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走自己的路

朗州，古武陵郡，今轄武陵、龍陽二縣。北依武陵山脈，東臨洞庭湖，沅水從中傳流而過，地勢險要，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劉言王逵在此經營已久，武陵城壁壘艱深，易守難攻。年前大唐軍隊勢如破竹，馬氏政權灰飛煙滅，可劉言王逵以區區兩萬之眾堅守武陵，唐軍竟然不能克複，只能眼看他們坐大。

武陵城中一處深宅，一個身穿灰色長衫的老者端坐在大廳上首，下面垂首站立著幾個身著白衣的年輕男子。

老者面色冷峻，緩緩開口：「慕容烈，你來說。」

一個身形略顯佝僂的白衣男子稍稍站出了些，仍是垂著腦袋：「回大管家話，屬下回去查探過，李征古確實沒死，只是昏迷不醒。」

「你們在軍中潛伏多日，第一次出手竟然未盡全功？還是你們奈何不了太子衛隊？」老者明顯不屑。

「我們並未和太子衛隊交手，只不過柴克宏來得太快，我們沒能得手。」面對老者不屑的詢問，慕容烈倒是十分鎮定。

「又是他，那後來你回去的時候為何不動手？」老者臉上一絲陰狠一閃而過。

「回大總管，我們遇到了蕭家人，沒有老主人命令，不敢動手。」

「蕭家？等等，你是說金陵蕭家？」那老者端坐的身子輕輕一顫，微微斜了斜，以手指敲擊桌面發出叮叮的響聲。

「正是金陵蕭家，屬下已經打聽清楚，行軍司馬蕭欽乃是蕭家家主蕭雲親侄。」

「哦？我早就聽聞宣州新任行軍司馬乃是一個少年，沒想到竟然是蕭家人，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這麼說，現在宣州軍中是以他為首了。我聽說蕭雲十多年前就不知所蹤，這蕭欽是蕭昭還是蕭業的後人？」老者談起蕭欽，聲音竟柔和了很多。

「是蕭昭獨子。」

老者不再說話，眼睛閉上，臉上顯出安詳的神態。慕容烈和下面站立的幾個人都是有些莫名其妙，卻也不敢開口打擾。慕容烈本想說即便李征古不在，蕭欽未必就能統帥全軍，不過看老者的神色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過了許久，老者才開口道：「你們能謹守家規，這很好。這件事等我稟報老主人再做決定，慕容烈，你立刻飛鴿傳書給大小姐告訴他這裡的情形。另外，告訴宣州軍中還沒有暴露的幾人，以後要小心行事。」

老者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問了一句：「你說李征古這次突然改變計劃，偷襲朗州，是不是那李弘冀已經察覺到了我們的活動？」

「屬下不知。」慕容烈很快回答道。

「恩，應該是我多心了。好了，你們先下去吧。」老者搖了搖頭。

慕容烈應了一聲，帶著幾個人下去了。

慕容烈走後，老者思慮良久，提筆寫了一封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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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齊德勝一席長談，蕭欽的精神有些崩潰了，腦中一團亂麻。

若是齊德勝所說是真，太子和劉言、王逵勾結在一起，那這次用兵南楚就大有可疑了。蕭欽越想越亂，根本理不清頭緒。

林雪妍伺候蕭欽洗漱，卻見蕭欽一副痛苦的神情，自己給他擦手他竟似毫無所覺。林雪妍有些心疼，他可是一夜沒有合眼，本想讓他趁著著晨光微曦之時小憩一會，可他現在這個樣子怕是也睡不踏實了。

從前，我只想著報仇，如今，這心裡又多了一份牽挂。既然那日他已經那麼說了，相信大仇得報只是早晚之事。他想必是為李征古遇刺的事煩惱吧，可他為什麼不和我說呢？

「公子。」林雪妍輕啟朱唇。

「恩。」蕭欽漫聲應了一句，摸了摸鼻子，隨即又說了一句：「你怎麼還叫我公子？」

「我見你憂愁滿面，是不是有什麼為難之事？」林雪妍並不答話，只是問道。林雪妍見他如今不和別人握手了，卻又多了個摸鼻子的毛病，以前還是偶爾，這幾天卻是越來越頻繁了，只要是有心事就這樣。不過這會也顧不了許多了，還是正事要緊。

本來蕭欽早就想和林雪妍說這些事，可見她漠不關心的神情，也不敢打擾。這會林雪妍主動問出來，自然是和盤托出了。蕭欽說了一會，林雪妍一邊忙著一邊聽著，並沒有插話。

蕭欽說完了，林雪妍也忙完了，坐到蕭欽身旁，只是問了一句：「你想不想跟著太子殿下？」

「不想。」蕭欽沒有絲毫猶豫。

「既然如此，你還擔心什麼呢？善惡到頭終有報，若是太子真的是壞事做盡，即使現在沒人奈何得了，終究有一天會東窗事發的。而這些和你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做這種通敵賣國的事你並沒有參與啊。」

林雪妍見蕭欽不語，又接著說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李煜是誰，想來也是一位皇子了，既然你認定了的事，你就去做。既然你不願跟隨太子，那齊德勝你就要力保，他身上的秘密不能讓太子發覺了，以後說不定就有大用。」

這回換做林雪妍說，蕭欽聽了，又是好一會，林雪妍才停住了。末了問了一句：「這些日子，你都做了些什麼？」

聽林雪妍說了會話，蕭欽心裡不是滋味，的確，自己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麼？自來南唐，蕭欽就曾想過要逆天而動，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甚至想有一天能夠決定這個時代的命運。可這一年多來，自己又做成了什麼事？這節度掌書記攝行軍司馬的職位還不知道是怎麼得來的呢。

蕭欽明白，真正到了那一天，真有了改變命運的機會，以自己現在這樣的表現，這一切恐怕也只能是紙上談兵了。

前世的蕭欽就是一個散漫慣了的人，對不感興趣的事都是漠不關心，也嫌麻煩，在他看來，這些都很正常。可在現在這個時代，漠不關心就是不思進取的表現，而所謂的嫌麻煩更是讓人覺得辦事忸怩，甚至是懦弱。五代亂世，不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么？適者生存，若想在這亂世之中謀得一方天地，沒有點手腕又怎麼能行？

蕭欽現在真有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感覺，腦子也漸漸清明了許多。從前的自己總是被別人牽著鼻子走，一次次都是遇到了事才想著去怎麼應對，這樣就陷入了不斷解謎的怪圈，何時才是盡頭？從今往後，還是要走自己的路，管他什麼太子不太子的。

林雪妍竟然沒有聽過李煜的名字，蕭欽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蕭欽在想，這李煜是不是太不出名了，按理說即使他不是太子，他的詞應該也會廣為流傳才對啊。

林雪妍的冰雪聰明蕭欽是心知肚明，從前覺得她美，總覺得只是一種佔有慾在作祟，可今天，蕭欽突然發現，自己其實早已愛上她了，可她愛我么？

看著林雪妍的俏臉，蕭欽想，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才能甘心情願的叫我一聲「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