他一品堂中絕學,啞婆婆卻是淡淡一笑,「罷了,你我也算有緣,要想學功夫,你便跟上來吧。」
啞婆婆在前面,李夏運起十足輕功緊隨其後,就看到啞婆婆步伐輕快,彷彿閑庭信步,偏偏明明就在眼前,卻總也追之不及,竟是不知不覺被拉下了兩丈有餘。冷香殿雖然地域不小,但也沒有多廣闊,不一刻,穿過了竹林,在深澗的木橋處,李夏陡然失掉了啞婆婆的蹤影。
李夏前後看了又看,卻是斷定啞婆婆沒有別處可去,低頭看看木橋下深澗幽幽,一團霧氣,看不到底,皺了皺眉頭,心道啞婆婆讓跟上來,只以為是到她平日所居的地方,傳授武藝,怎麼到了這一處地方?這深澗深不可測,沒有準備要下去卻是萬難,但是自己所思,啞婆婆定是到了深澗之中,若是準備妥當,拿了繩索墜下去,沒有什麼難處,又哪裡顯得出心意之誠?
當下,便矮下身去,找了個似乎順當的地方,一段段的向澗中下行,山岩冷厲,筆直如削,無處可依,稍不小心,摔降下去,便是身消命喪的結局,下了不過十數丈,饒是李夏平日里功夫勤練不輟打熬的筋骨,也是一陣腰酸背痛,抬首向上看時,只看到天空淺淺一線,在向下打量,仍是雲霧繚繞,看不到根底。李夏心中一時猶豫,這樣子下去,卻是禍福難料,但是此時騎虎難下,要上去反而更加吃力,李夏振作精神,也不再向上看,只一門心思往澗底去。
又過了一陣子,在李夏覺得幾乎承受不住時,卻是突然發現在石壁之上,竟是每隔了一段,便有一兩處向內凹進去的淺坑,堪堪夠李夏將手腳固定其中,李夏精深一振,心道這淺坑之中,苔蘚鮮綠,時日已是久遠,怕是多少年沒人用過,但是既然有這等扶手,澗底很久之前當是有人居住才對,連那啞婆婆也可能就住在澗底,只是既然有這樣的扶手之處,為什麼開始的那段又筆直如削,沒有半點抓手?
這可奇怪,李夏想不明白,便不再想。有了支撐的淺坑,李夏再向下的過程簡單了許多,又過了數盞茶的功夫,李夏還要繼續向下時,卻是發現,澗底那繚繞的雲霧竟不知不覺中消失無影,下方一條清亮的小溪清晰可見。
李夏不由加快了速度,不一會,李夏終於下到了澗底,那澗底俱是些細碎的白石子,並無草木生長,此處離地面深遠,但不知為何,雖然有些暗,但是光亮充足,不要說李夏的目力,就是尋常人,也能看得相當清楚。下澗這半天,李夏也是出了一身汗,看到那小溪清澈見底,當即走上前去,想喝一口水,哪想到剛剛要放下手去,馬上條件反射似的,把手又收了回來,更是發出了一聲驚嘆,「這溪水怎得如此寒冷?怕是在零度以下,又不結冰,當真古怪的緊!」
雖然寒冷,但是李夏耐不住口渴,還是又把手伸了進去,這回有了心理準備,倒也沒有覺得冷到受不了,在溪水中洗了洗手,將攀岩時帶的泥土苔蘚綠痕洗掉,李夏的雙手竟已經是凍的通紅,雙手掬起一捧水來,湊到嘴邊,輕輕一吸,竟是一股涼氣順著食道直直的深入到肚中,渾身忍不住激凌凌打了個寒戰,還要再喝時,李夏才驚奇的發現,在自己雙手之中的那一捧溪水,竟在這片刻之間就已經結冰,凍成了晶瑩的一小坨冰塊!
