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歸來還似迷途遠(上)
玉鼎記第二卷北美風雲(第1章)
歸來還似迷途遠(上)
夫子何為者?棲棲一代中。
地猶鄹氏邑,宅即魯王宮。
嘆鳳嗟身否,傷麟怨道窮。
今看兩楹奠,當與夢時同。
——《經魯祭孔子而嘆之》李隆基
孔廟位於山東省曲阜市南門內,初建於公元前478年。自西漢獨尊儒術以來,孔子的地位從諸子百家中被兀然拔高,經過唐宋明清等朝代后,更是被尊為孔聖人。是以孔子的故居為被歷朝修繕擴建,堪比皇宮的規格,是我國三大古建築群之一。
此時約下午三、四點時分,日期卻是夏曆1996年的夏天。明媚的陽光透過數百年的古老松柏,散在地上,斑斑點點。遊客不多,而孔廟的十三碑亭附近,就只有劉勇一個人。
距離四人同游九寨溝已將近一年,由於傷心青妃遠隔幽冥、無從尋覓,又牽挂留置故鄉的卓文君,劉勇心灰意懶之下,索性辭掉了報社的工作,回到山東曲阜的三里屯鄉老家來。
這一年間,劉勇只是每日來到孔廟,一坐就是多半天,偶或乘車到月照市的海邊,三五日方才返回,未曾找任何工作。那和他一起從西漢蜀地來到現代的卓文君,只覺得有愛郎陪在身邊就好,沒多少日子便適應了現代的生活,她心知愛郎所頹廢者何事,便任由其自來自往,不加規勸。自己倒是在劉勇親戚的幫助下,在鄉里中學謀了一份音樂老師的差事,由於受到學校師生的一致喜愛,幾個月後又當上了班主任,還兼語文老師,讓人大跌眼鏡。倘有知情者,必然會說大材小用,明珠投暗,堂堂的富家千金、王室正妃,如今拋頭露面去工作,更是匪夷所思。好在老師這個職位教書育人,頗受三里五鄉尊敬,兼之卓文君樂在其中,劉勇對她也聽之任之。
如今的劉勇,正站在唐玄宗立的碑亭前,念叨著那位才學皇帝的五言律詩。心想:「孔夫子其人,在當時頗不被人理解,所以唐玄宗說他忙忙碌碌不知所謂,但這並不妨礙他死後被尊為聖人。大概人生在世,總會有自己的使命,孔夫子完成了儒學的開元奠基,便完成了他的使命,那麼,自己呢?」
劉勇痛苦地拍打著自己的額頭,自返回現代以來,他又到九寨溝多次,看著千餘年的古迹,那西漢十年的風風雨雨,彷彿莊周夢蝶,不知此生為夢,還是彼生為夢?自己到底是誰?從何而來?存在於這莫名的世界上到底有何意義?他也曾多次試圖啟動手鏈的魔咒,但任他如何絞盡腦汁,只是沒有任何反應。聯想到上次穿越的情形,劉勇甚至想,難不成只有在生死瞬間,那手鏈才能被啟動?也許是吧。
「大勇哥哥,你在這裡嗎?」一聲銀鈴般的呼喚遠遠傳來,把劉勇從沉思中拉出來,回頭望去,但見合圍粗的眾多松柏樹的間隙里,閃出一道倩影,糖糖歡快地撲了過來,擠進劉勇的懷抱。
糖糖全名叫項唐華,是四川桑巴溝苗族後裔,其實也就是西漢的劉勇與他的妃子項竹青的後代,劉勇穿越回來后,糖糖的母親把她託付給劉勇,劉勇則托關係讓她就近繼續讀書。如今,經過一年,糖糖已經小學畢業,正在休暑假。二人的輩分成了一個大問題,劉勇乾脆直接讓糖糖稱呼自己為哥哥,糖糖自幼喪父,曾從母親口裡聽說過本族的祖訓和傳說,對二人的關係似懂非懂,如今又只有劉勇一個親人可以依靠,心下里早把他當成了父親,每次見到劉勇,都想方設法膩在他身邊。
劉勇很無奈,任由她在自己脖子上掛了一會兒,始才示意她下來,拉住她的手往外走,順便問道:「怎麼不在家等我,反倒來這兒找我呢?」
「阿姨讓我來的,她說有封你的信,全是外文,什麼都看不懂,就問我,劉勇咋還不回來呢?我就自告奮勇來了。」
「一封信?全是外文?」劉勇有些差異,問道:「那我家糖糖一定能看懂嘍?」
