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 真真假假(二更到
簡風被直接帶到通往長壽宮的路,如今他並不能隨便進出皇宮,宮裡的規矩比之前更嚴明清晰,對他亦一視同仁。
比起從前亂七八糟朝不保夕,只要主子樂意一切制度法規都可無視,現在賞罰分明,好生當差就一定不會吃虧,一切都有法可依誰也不怕被欺負的日子,即便皇後年輕,朔親王妃尚未成勢,宮中上上下下的人,也願意在她們的掌管下。
他走近湘湘時,也有內侍要他稍候片刻,前去詢問過王妃的意思,才把他帶上來,這派頭這氣勢,簡風見了便笑:「不知道的人,只當你便是皇后了。怎麼往長壽宮走,靜太妃又鬧事了?」
湘湘淡淡一笑,卻開門見山地問:「齊晦來過信嗎?」
簡風搖頭:「沒有啊,他若來信,我一定會告訴你,怎麼了?」
湘湘忽然湊近他,顧不得身後跟著的宮女太監,反叫他們慌張地低下了頭,自然湘湘不是要對簡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動作,她只是緊緊地盯著簡風的眼鏡看,這個人不會撒謊,倘或他騙人,早就寫在臉上寫在眼睛里了。
「你看什麼?」簡風皺眉頭,雖然湘湘現在被整個皇宮的人尊敬著,可對他而言還是可以稱兄道弟的朋友,是湘湘腹中有孩子,他才不敢摟摟抱抱,而且還有那麼多人跟著,但皺眉后就笑眯眯地問,「是不是發現,我長得比齊晦好看些?我跟你講啊,他們幾個這次回來,一個個肯定曬得跟那鍋底似的,到時候就剩倆眼珠子雪白雪白,再一張嘴,兩排白森森的牙齒。晚上若不點燈,都怕看不見。」
若是平日,湘湘一定會笑,可她已經不安了好幾天,哪兒還有半分玩笑的心思,低沉地再三確認:「你真的沒收到信,什麼都不知道?」
簡風是聰明人,不過愛胡鬧,見湘湘這麼頂真嚴肅,他心裡也會想是為什麼,而前線送來的消息,的確很奇怪,兄弟幾個多一句祝福都沒有,對家人對愛人都如是。簡風如此嘀咕了幾句,問湘湘:「你是不是也在想這個?」
湘湘心頭一沉,失落地說:「我以為能逼你透露些什麼,果然你也不知道。」
「你怕齊晦出事?」
「他不會出事。」
「那你緊張什麼,等他們回來就是了。」簡風看似輕描淡寫,實則是想安撫湘湘。
「是啊,等他們回來就是了。」湘湘無奈,但垂首一想,又問簡風,「他們不來信,我們能不能派人去問?」
簡風點頭:「不難,可是你真的想這麼做,那還不如你自己去找他。」
湘湘心裡一陣激動,若是能讓她離開這裡去找自己的丈夫,她恨不得馬上就走,可車馬的顛簸她腹中的孩子受得了嗎?還有,她才剛答應了靜姝,最後的日子會陪著她。
「你去,你去幫我找他們。」湘湘說。
「那不行,朝廷好多事呢,我正在整頓六部,吏部和戶部是重頭。」簡風摸了一把根本沒有的鬍子,煞有其事地說,「等齊晦回來,讓他直接封我做戶部尚書吧。」
湘湘見他似玩笑,又似真,自己是說不過這張嘴的,一時不高興,轉身就要走,可胃裡一陣翻江倒海,腦袋上也暈,她不得不站定了,幾個宮女趕上來攙扶他,簡風想靠近也無從下手。
「你回去吧,沒事兒了。」湘湘這般說后,便在眾人的簇擁下往長壽宮走,但靜姝虛弱,她不想讓靜姝擔心,在偏殿歇了會兒緩過勁后,才去見了靜姝。
這一邊簡風往宮外走,心裡忍不住也算計這些事,其實他也很擔心,可他打探不到消息,他甚至單獨給慕茵寫了信,那姑娘也不理睬,那群人看似正在慢慢地往京城趕路,可又神神秘秘不知到底出了什麼事。想到湘湘那辛苦的樣子,他心裡一定,可得想法子去弄清楚,那群傢伙到底怎麼了。
距離京城還有好些天路程的地方,大軍安營紮寨,又是休憩兩天後再趕路,除了回各方駐地和繼續留在那裡的人,隨行回京的將士們在離開邊境前,都在為百姓們修葺房屋道路,本就十分疲憊,所以走得慢也是照顧他們的辛苦,自然還有沒宣揚的事,便是齊晦的傷。
營帳中,慕清來看曦娘,見她正溫柔地給吃過飯的龐淺悠擦嘴,龐淺悠看到慕清,歡喜地揮揮手問:「慕清哥哥,你又來找曦娘啦?」
慕清佩服曦娘的耐心,卻還是無法接受這樣的龐淺悠,對曦娘說了聲:「我在外面等你。」便轉身出去了。
