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蘇瑞聲的鬱氣
眾人看到這一幕,見蘇木好象是認了載,也無心取笑。都同時擺了擺頭。
蘇木的父親好歹也是舉人出身,看似前程似錦。蘇木就算是個獃子傻子,可有這個父親在,大不了一輩子被養在家裡混吃等死,富貴清閑一輩子也算是一種不錯的人生。
可天不從人願,又有誰能預料到蘇老爺那麼早就去世了?
以蘇木這種白痴性子,要想在這世上活下去都難。有他父親在,別人或者還不會拿他怎麼樣。今天,他本不該來這裡出醜的。
不覺中,大家看蘇木的表情中充滿了同情。
蘇木也知道自己遇到麻煩了,今天一個不好,就要將面子丟盡。但作為一個現代人,前世又是一個準中年大叔,在辦公室政治中經歷過的事情多了,心中雖然慌亂,可表情卻依舊恬淡,甚至還帶著一絲平靜的微笑。
看到蘇木的笑容,蘇瑞聲心中冷笑:果然是個傻子,丟人都丟到這份兒上了,還樂呵呵跟沒事人一樣。哈哈,今天果然是個好日子,開心,開心啊!
說句實在話,以前蘇瑞聲還是很怕蘇木的,並不是因為蘇木事事比自己強。
古時候,尤其是蘇家這中書香門第,多是大家族,一家幾十口住在一起。人一多,難免會產生矛盾,尤其是小孩子。小時候,蘇瑞聲就是個頑劣成性的孩子,經常連同族中的小屁孩捉弄蘇木這個傻子。
可每當弄出事來,父母都會不問情由,請出家法將蘇瑞聲打個辦死。
原因很簡單,人家是長房大公子。他爹又是舉人身份,以大伯在保定府的名氣,要想做官,也就是一句話罷了,將來若是再中個進士,更是不可限量。可以說,蘇家之所以有今天這種規模,憑藉的都是蘇木死鬼老爹的力量。
蘇木的父親又是個性格剛強之人,治家甚嚴,一言九定,三房四房都要仰大房的鼻息才能生存。
大家都是人,憑什麼大伯要那麼霸道,不就是有舉人功名嗎?
……
說起讀書,蘇瑞聲還真是個人才。早在幾年前就已經過了縣府兩場童子試,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再弄個秀才功名應該不在話下。上一代三房是比不過蘇木的父親,可這一代,卻狠狠地壓了大房一頭。可以前為什麼在家族中的待遇還是比不上一個獃子?
所以,自從蘇木父親去世,族長的位置傳給蘇瑞聲的父親蘇三爺之後,蘇瑞聲一想起大房以前的霸道,想起自己小時候同蘇木的過節,心中暗爽。
這四年來,更是將蘇木折騰了個夠,可謂大出了一口幼年時就積鬱在胸中的惡氣。
「蘇木啊蘇木,你不是准官二代嗎?呸,我還是貨真價實的富二代,到如今,整個家族的財權可都是掌握在我爹手頭。」
「你不是大公子嗎,從小就是家族的寵兒,大家事事都要讓著你嗎?」
「可惜啊,你如今死了爹娘,落毛孔雀不如雞,沒有人會把你放在眼裡。」
「至於才學,我蘇瑞聲更是甩你這個獃子八條街。」
「今日你這個獃子出了個大丑,哈哈,痛快,痛快啊!」
想到這裡,蘇瑞聲幾乎忍不住要大笑出聲,浮一大白。
詩稿交上去之後,接下來就是品鑒和排定名次。
蘇瑞聲不愧是個有才之人,所寫的那首詠柳竟然得了第七名。名次雖然不高,可放在整個保定府的讀書人中還是讓所有人大吃一驚。今天來這裡的可不都是年輕書生,其中還有不少進學多年的老秀才和文壇老手,能夠在他們中間脫穎而出,確實了不得。
雖然說他早已經有了才子的名氣,可也僅限於清苑,這回卻是在整個保定府出名了。
如此一來,不但本縣的士子們紛紛上來祝賀,就連保定府其他幾個縣份的才子們也上來同他攀交情,論淵源。
一時間,蘇瑞聲高興得身子都輕了幾分。
