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落花流水

第八章:落花流水

便在此時,忽聽得西北角上有人長聲叫道:「落──花流水!」跟著東北角上有人應道:「落花──流水。」「流水」兩字尚未叫完,西南方有人叫道:「落花流──水。」這三人分處三方,高呼之聲也是或豪放,或悠揚,音調不同,但均是中氣充沛,內力甚高。

血刀老祖一驚:「卻從哪裡鑽出了來這三個高手來?從聲音中聽來,每一人的武功只怕都不在我之下,三個傢伙聯手來攻,那可不易對付。」他心中尋思應敵之策,手中刀招卻是毫不遲緩。

猛聽得南邊又有一人高聲叫道:「落花流水──」這「落花流水」的第四個「水」拖得特長,滔滔不絕的傳到,有如長江大河一般。這聲音更比其餘三人近得多。

水笙大喜,叫道:「爹爹,爹爹,快來!」

群豪中有人喜道:「江南四老到啦,落花流水!哈……」他那哈哈大笑只笑出一個「哈」字,胸口鮮血激噴,已被血刀砍中。

血刀老祖聽得又來一人,而此人竟是水笙之父,猛地想起一事:「曾聽我徒兒善勇說道,中原武林中武功最厲害的,除了丁典之外,有什麼南四奇、北四怪。北四怪叫什麼『風虎雲龍』,南四奇則是『落花流水』。當時我聽了說道滾他媽的,外號叫作『落花流水』,還能有什麼好腳色?可是聽這四個傢伙的應和之聲,可著實有點兒鬼門道。」

他尋思未定,只聽得四人齊聲合呼,「落花流水」之聲,從四個不同方向傳來,只震得山谷鳴響。血刀老祖聽聲音知三人相距尚遠,最遠的還在五里之外,但等得將眼前敵人一一殺了,那三人一合上圍,可就不易脫身。他撮唇作嘯,長聲呼道:「落花流水,我打你們個落花流水!」手指彈處,錚的一聲,水笙手中長劍被他彈中,拿捏不定,若非她玉女心經內功已達六層,這一指已將她的長劍彈飛。

汪嘯風見水笙危急,將那套「孔雀開屏」使發了性,一時收不住招,仍是「東展錦羽」、「西剔翠翎」、「南迎艷陽」、「北回晨風」一式式地使動。

這時他神照功被激發出來,無奈神功初成,還不到二成功力,冷心劍法威力有限,仍然纏不住血刀老祖。血刀揮處,一個使桿棒的胖子連人帶棒,斷為四截。餘人見到他如此慘死,忍不住駭然而呼。

突見左首灰影一閃,長劍上反射的月光耀眼生花,一條冷森森的劍光點向血刀老祖胸口。血刀老祖回刀掠出,當的一聲,刀劍相交,只震得虎口隱隱作麻,心道:「好強的內力。」便在此時,右首又有一柄長劍遞到,這劍勢道甚奇,劍尖劃成大大小小的一個個圈子,竟看不清他劍招指向何處。血刀老祖又是一驚:「太極劍名家到了。」

血刀老祖勁透右臂,血刀也揮成一個圓圈,刀圈和劍圈一碰,噹噹當數聲,火花迸濺。對方喝道:「好刀法!」向旁飄開,卻是個身穿杏黃道袍的道人。血刀老祖叫道:「你劍法也好!」左首那人劍中夾掌,掌中夾劍,兩股勁力一齊襲到。

左首那老者白須如銀,相貌俊雅,自是水笙的父親水岱。但見血刀老祖每接一劍,身子便晃了一晃,似是內力有所不如。那道士就是劉乘風。卻見西邊山道上又有兩人奔來,身形快捷如風,顯然也是極強的高手。

血刀老祖一口血刀越使越快,一團團紅影籠罩了全身,但在兩大高手夾擊下,已是大落下風。血刀老祖見不是路,向水岱疾砍兩刀,又向劉乘風猛砍兩刀,都是只攻不守,極其凌厲的招數。趁兩人全力抵擋之際,血刀老祖跳出圈外,向西逃竄,企圖奔回藏邊大雪山老巢。

突然間身後一人喝道:「看刀!」血刀僧聽聲辨器,身子不轉,回刀反砍,當的一聲,雙刀相交,但覺胸口一震,血刀幾欲脫手飛出,這一驚非同小可:「這傢伙內力如此強勁!」一回頭,只見那人是個身形魁梧的老者,白須飄飄,形貌威猛,手中提著一柄厚背方頭的鬼頭刀。血刀僧心生怯意,急忙閃躍退開。