等曦娘出來,他立刻變了臉色,笑道:「我爹來信了,要我一定好好照顧你。」
曦娘笑:「若是伯父不叮囑你,你不打算好好照顧我。」
如今時局大定,待回京讓皇帝禪位后,即可整頓朝綱,驅逐從前彌散在世間的污濁,還清明世界,即便一定會有罪惡無法驅逐,他們也會為了家國天下而努力去做好,大理想有了明確的前路,自己的小家,自己的愛人,就成了心頭重。
慕清現在一天看不到曦娘就不安,從曖昧朦朧到強烈卻得不到,現在兩情相悅在一起,一下子陷入愛戀,他在曦娘面前,偶爾會顯得傻乎乎的。此刻亦是一臉欣喜,光笑不說話。
帳子里跑出龐淺悠的身影,她很乖地問:「曦娘,我可以出去玩兒嗎?」
慕清的笑容散了幾分,沒吱聲,曦娘喊了幾個人來,吩咐:「跟著龐小姐,就在這裡轉轉,別跑出去了。」
「她跑不出去,營地周圍有人守衛。」慕清道,一面見龐淺悠蹦蹦跳跳地跑開,大人的身體小孩的心智,他無法接受,皺眉問曦娘,「跟了她那麼久,每天都這樣,一點破綻都沒?」
曦娘搖頭:「我分不清,又或者她這樣子不闖禍不鬧事,也挺好的。」她抓了慕清的手道,「別愁他的事兒了,齊晦現在不是正在康復,是齊晦自願救她的,他自己都不後悔。他對我說,總覺得這一下子,就真的不虧欠龐淺悠什麼了。」
慕清道:「他本來就不虧欠龐淺悠。她若非有龐世峰這個哥哥,誰願意理睬她?」
曦娘戳戳他的胸脯,微微皺眉:「一個大男人,和女人計較什麼,難道從今往後不該眼裡只有我這一個女人?」
慕清無奈地一笑,曦娘拉他進帳子里說話,兩人對視的目光有些曖昧,他欣然跟進去了。
這一邊,齊晦正在自己的帳子里換藥,大軍決定出發回京的日子,也就是他蘇醒的日子,他不記得自己中了弓弩后的事,昏睡了多久也不知道,但醒來時,是做了一場夢,到如今還記得,夢裡湘湘哭泣的模樣。可礙著傷勢不容許日夜兼程地趕路,也顧忌到將士們的辛苦,他耐心地跟著大部隊緩緩移動。
至於為何沒有丁點消息傳入京城,之前是怕齊晦有個萬一,湘湘受不了,現在是覺得不要讓她日夜不安地擔心,反正他們要回去了,讓齊晦親自面對湘湘就好,自然他也會擔憂,什麼消息多沒有,湘湘該疑心。
門前的光亮突然被擋住,正在包紮傷口的軍醫隨口說:「怎麼把帘子放下了,趕緊挑起來。」但往門前一看,卻是個人站在那兒,她背著光看不清臉,往裡頭走了幾步,才看到是龐小姐,自然這軍營里的女人,本也數的過來。
「龐小姐。」軍醫客氣了一聲,繼續小心為齊晦包紮傷口,齊晦看著她沒說話,因為肩膀的疼痛而微微皺眉頭。
龐淺悠獃獃地看了會兒,怯怯地問:「你疼嗎?為什麼還沒好?」
齊晦搖頭:「不疼了,過幾天就會好。」
「哦。」龐淺悠信了,從懷裡掏出油紙包裹的糖塊,雙手遞給齊晦,「給你吃糖?」
齊晦搖頭,把門前的婦人喊進來吩咐:「送龐小姐回去。」
龐淺悠有些失望,揣著她的糖塊,被婦人們哄著送出去,時不時回頭看一眼齊晦,最後說:「那我下次再找你玩兒,你好好的。」
齊晦微笑,只是點了點頭。
屋子裡靜下來,軍醫也包紮好了傷口,為齊晦穿上衣袖,齊晦問她:「龐小姐這種病,有得治嗎?」
軍醫搖頭:「從沒見治好過的,雖說吃藥有用,只是滋補身體調理肝火,這種由心而生的病,很多時候真真假假誰也分不清,病人願意一輩子活在這樣的世界里,又何必硬把她拉出來。」
齊晦又問:「她之前的癥狀你也知道了,那會不會是突然好了,又或者即便做出那些事,也是在不正常的情況下,做了看似正常人的行為?」
軍醫收拾了藥箱,一面笑悠悠說:「小人跟著軍隊幾十年,從未接手過這樣的病人,可小人覺得,如今再去追究那些事,已經沒什麼意思。至於現在的真真假假,若是假的,她總有一天會裝不下去,到時候所有人都會拋棄她,只會自食惡果。若是痴傻了,也算是各位的一份寬容,真的讓王爺或大人寬恕她,想必還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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