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魔獄血晶龍（四）

血晶龍神並不回復，可也沒攻戰，只是來回看著狄沖霄三人，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狄沖霄頗是詫異，忽想到什麼，指著血晶龍神大笑起來。他想到血晶龍神明明占著絕對上風卻為什麼如此古怪了，若一個人曾被天命狠狠耍了兩次，無論第三次的神預如何精準，那人心內只會是半信半疑，若那人是神主此類天性多疑之人，事到臨頭就更會疑猜猶豫。

寒寧馨與朱紅羽也是想到個中關節，大覺好笑的同時也深感惋惜。神主若心有猶豫疑猜就絕不會如賭徒般用上全部的魔獄血池，不能完全徹底地破散絕姓一族歷經萬年而成的魔獄血池，狄沖霄就沒可能借戰修行一氣破界，成為有史以來第二個滅神境。

血晶龍神知道三人在笑什麼，可依舊不氣不動，只是看著三人思索。

等了一會，狄沖霄叫道：「不管你在打什麼盤算，我都沒時間等下去了。只要不是在我們分出生死之前八神齊至，無論是你勝還是我贏，八神盟都難逃一劫，這在我而言也是守護了美好。神主，下一擊我不再是全力，我會超越極限，遠遠的超越極限。你的滅神境純是血池靈光助力，並不純粹，若是還只以現在的分量蘊護龍身，死的只會是你。」

血晶龍神俯低巨大龍頭，血晶龍目盯著小小狄沖霄看，彷彿想要看出他那毫無任何波動的平靜到底是源自什麼。狄沖霄夷然無懼，由得龍頭看，右手緩緩朝天豎起。七極靈源不在浮空飛飄，移動狄沖霄右手上方，如太陽般光芒四射。

血晶龍神又看了看七極靈合方抬起龍頭，無比苦惱地道：「你眼中那對勝戰的絕對自信到底源自什麼？你那七極六重皆已定下，第五重天龍靈紋是增幅神系，御神羽美而成的第六重雖是幻形神系但與自身幻變無關，是操縱一切神魂之淚與魔魄之血。你絕無可能化為天穹聖龍。然而世間俗語事不過三，天命耍了本神兩回，這一回該不會有錯。」

狄沖霄聳聳肩道：「這也該是你假言熱身處處保留的原因之一，你果然又犯了疑心病。就用你的話回你，既然你想知道我的秘隱，那就用智慧去猜，用實力去看。神預就算了，別說你那不靠譜的破碎神預，就是任老姑奶奶也沒法在我身上準確神預。」

血晶龍神道：「若本神說，你剛剛的話也在神預之中，你有什麼想法？」

狄沖霄嘆道：「大神主，你從炎魔島逃脫之後到底又吃了多少無限夢境？偷窺未來就這麼有趣到讓人上癮么？你真打算要一坑裡摔三回？這等糗事可不該是神會有的。」

血晶龍神道：「所以我不想被天命耍上第三回，但這種與天命對賭的感覺又無比誘惑著我。狄沖霄，對於隱世神族，世間沒人能比我更具了解，他們不會明白今天我們兩個之間只會有一個活著，必會擔憂過早前來會逼使我們聯手對敵，以此來算，還有些時間。相比於殺了你，本神更渴望能贏天命一回，你不妨再給我三百數，我需要好好想一想，這一局，到底該是不信天命賭大，將所有血池聚於龍身；還是信天命賭小，有所保留，絕不讓你有丁點破散我族血池的機會。」

狄沖霄道：「你與天命的賭局與我有什麼關係？不過若是你承諾至少用上四成血池衛護龍身的話，我就給你時間靜思。」

血晶龍神又開始盯著狄沖霄打量。

先前他那一番話既是真話也是要加以試探，無論狄沖霄同意還是反對，是不加思索就回復還是沉吟之後再回復，都能有所決斷，偏狄沖霄又出乎他所預料。單是眼下山頂的些少血池就已是遠強過狄沖霄，若是四成血池衛護龍身，雖無法超越最強魔皇，但必然要超過炎魔島時的魔皇幻身。

然而越看，血晶龍神越無法理解狄沖霄的絕對自信源自何處，心中不免再一次揣測起那雙龍對決的天命神預，猜測起狄沖霄還有什麼底牌。

「大神主，你的答案呢？拖時間可不好。」狄沖霄美美伸個懶腰。

血晶龍神思量再三，終道：「可以，但交易不對等，你需任本神察探方可。」

狄沖霄道：「成交。我等你三百數。」

血晶龍神將一團血氣化為血雲，吹向狄沖霄。能奪盡一切生機的血雲繞身飛轉，狄沖霄半點不理，只是摸著右手臂上的天龍友誼靈印。血晶龍神最為猜疑的就是天龍印，分神再行探究，可所得依舊——天龍靈印與炎魔島時毫無二致。血晶龍神愁煩了，越發想不出是該信天命神預，還是不信。

