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隋雨蒙有些氣惱的打斷了封擎的話,「我當然知道這關係著整個隋家的存亡!有誰說不知道了嗎?!為何要再再的提醒我?我不想聽!」
「蒙兒……」封擎的眼裡滿是懇求,聲音充滿了痛切。
「既然你要把我送到別的男人懷裡去,那麼,我們乾脆一起共赴黃泉!」她從懷裡拿出一個小巧的瓷瓶子,倒出裡面僅有的兩顆藥丸來,美眸決絕地看著封擎。「這是毒藥,吞下之後立即會七孔流血而亡,你跟我一起死!」
封擎感覺到眼睛發痛了,他憂傷地看著故作滿不在乎的她。「你這是何苦,蒙兒,我們死了,是解脫,可給隋家帶來的是大災難……」
隋雨蒙高昂起下巴,有些嘲弄地問:「怎麼?你不敢嗎?不敢隨我一起死,你還留戀這世間的富貴榮華……」
正當隋雨蒙用言語羞辱他時,封擎驟然奪走她手中的兩顆藥丸,頭一仰,想也不想的吞下了。
「我一個人死就行了!」他抑鬱地說。
「你——」隋雨蒙一眨也不眨的瞪著他,一行淚漫過臉頰,像要把他瞪出洞來。
「藥效怎麼還不發作?」封擎凄然一笑,顫抖著伸手輕撫她鬢髮。「我死了,就不必看你投入別人懷裡了,也算是種解脫……」
她用力咬住了下唇,滿臉的忿恨,但豆大的淚珠卻滑下了面頰。
封擎再也忍不住了,他低頭堵住了她的唇。
一陣寒風吹過,粉白花瓣伴著雪粒漫空翻飛,兩人在雪中擁吻的畫面格外動人。
五丈開外的小山坡,半坡的涼亭里佇立著兩個人。
宇文琰憑欄而立,他的視力向來極好,因此看得一清二楚,他凝視著梅林中不容錯認的情意纏綿,目光驟然變得銳利起來。
「確實貌美無雙,這般的天姿絕色怕是整個大雲朝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是吧?」
從他的聲音里,實在聽不出來他到底是何意。
小方子吞了口口水,不敢隨意答主子的話。
他師傅常說的,皇上的話特別有學問,總讓人無法回答是或不是,此刻他就有這種感覺,不知道要說是還是不是才好。
不過,皇上是不是氣瘋了啊?這是品頭論足的時候嗎?照說,有瘋虎之稱的主子此刻應該撲上去狠咬那對下作的狗男女一百口一千口才對呀……
宇文琰冷笑。「那就是朕的皇后?」
又來了,又是叫人不知該答是或者不是……
小方子小心翼翼觀察著主子的臉色,不過他實在道行太淺了,真的看不出此刻主子到底在想什麼,要是他師傅在就好了,肯定能揣測聖意,偏偏他師傅一早就吃壞了肚子,這才由他跟了來,可這時候他情願吃壞肚子的是他啊……
小方子逕自惴惴不安,許久之後,主子的聲音才傳來——
「今日看到的,一個字都不許泄露出去。」
小方子鬆了口氣,這題他總算會答了。「奴才明白!奴才口風甚緊,請皇上放一百個心,奴才可對天發誓,此事只有天知地知皇上知奴才知,奴才絕不會向第三個人泄露半句,如有違誓言,奴才願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小方子正等著主子誇,不想,宇文琰卻眯著眼睛看著他。「小方子,平素戲看多了是吧?」
小方子嘴角抽了抽。
表忠心也不行?
真難伺候!
