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空城

當五千大軍抵達武陵城下的時候，武陵城已經城門緊閉，不過城頭上卻是看不見一個守城的士兵。雖說是無邊黑夜，數千火把還是把城門這一隅之地照得通明。

蕭欽駐足良久，從外面看果然是一座空城。蕭欽心意已決，無論外面是不是撒下了天羅地網，眼下還是佔領此地為要，這裡是不是有陰謀也暫且先不去管它吧。

最近發生了這麼多事，蕭欽常常會感嘆，身邊連個說得上話的人都沒有，遇到事都沒有人商量。林雪妍雖然冰雪聰明，可她又不能時時跟在自己身邊，王成大字不識，也是難當大任。這謀士之選，以後還得多方訪求才是。

城下的士兵鼓噪了一會，城頭上只見人影晃動，不一會又下城去了，想必是回去報告去了。

沒過多久，城門便打開了，一行人魚貫而出，為首一人身著官袍，走到蕭欽身前作了一揖。

「在下武陵縣尉陸中流，將軍遠道而來，請隨我進城。」

蕭欽翻身下馬，回了一禮，道：「武陵縣令何在？你就這樣讓我進城，若是你主子回來該當如何？」蕭欽並不問他城中為何沒有守衛，想來這事他一個小小的縣尉也是做不了主的，不過對於他主動投獻，蕭欽倒是有些意外。蕭欽本想這武陵城守怎麼著也得虛張聲勢稍作掙扎，卻沒想到會是如此景象。

「武陵城已經很久沒有縣令了，自王將軍去長沙后，武陵城便是受在下管制。我迎將軍進城，須將軍答應我一個條件。」蕭欽注意到陸中流兩次答話都是自稱在下，而並未稱「下官」，不過這也正常，自己本來就不是他的上級么。

「你且說。」

「將軍必須做到秋毫無犯，在下方可讓將軍進城。」陸中流的語氣透著不容置疑。

蕭欽不是濫殺之人，也根本就沒想過要在武陵城裡騷擾百姓，不過聽陸中流的口氣如此強硬，倒不想是投獻之人應有的。蕭欽微感詫異，身後的將士聽到這話卻是聒噪就來。

陸中流見蕭欽不說話，厲聲說道：「將軍若是不答應，在下保管讓將軍在這城頭之下呆上一個月。或者根本不用那麼久，等援軍一到，將軍恐怕再無機會。」

蕭欽呆了一呆，陸中流說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我不答應，他就要抵抗到底么？雖說武陵城在劉言、王逵的經營下已經是今非昔比，可城郭再堅，卻無兵無卒，我大軍雖只有五千之數，他要堅守三天也是不易。可陸中流分明是有恃無恐，不像是危言聳聽。難道說武陵城中還有守衛力量么？

若是遷延日久，這楚地援軍一到，我大軍能不能全身而退還未可知，莫說是攻取武陵了。蕭欽知道這後果，不過即便是答應了陸中流，等大軍進城了，若是我沒能做到秋毫無犯他又能怎樣？陸中流難道沒想到這一點么？

「將軍無需多疑，成大事者怕不能是將軍這般吧？將軍可以帶衛隊進城，但軍隊必須留在城外。」陸中流倒是很快解答了蕭欽的疑惑，若是不讓大軍進城，那自然不怕我反悔。

蕭欽雖然聽他這話有些不舒服，可還是想答應他。但身後的宣州將士們卻不答應了，見陸中流如此囂張，都是滿腔怒火，不少人都在喊要殺了陸中流。這些將士隨蕭欽從宣州來，本想在戰場上拼個刺刀見紅，博取功名，可一路上除了收攏潰兵，卻是什麼事都沒做過，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悶氣，這會見陸中流守著個空城還這麼囂張自然是忍不住了。

「將軍若是答應在下，即刻便可進城。若是將軍不答應，即便是陸某血濺城頭，將軍也休想踏入城中半步。」

蕭欽被他激得火氣，心想，我不靠你未必不能進城。正準備回絕，穆冰卻踮著腳湊過蕭欽耳邊說了一句。蕭欽一扭頭，嘴巴正貼在穆冰的面頰之上，一片滑膩，穆冰急忙把脖子縮了回去，退在一邊，蕭欽也有些尷尬，夜色中也看不清穆冰的臉色。

「好，我答應你。」蕭欽聽了穆冰的話，既然能這樣進城，又何必讓將士們白白送命呢？自己身懷武藝，還帶著衛隊，應該可保無虞。陸中流話雖不耐聽，理卻不錯，成大事者總還是要有些氣魄的。

蕭欽冷靜下來，倒是為陸中流的勇氣所折服，他這樣做不也是為了武陵城中的百姓么，捨得自己的性命為百姓請命，倒是一個難得的好官。既然我不欲殺傷百姓，和他的想法本就是殊途同歸的，何必因一時之氣耽誤了要事。

「請將軍隨我進城。」陸中流見蕭欽答應了，也是毫無含糊的立即說道。

蕭欽不放心把林雪妍一人留在軍中，忙讓王成去把她接來，安排好軍中之事，正準備進城，卻見穆冰在一旁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有些痴痴的。

「穆校尉，你沒事吧？」蕭欽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的事讓穆冰不能釋懷。

「哦，沒事沒事。蕭將軍難道不讓我跟你進城么？」穆冰走上前來，換上了一本正經的神色，不過臉上卻有些紅暈。

「這…好吧，穆校尉既然這麼說，那就一起進城好了。」蕭欽見他雖身著戎裝，卻仍是掩飾不住那絕色風流，嬌羞的神態竟然似姐姐一般。蕭欽想到蕭若，一陣心搖神馳，神色間就有些恍惚了。

林雪妍見蕭欽一直盯著穆冰的臉看，穆冰雖然別過頭去卻仍能見她臉上的羞紅。林雪妍心裡一陣煩悶，伸手拉了蕭欽一下。蕭欽回過神來，忙轉過身子對著林雪妍勉強笑了笑，這林雪妍可是第二次誤會自己和穆冰了。蕭欽有些冤枉，剛才是想到了姐姐，倒不是非要盯著穆冰不放。

「蕭將軍，請進城。」陸中流見蕭欽打情罵俏，都看不過眼，出言提醒了一句。

武陵城內靜悄悄的，街上偶爾走過幾個值夜的人，便再也看不到人影了。因為是在夜裡，兩旁的店鋪也不看清模樣，只是茶樓酒肆的幌子倒是迎風飄蕩著。

蕭欽竟有些怕吵了這古城了寧靜，也不敢騎馬，只是牽著馬徐徐的行著。衛隊見蕭欽如此，也是紛紛下馬而行。陸中流看了蕭欽一眼，投過一道莫名的眼神。

武陵雖是縣城，卻是武平節度治所，因此這城中最大的官署不是縣衙，而是節度使府。節度使府一干人馬雖然都不在了，可官署卻不能帶走。陸中流領著蕭欽一行人很快便走到了節度使府的門前。

雖是夜裡，節度使府卻是一片繁忙，門口兩旁站了兩隊人，像是早就等候在此一般。看來陸中流是早料到我會答應他的，所以才早就準備好了啊。

蕭欽想起自己在城外還一次次的猜度，沒想到武陵城卻這麼輕易的就得到了。可謂是兵不血刃，得來全不費工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