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兩京風雲(一)
興平元年的年末,大漢天子與眾文武百官從長安逃出,得周元所助,擊退李傕、郭汜二將。李郭二人向西退去,天子遂移駕東都洛陽。第二年,改元建安,特拜周元為鎮東將軍宜陽侯並領司隸校尉一職。自天子西遷,朝廷日益混亂,宗廟社稷制度直到此時才得以恢復。
此建安元年,天下大勢又有了變化。張濟不願插手李傕、郭汜二人的爭鬥,引兵去南陽,卻被賊寇所殺,從子張綉繼承其位;李傕、郭汜二人在長安相互爭鬥,勢力卻慢慢衰減下來,已經無力東犯洛陽;河北袁紹與公孫瓚鬥爭,一改先前頹勢,麾下大將顏良文丑連連報捷;兗州曹操仍是休養生息,屯田聚糧;而徐州,呂布趁劉備出兵攻打袁術之機,奪取了下邳,守將張飛丟了城池不說,劉備的家小也被呂布劫持了去;袁術趁勢攻擊劉備,劉備無奈,暫時委身於曹操勢力下;江東孫策平定揚州南部,又有向荊州進軍的意圖;而荊州牧劉表雖進取不足,守城卻是綽綽有餘,更兼荊州土地肥沃,人口眾多,兵糧充足,不懼孫策;益州劉焉治理地方,頗有章法,又遣張魯攻取漢中,卻不料張魯自立,自行割據漢中,不奉劉焉號令。
周元府邸,一間偏室,荀攸張遼等人圍著案桌團團而坐。室內簡樸粗略,並沒有任何彩繪之飾,只有牆上,掛著一副巨大的司隸地區的地圖。這是周元耗費了幾年的功夫,派遣了不少的人手精心製作的,比以往的地圖都精準可靠。這,是周元與麾下眾將士議事的地方,原來,都是在洛陽的政事廳,而如今漢帝入住宮城,政事廳變成了文武百官下朝之後處理政事的地方,是以周元在自己家裝飾了這麼一間特別的屋子,以供自己做些屬於自己的謀划。
「先生,前日大朝,眾位大臣們都建議我軍西征長安,剿滅李郭二賊,雖被我借故推辭,然而若再沒有行動,恐怕朝廷離心,我等處境尷尬啊。」周元站在地圖面前,手輕輕的撫著,看著那些山川河流,城池要塞,不由得感嘆道。
荀攸亦是撫額思索,如今一群老臣們跟隨漢帝來到了洛陽,開始插手洛陽的具體事務,尋常也就罷了,與洛陽的發展無關緊要,而他們不懂兵事卻還非要指手畫腳,很是讓人頭疼。他們出身世家大族,身份高貴,卻又不能不理,但是要出兵,此時卻又不是最好的機會,荀攸夾在中間交涉良久,卻終究沒有一個良好的解決辦法。
周元在地圖上來回凝視:北面張燕,動不得,東面曹操,不好動;西面李傕郭汜南面張綉,雖說都勢力大損,但是強行出兵,洛陽負擔不起,百姓恐怕又要陷入沉重的賦役當中。眾人都苦苦思索,精打細算,也不能在不加賦稅的情況下支撐起這場大戰,不由得沮喪起來。
張遼說道:「依我估計,洛陽城若能供應兩萬兵馬三個月的糧草,我軍基本就能擊潰李傕郭汜二人主力,現在洛陽兵馬只有一萬有餘,糧草供應這一萬餘人,倒是能持續三個月,只是……」
周元轉過頭,不再看那張看了很多遍的地圖,卻見張遼仍然在精打細算,猶豫要出多少兵,周元笑道:「何故如此?不打不就是了。」
「善長何意?」荀攸見周元這麼說,以為他要放棄出征,和朝廷上的王公大臣們直面抗衡。
「不戰而屈人之兵。先生以為如何?」
荀攸尚未答話,卻聽張遼反對道:「那李傕郭汜素來反抗朝廷,怎麼會投降?」
卻見荀攸迅速站起來,站到地圖面前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忽然間撫手大笑:「善長此法甚妙,若能和平招降張綉,一舉數得啊。對內,可以調和與諸位王公大臣們之間的矛盾;對外,可以震懾長安反賊,山東諸侯,以示我軍威。好!好!好!」一面拍手,一面轉過身來對大家說道。
許渾尚未明白,嘴裡嘟囔著說道:「怎麼說到張綉了?」
周元笑著對荀攸說:「先生以為此計可行否?還請指教。」
荀攸轉身仔細看著地圖,思索了一會兒,說道:「張綉乃張濟從子,而張濟雖然是西涼軍中人,但卻並不像李郭等人那般。張濟此人,還算得上有忠心,相比張綉也不會拒絕朝廷的招降。」
周元聽荀攸如此說,也點頭稱是:「既然先生認為可行,那我便派人前去招降張綉。」