「嘻嘻,那當然!」糖糖嫣然一笑,說:「我見信封上寫著美國一個什麼基金會。」
「哦?」劉勇心想,自己從未曾跟美國有一絲瓜葛,怎麼就莫名其妙出來一個基金會來信呢,難不成是推銷保險的吧?並未把它當回事兒,繼續問道:「恐怕你來找我,不止這件事兒吧?」
說話間,來到碑亭外,劉勇取了自行車,示意糖糖坐在後座上,便往東去了。孔廟距離劉勇家不過十分鐘路程,而從這裡往東,到三里屯鄉中也約略十來分鐘。這幾年補習班比較盛行,所以卓文君仍然每天去學校教書,只不過下班時間提前到了四點。劉勇見時間正合適,打算接了卓文君一塊兒回家。
糖糖不依地扭了一下身子,嗔道:「就你什麼都猜得到,不準人家自己說呀!」
「好,好,你自己說。」劉勇回頭瞥了糖糖一眼,見她狡黠地轉了轉眼珠,並開口道:「還有兩個好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劉勇說:「隨便啦。」
糖糖雙手分別攥住劉勇腰側的衣襟,咯咯一笑,說:「人家考上市一中啦!今天通知書剛剛寄到。」
「真的?我就知道糖糖好厲害呢,哈哈。」劉勇心情一下開朗起來,笑道:「想要什麼獎勵呢?」
「人家想買幾本書看,好不好?」
「這麼簡單呀,沒問題。」劉勇說:「明天我就帶你去市新華書店。」
「要拉鉤的哦?」
「好,好,真拿你沒辦法。」劉勇一手扶住車把,一手反過來,與糖糖小拇指相鉤,齊聲說:「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轉過一個彎,便望見了三里屯鄉中,劉勇隨口問:「不是還有一個喜事兒嗎?」
「你真的要聽?」
「那當然。」
「你聽了,可不準罵我哦。」
「乖糖糖,哥哥什麼時候罵過你呀!」
糖糖清脆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那好。下午李弘揚哥哥打來電話了,說有重要的事情找你,要你儘快回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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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自行車,逆著稀稀落落的放學學生而行,劉勇拉著糖糖的手,來到初一年級辦公室門前,裡邊傳來兩個女老師的對話聲。
「聽說李家那小子今天又來找小卓了?」這是趙老師的聲音,她已經快退休了,平時最愛管閑事。
「可不是嘛!第三次了。我剛才見那李大年就在門口候著呢,還捧了束鮮花。」應聲的是曹老師,三十來歲,喜歡嚼舌根兒。
「這小子,整天不學無術,花天酒地的,看見劉小哥兒老婆長得漂亮,就過來糾纏,真是沒有道德,不行,我得說說他去。」
屋內一陣響動,劉勇聽得那曹老師在勸解說:「你可別去!不知道李大年混賬嗎?萬一讓他打你一頓,到哪說理兒去呢?他家又有錢有勢的。」
劉勇聽她們談到卓文君,便停下腳步,側耳細聽,沒想到居然還有這等事情。那李大年其人,劉勇也有所耳聞,他爹是本鄉的私營企業主,搞了個皮革廠,很是掙錢,這李大年則仗著老爹的財勢,交結狐朋狗友,為禍鄉里。
屋裡的談話在繼續。「那不成,改天我告訴劉小哥兒去。」
「劉勇?就他那慫樣兒。」曹老師的聲音變得尖酸起來:「三里五鄉誰不知道他呀,一年到頭兒不工作,整天往死人廟裡跑,一家四口靠卓文君去養,我看呀,他就是個吃飽昏天黑的小白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