宇文琰大步走進紫宸宮,寢殿外守著的一溜宮女立即拜倒。「參見皇上!」
他步履不停地往內殿走去,登時嗅到了濃苦的藥味,雖然已是慣常,他仍緊緊蹙起了眉峰。
舉目望去,明黃的層層帷幄里是一張鑲金嵌玉的烏木床,床上躺著一個蒼白消瘦、年近半百的男子,時不時咳嗽著,那咳嗽聲令宇文琰揪心不已。
「皇上來了。」坐在床側的太上皇后——徐氏微微抬眸,輕聲對纏綿病榻的宇文易說道。
她妝容精緻,才四十齣頭,並沒有因為宇文易病重而忽略了自身的顏色,眼裡也不見太多的傷感。因為宇文易禪位的緣故,她從皇后成了太上皇后,不過,在尚無皇后的後宮之中,她仍是大雲朝權力最大的女人。
「父皇今日如何?」宇文琰問的是徐氏,但眼眸落在宇文易消瘦的臉上。
他父皇時日無多了,太醫說最多三個月,這也是他要迎娶隋雨蒙為皇后的理由。
婚事由他父皇欽定,隋雨蒙是隋岳山唯一的嫡女,隋岳山則是手握大雲三分之一兵馬的鐵騎軍元帥,封為一品軍侯。
大雲朝開國以來受封為一品軍侯的極其稀少,想要被冊封為一品軍侯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但隋岳山做到了,可見他戰功之彪炳,在大雲朝無人能出其右。
也因此,他父皇才會讓他娶隋岳山的女兒來鞏固勢力,畢竟他才登基不久,朝中難以撼動的三朝元老眾多,需要隋岳山來制衡那些老臣。
他父皇用心良苦,一心為他著想,這點不容任何人置喙,因此,雖然明知道隋雨蒙早就心有所屬,他還是毫無異議的答應了這樁婚事。
為了讓他父皇安心的走,無論任何情況下他都會娶隋雨蒙,只是要如何冷落她,那就是他的事了。
「唉。」徐氏短促地嘆了一聲,可蹙凝的柳眉並無憂傷。「眾太醫們又試了種新葯,但是並無起色。」
宇文琰趨前,握住了他父皇的手。
他的父皇是個仁君,在位十五年開創了大雲朝的太平盛世,並且在太醫診斷時日無多之後果斷的禪位於他,在病情還未急轉直下時,不時教導他為君之道,這樣仁慈的父親就要離開他了……
「琰兒……」宇文易並沒有睡著,他只是無力睜眼,劇烈的咳了好幾聲,這才沙啞地道:「父皇一定要看到你大婚……」
宇文琰心中湧起一股酸楚。「兒臣明白,兒臣就快大婚了,父皇一定要撐住。」
宇文易寬慰地道:「長兄如父,等你大婚之後,也要掛心你兩個弟弟的婚事,為他們物色好對象……」
「兒臣會的。」這種時候,他沒有什麼不能答應。
「咳咳咳……一定要……要兄友弟恭……」伴隨著劇咳和沙啞,宇文易再度叮嚀。
他子嗣不多,只有三個兒子,他很清楚唯有兄弟同心,其利才能斷金,若是兄弟離了心,便要攪動另一場朝堂風雲了,這在過去幾朝的歷史上並不罕見,他不要見到自己的骨肉相殘。
「兒臣明白。」
他父皇登基后十分善待手足,幾個兄弟都封地為王,他們的母妃也都封為太妃,在宮中安享晚年,也因為他幾個皇叔伯都很安分,他父皇才能專心朝政。
他自然也希望如此,但是若有人不安分,就算他想,恐怕也無法兄友弟恭了……
「寧親王殿下到!翼親王殿下到!」
兩個高大挺拔的年輕男子步入殿內,右邊的溫潤清雅,玉冠束髮,一襲銀絲滾邊的織錦長袍,顯得長身玉立,左邊的眉目軒朗但稚氣未脫,身穿水藍色貔貅銀紋長袍,系著碧玉帶,兩人相貌都隨了各自的母親,雖是兄弟,但五官半點兒也不像。
「皇兄也在?」左邊的宇文瓏半是詫異半是驚喜地道,眼眸還一亮。
「見過皇兄。」右位的宇文玦按著禮數見禮。
他們同時開口,說的話卻是大大不同,這也說明了親疏之別。
宇文琰是宇文易的嫡長子,由過世的端敬皇后所生,端敬皇后乃是宇文易的元配妻子,在宇文琰七歲時過世,宇文易心疼他年幼喪母,在同年排除了一些反對的聲浪,冊封他為太子。
宇文玦是二皇子,原封為寧王,在宇文琰登基后,加封為寧親王,他是現在的太上皇后徐氏所生,徐氏便是從前的徐皇后,一路從婕妤、嬪、貴嬪、妃、貴妃、皇貴妃爬到了皇后的位置,如今貴為太上皇后。
徐氏一族在大雲的朝堂上猶如一株百年巨樹,三朝里鴻儒高士層出不窮,因此族中達上百人官居要職,不乏有手握兵權的將軍,又代代均與皇族聯姻,同氣連枝,形成盤根錯節的門閥勢力,成了大雲朝堂上的最大黨派。
宇文易初登基時,行事都受到徐氏一族的牽制,他之所以會在端敬皇後過世后立徐氏為皇后,也是因為那股不可抗拒的勢力,他不得不立徐氏為後,而當年欲阻止他立宇文琰為太子的自然是徐氏一族的老臣們了,他們屬意的人選便是宇文玦。
雖然宇文玦也是他的親生兒子,可是一旦讓宇文玦當上皇帝,那宇文氏的江山就會變成徐氏的江山了,宇文易很明白這點,他父親宇文衍雙手染血、推翻大蕭暴政打下的江山,萬不能拱手讓人,如今病重,他才會急著安排宇文琰娶隋岳山的嫡女為皇后。
三皇子宇文瓏原受封為翼王,同樣在宇文琰登基后加封為翼親王,他是純太妃所生,純太妃是從前的純妃,同時也是端敬皇后的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