相比起蘇瑞聲的春風得意,蘇木卻是無人理睬。
在記憶中,自己這一世的父親還在世的時候,別人對他蘇木都是恭恭敬敬,直如眾星捧月一樣奉承著。可一旦父親去世,自己又的iq好象也不太高,身邊自然是就冷落下來。白眼者有之,鄙夷者有之,甚至還有人落井下石刻意欺凌。
無他,只不過如今的蘇木看不出有任何前途。別人在他身上得不到任何好處,自然也懶得下工夫,世道人心如此,在任何年代都顯得無比殘酷。
至於今天,蘇木在整個保定府場面上的人面前丟了個大人,大家先前譏笑過來,挖苦過了,現在也沒有了興趣,自然懶得管他。
前一世的蘇木本從小就父母雙亡,認清冷暖的事情見得多了,也不放在心上,表情依舊淡淡的,一臉的輕鬆,只顧著用筷子夾几上的食物受用。
記憶中這個蘇大公子在家中待遇極低,窮困潦倒,已經有大半個月沒有粘過葷腥,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有這麼個喝酒吃肉的機會,自然不肯放過。
世人誹我謗我笑我以及不堪我。如何處治乎?
避他讓他不理他,過幾年,你且看他。
是啊,除臨異界,且熟悉一下情況。以我蘇木現代人的見識,還怕過得不好?
君子立於世,不較一日之長短。
不片刻,几上的酒食就已下肚,蘇木意尤未盡。
「哈哈,堂兄你一個人吃開了?」大笑聲中,得意揚揚的蘇瑞聲和幾個讀書人走過來,立在蘇木身前,輕蔑俯視:「蘇木,這幾位都是保定府學的前輩,為弟打算今年參加本府的院試,奪一個秀才功名,只打算向各位兄台請教。詩會已經結束,不如咱們找個清靜的地方坐坐,也好打聽些童子試最後一關的情形?」
「承蒙相邀,可惜蘇木另外有事在身,就不去了。」
蘇木站起聲來,朝眾人作了一揖,可惜卻沒有人回禮。在大家的心目中,這人不但連讀書人都不是,甚至還是個獃子,根本就不用理睬。
蘇瑞聲一拍自己的腦門「哎喲」一聲:「為弟卻是忘了,兄長你連首簡單的詠柳詩也做不出來,更別說八股時文,試帖詩了。如今,就兩縣試和府試兩個考場都沒進過,院試同你又有什麼關係?」
叫完這一聲,他虎下臉,正色道:「兄長不能讀書,走不了科舉這條路也不打緊。這世上之人也不儘是讀書人。你腦筋不靈光,家裡人對你也沒什麼苛刻的要求。人有賢有愚,可讀書上進這個志氣卻不能丟。你看看你這幾年可曾翻過一頁書,寫過一個字?這不,今天就丟人了,真真是自甘墮落了!若你還知道羞恥為何物,就回家去好生溫習功課,過得幾日就是縣試,好歹也把這一關給過了,免得給我蘇家丟人。」
這口氣,倒像是當哥哥的在教訓兄弟,說得義正詞嚴。
蘇木沒想到他說出這種話來,不覺愕然。
說完,蘇瑞聲哈哈一笑,也不等蘇木說話,同一群書生揚長而去。
看著蘇瑞聲的背影,蘇木擺了擺頭,這個矮黑胖子還真是「作」啊!「不好,這鳥人把我從城中接到這裡,如今又把我丟在一邊,等下我蘇木豈不是要步行十幾里地回家?」
蘇木不覺苦笑起來。
剛才這一場鬧劇,說句實在話,還是讓蘇木心中有些不痛快。
不過,在官道上走了半天,身體也熱起來。
路邊依舊是許多柳水,陽光明媚,暖風中,那些白色的柳絮漫天起舞,落到地上、肩上。
伸出手去,觸摸到的是一片輕柔。
眼前是一片盎然綠意,原野開闊,青天一碧,看得久了,整個人都彷彿要融化其中。
蘇木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嘿,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