啞婆婆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臭小子,老婆子我不過剛剛走了回神,你就不知好歹的飲了冰泉之水,還不快心沉丹田,將內力運行一周天?虧得你喝的少,若是多喝了幾口,把整個人都凍成了冰塊,銀川公主在天之靈,也要痛罵你這個重孫輩的小子,好好的堂中聖物不知用法,把個堂主活活凍死,這又算是個什麼事?!」
李夏剛要答話,便覺得寒氣從胃中升騰而出,急急的向著四肢蔓延開去,瞬間里竟是覺得手指都動不得了,心下大駭,忙不迭按照啞婆婆的吩咐運氣了內力,那刺骨的寒意竟是隨著內力行走與四肢百骸之中,所到之處無一處不覺得寒冷逼人,偏偏內力到處,原來顯得硬直的部位馬上變的靈動起來,待到內力運行一周天,李夏這才覺得寒意消退,對身體的控制也又變得自如,這才轉過身來見過啞婆婆,才發覺自己臉上手上竟是結了一層白霜,動作之間,簇簇而落,唬的李夏長大了嘴巴,這才知道啞婆婆剛才所言把人凍成了冰塊並非是危言聳聽。
啞婆婆那滿是皺紋的臉上終於綻出了一絲笑意,看著李夏點頭道:「不錯,從你平日里對待下屬的樣子來看,你心地仁善,你平定西羌的事情我在冷香殿也有聽說,頗有智謀,今天的表現,又有膽氣,看這深澗幽幽,你能毫不猶豫的直下到底,也通過了我對你的考驗。老婆子今年一百多歲了,總不能讓當年威震武林的絕頂武學都隨了老身,葬在這深澗之內,你只要答應了我兩件事,我便收你為徒。」
李夏心情激蕩,大聲答道:「前輩請說,若是李夏能夠做到的,不要說兩件,便是千件萬件,需要李夏一生去做的事情,李夏也答應了。只是有一樁難處,我已經拜了威武王爺為師,再要拜師,卻是要報給他知曉。」
啞婆婆笑道:「威武王爺乃是我的晚輩,我要收徒兒,他也只有欣喜的份,怎麼敢不答應?你只管拜師就是,我教的武藝,在一品堂中所傳不過三代,你便是第四代傳人,這事情,卻不是看你是一品堂堂主,不過是我看你這個晚輩順眼,年紀又大了,要找個衣缽傳人將這功夫傳承下去罷了。這兩件事,都簡單得很,你也不要害怕,說什麼要你一生去做的虛話,既然你這樣大包大攬,也罷,你跟我來。」
李夏毫不猶豫的跟著啞婆婆順著小溪的岸邊往小溪上游慢慢的走過去,啞婆婆不再說話,李夏自然也不敢多言,只跟在後面,好在這一次啞婆婆走的甚慢,李夏根本不必運起輕功,但是走著走著,李夏在那白色石子的河灘上發現了不少兵刃,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丟在那裡的,分佈非常散亂,又各式各樣的,不少偏門兵刃比如什麼鷹人抓,雷公擋之類的,也有發現,有的已經銹跡斑斑,眼看已經不能使用,有的卻仍然光亮如新,閃爍著青色的冷光,那怕是拿到了現在一品堂的武庫中,也可稱得上是一等神兵,此刻卻都散落在河灘的石子中間,任時間慢慢侵蝕,李夏不禁生起了一絲沉重之感。
河灘之上更有白骨四散,不少人的衣物仍在,但是皮肉早已腐爛無蹤,空蕩蕩的眼洞瞪著這世界,在兵刃的襯托下更顯得陰森。
突然啞婆婆腳步一頓,李夏正出神,急忙收住腳步,險些撞到了她的身上,啞婆婆卻絲毫沒有在意,指了指前方,道:「你既然誠心拜師,便要見過師承,前面那座石墳,葬的便是我的師父,說起來,她雖然是一品堂的人,但是武藝傳承卻是別派的,你跪下來,給她磕九個響頭,便算是正式拜入師門了。」
李夏定睛看去,卻發現前方果然有一座用了白色石頭堆砌起來的墳塋,墳塋的一側右後方還有一座小的墳塋,在大的墳塋前面擺著一些破舊衣衫,也不知是多少年了,早已看不出樣式,也虧的澗中陰寒,那堆衣衫雖然破爛,但是總還沒有霉爛,能看出是衣服的式樣,卻也華麗,可知道穿著之人的身份應當不低才是。
李夏也不作聲,走上前去,規規矩矩的磕了九個響頭,心中卻是暗暗想到自己拜威武王爺為師的時候也是九個響頭,如此看來,這規矩怕是威武王爺學了堂中前輩的。
見李夏磕完了頭,啞婆婆點了點頭,很是滿意,道:「這第二件事,還遠得很,不著急說給你聽,反倒是有多年前的不少事,是時候說給你聽啦。」
「夏兒,你知道這墳冢中所埋葬的,又是什麼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