荀攸卻立刻出聲反對道:「非善長親自去,難以顯示誠意。」
張耒、許渾聽荀攸勸周元親自去宛城勸降張綉,都大驚失色,站起來道:「這如何使得?那張綉亂臣賊子,將軍親去,恐有危難啊。」
周元看著二人神色緊張,心裡甚為欣慰,卻還是說道:「當年先生一介文士,獨自一人便敢去遊說張燕,我身為將軍,便去招降張綉,又有何不可?再者,文遠與我同行,必保無虞,你二人不必驚慌。」
許渾還要再勸,卻被張耒偷偷扯了扯衣袖,便不再多話。
「既如此,我明日上朝便向聖上稟報此事,後日便去宛城。」周元對諸人吩咐了一句,又轉過頭對張遼說道:「文遠隨我同去。」
張遼抱拳道:「諾!」
眾人魚貫而出,張耒許渾二人落在最後面。
許渾鬼鬼祟祟的問張耒:「文潛,你剛才扯我衣袖幹嘛?」
「笨蛋,你看不出來將軍主意已定了?非要去勸他,我告訴你,我們勸沒用,得找一個能勸的人。」
許渾又鬼鬼祟祟的問:「我們都不行,那誰還能勸啊?」
「笨死你了,我們不行,夫人行啊。去找夫人,她一定能勸將軍打消主意。」
「哎,我怎麼沒想到呢……文潛你腦子真好使,嘿嘿……」
「不是我腦子好使,是你腦子太笨了。」張耒一臉鄙夷的看著許渾。許渾無語,臉上露出很無辜的表情。
很快一天就過去了,周元結束了政事,回到自己家裡,躺在令人做的躺椅上,舒舒服服的伸個懶腰,抻抻腿,準備養會兒神。坐下還沒片刻,就聽後堂的帘子掀開的聲音,然後一雙玉手就按在了周元的雙肩上,輕輕拿捏。周元半閉著眼睛,享受著蔡琰溫柔體貼的服務,竟至於哼上了小曲兒。看周元得意洋洋的樣子,蔡琰「狠狠地」抓了兩下。
周元呵呵笑道,站起身來說:「昭姬還沒吃過晚飯吧?來,我們一起去。」蔡琰剛低聲「嗯」了一聲,周元便拉著她的手向後堂走去。進了裡面才發現,呂玲琦也在,嚇得蔡琰趕忙把自己的手抽出來,臉色通紅,只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周元心裡鬱悶,這小丫頭天天在自己這裡當燈泡,還一點自覺沒有,要趕緊把他送還到呂布那裡去。
令人傳上晚飯,周元有一口每一口的吃著,甚不在焉。呂玲琦倒是唧唧喳喳不停,問了這個問那個,周元不理她她也不覺得尷尬。
周元正一口口的扒著飯,卻聽蔡琰低聲問道:「善長,聽說你要親自宛城勸降張綉?」
周元一愣,滿嘴的飯一時間沒咽下,塞在喉嚨里,連聲咳了起來。蔡琰趕忙過來幫他捶背,呂玲琦也端了碗水過來,周元一口喝下。
「咳咳,你怎麼知道的?」
蔡琰猶豫了片刻,看樣子不想說,周元目光向呂玲琦轉過去,小丫頭倒是無所顧忌的說道:「今天下午,張校尉許校尉來告訴蔡姐姐的。」
周元心裡暗罵這兩個偷偷告密的傢伙,卻又得安慰蔡琰,用商量的語氣問道:「昭姬不會反對我親自去勸降吧?」
蔡琰一邊輕輕擦著周元胸前淋上的水,一邊低聲說到:「妾身不敢阻攔,只是,妾身盼望相公能安然回來,萬一……」話未說完,就見眼淚落了下來。
周元甚是見不得蔡琰哭,趕忙勸道:「無事無事,昭姬放心好了,先生建議的事情,肯定是有把握的,不怕不怕。」一邊說,還一邊給蔡琰抹掉眼淚,蔡琰扭捏的直躲。周元嘿嘿一笑,繼續說道:「娘子如此擔心,我心裡甚是感動啊。」
「誰擔心你了?」蔡琰一把手拍掉周元的「爪子」,嬌嗔道。
旁邊呂玲琦卻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聽蔡琰放心周元去,便跳過來說道:「周將軍,能不能帶我去啊?」
蔡琰剛要出聲阻攔,就聽周元說道:「好啊,你不怕危險那你就跟著去。」呂玲琦聞言大樂,蹦蹦跳跳便回自己房間了。
「你怎麼能讓玲琦去呢?她還是個小姑娘,到處亂跑,又有危險,如何是好啊?」蔡琰一邊擦著自己臉上的淚痕,一邊問周元。
周元卻嘿嘿笑道:「昭姬放心,明天她就得乖乖地自己留下,不敢再跟我去了。來,我們繼續用餐,我來喂你——」
「誰用你餵了?」蔡琰哼了周元一句,給了他一個白眼兒,卻讓周元心神蕩漾,忍不住就要唐突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