寒寧馨在天上看得此景，心中深感偷窺未來絕非一件很有趣的事，強如神主都能給逼得近於瘋魔了。

朱紅羽倒是對神主的煩愁感同身受，下望狄沖霄，心中複雜難明的情思又起：到底是該信他對一個惡煞妖女有著真心真情，還是不該信？

寒寧馨忽道：「你說神主到底會怎麼選？」

朱紅羽沉默了會道：「他最後還是會選擇相信天命神預所看到的，但他心底絕不會真信，因為他是那種可以贏一生但輸不起一回的人。炎魔島他敗給魔皇一回，可世間就沒有能勝魔皇之人，由是他也不算敗；惡小子目下遠不如魔皇，他絕不想在惡小子身上敗上第二回，也承受不起敗給一個弱者而來的頹喪。所以他絕不會將籌碼一次賭盡，他必會留下足以繼續賭局的籌碼。惡小子早就看透他的為人，四成血池就是他會一次賭下的最多籌碼了。擁有四成血池的血晶龍不亞炎魔島魔皇，要贏足夠贏，若敗多有六成也未必夠。絕族血池歷經數萬年而成，若只是損耗四成，只要時間足夠就能自復。這點上，樹祖聖湖就是佐證。」

所想一同，寒寧馨輕輕點頭。

三百數不長，很快便到。

狄沖霄將七極靈源收歸體內，神光漸行增強；左手平舉天龍破靈劍，右手緩緩地劍身上刻下焰鯤靈印。

血晶龍神不再盯視狄沖霄，雙目緊閉，忽地對天龍吟。滅神意劫籠罩下，神恩山震顫起來，百十根聖潔水柱破地而起，轉眼間，水柱盡數化為血柱，內中皆有猙獰血獸化現。血晶龍神張開龍目，將血柱盡吸肚內。血晶龍身並沒有變大，但那赤紅色澤更為深邃，血晶龍鱗上也多了外相各異的靈紋。

血晶龍神靈光極增，血氣聚雲速度隨之極增，威勢也更強，將那曾經阻隔血雲飄飛的焚世火罩蝕得是千瘡百孔。異變又起，百十血雲化為血池羽獸，合圍凈世朱雀，每有一隻撞上就令凈世朱雀變紅一些。一獸散一獸現，無有窮盡。

狄沖霄皺眉，對著天空揮手。

朱紅羽極是不甘，可也知再撐下去就是將不滅之火與雀鯤魂魄白送神主，散去凈世朱雀與焚空斷，以天地靈源收合不滅之火，破散血雲蝕染后收歸體內。沒了焚空斷、沒了凈世朱雀，各色羽獸卷帶著重重血雲，向八方飛飄而去。血色雨點隨之飄下，不斷消蝕沾到生靈的生命靈光，若是死屍沾上，十數之內就化為一灘血水，血水復化為血氣，血氣再化為血霧。血霧上飄，於空中化變為血雲，合入原有血雲。血雲每深厚一些，血雨就要強密一些。

萬幸神恩山地域一向是竹毒禁地中的禁地，不僅沒有凶獸棲居，野獸也是不多，除去有限神仆，便是神血也只在得到神令時才可踏入，是以血雲禍患有限。

狄沖霄望向遠飄的濃厚血雲，明白只要出了一同於無人荒野的神恩山地域，血雲擴增之速就會是極為驚人，尤其是竹毒現在處處可見滅神師的屍骨。

血晶龍神道：「血晶龍身擁有的血池越多，變化血雲的龍賦越強，目下四成血池在身，最多三百數，血雲就會飄離神恩山地域，一旦讓它吸噬奪合了一定數量的滅神師血身，它就會徹底擺脫依賴於龍賦的限制，真正成為滅神意劫的蘊寄，那時即便你能打敗本神也無法破散血雲。除非你能在一瞬達至魔皇的境界。血雲籠罩之處就是天命審判之時，沒有任何生靈可以例外。我一族萬千年的心愿終將在今天達成。狄沖霄，你有沒有後悔？」

狄沖霄道：「確是後悔了，剛剛我就該逼你最少用上六成，盡一切可能地消減你一族藉以發瘋胡為的禍胎。神主，你的答案？」

血晶龍神道：「事不過三，天命既然耍了本神兩回，就該有所補償。本神選擇信，儘管你沒可能幻變為天龍之身，四成血池足夠有餘。」

狄沖霄道：「所以我著實不喜歡你這種疑心病重到無可救藥的神，害得我費盡心神的布局趕不上你那心思的變化，算了，能破散一點是一點吧。大神主，我會在百數內結束斗戰，在你下黃泉之前，我可以告訴你，你賭贏了，這回天命沒有耍弄你，只要條件適當並付出極大代價，我是可以變成一條龍，最強的那條龍。」

血晶龍神道：「你果然有著本神所不知的底牌，看來是你在天龍印上有所隱瞞。潛淵七月，這一時限該就是別生變化的條件。另一條件是你那名為拼搭神裔的神魂。」

「錯了。」狄沖霄再將七極靈源自體內放出，神光極增，斬出天龍破靈斬。神晶天龍向血晶龍神撲游而去。

血晶龍神由得晶龍撞身，只是碎了幾片血晶龍鱗就將神晶天龍蝕散。比之先前要以爪破斬，可說是天地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