此人正是「南四奇」中的首老陸天抒。

這一交鋒,陸天抒已將血刀老祖的西逃之路堵住。血刀老祖只好轉向南邊,卻見汪嘯風使出「登萍渡水」的輕功,飛掠過來。

血刀老祖登時寬心,他知汪嘯風功力太弱,自忖有把握一招內將令他挂彩,於是使出一招血刀門絕技「流星經天」,勁力威猛已極,企圖將汪嘯風斃於刀下。

只聽眾人驚恐高喊:「當心!」噗的一聲,血刀正中在汪嘯風的胸口!

哪知汪嘯風中刀后卻若無其事,一招「三燕投林」,血刀老祖大驚之下向旁閃避,哪知持刀的右手一痛,小指已被汪嘯風的長劍削去。

原來汪嘯風神照功初成,但冷心劍法威力較弱,奈何不了血刀老祖。於是汪嘯風甘冒奇險,仗著烏蠶衣護身,硬接了血刀老祖一招,趁著血刀老祖大吃一驚之際,使出一招玉女劍法的絕技「三燕投林」。「三燕投林」三招混一,三招雖先後而發,卻似同時而到,正是古墓派武功的厲害招數,別派武學之士若不明其中奧妙,一上手就會筋斷骨折。汪嘯風的玉女劍法只練到第三層,按理傷不了血刀老祖,只是汪嘯風早有準備,將本可使玉女劍法練到第四層的時間全部用來苦練這招絕技「三燕投林」,加上神照經的威力,終於將「三燕投林」這招練到第九層,仗著烏蠶衣護身,突出奇兵,果然收到奇效,將血刀老祖刺傷。其實以汪嘯風此時的武功,與血刀老祖仍有一定距離,全靠出奇制勝。小說《倚天屠龍記》中,宋青書擊斃丐幫掌缽、執法長老二人,靠的是九陰白骨抓的陰毒、詭異,其自身武功未必在此二人之上。

血刀老祖居然傷在一個後生小輩手上,生平以今天最險,但他應變奇速,對準北面的水笙沖了過去。水笙驚慌之下,用玉女劍法護住全身,哪知血刀老祖卻是虛招,當下突出重圍,跳上自己從藏邊帶來的寶馬,雙腿一挾,胯下坐騎騰空而起,向前躍出。

小說中血刀老祖向西突圍,將「南四奇」引到藏邊大雪山中逐一殲滅,只剩一個花鐵干投降。但現在西面已被陸天抒封住,血刀老祖只好從水笙所在的北方突圍。

血刀老祖不知從哪裡弄來一匹寶馬,轉眼就將群豪甩得遠遠的。但汪嘯風和水笙卻緊跟在後。鈴劍雙俠」的坐騎黃馬和白馬乃是千中挑、萬中選的大宛駿馬,平時他二人以此自傲,常說雙騎腳程之快,力氣之長,當世更無第三匹馬及得上,現在看來,血刀老祖的白馬果然略遜一籌。

汪嘯風知道決不能讓血刀老祖逃往西面,於是和水笙依靠寶馬,迂迴而進,死死卡住西面的道路,迫使其只能北竄。

追趕血刀老祖的,「鈴劍雙俠」自是兩馬當先,後面除了「南四奇」之外,尚有湖廣三十餘名好手,或為捕頭鏢客,或為著名拳師,或為武林隱逸,或為幫會首腦。血刀門的眾惡僧最近在湖廣一帶鬧得天翻地覆,不分青紅皂白的做案,將白道黑道的人物都得罪了。武林群豪動了公憤,得知訊息后,大伙兒都追了下來。眾豪一路追來,每到一處州縣市集,便掉換坐騎,眾人換馬不換人,在馬背上嚼吃乾糧,喝些清水,便又急追。

血刀老祖仗著坐騎神駿,遇到茶鋪飯店,往往還打尖休息。但「鈴劍雙俠」從西面追得甚緊,血刀老祖有時還企圖設下陷阱,幹掉兩人。不過汪嘯風為人機警,避開了陷阱,多次與血刀老祖交手。血刀老祖少了根手指,武功打了折扣,對「鈴劍雙俠」只勉強佔上風,但汪嘯風的內力卻越來越強,血刀老祖每與之拼一刀,手臂都是一陣酸麻,驚駭這小子內力如此之強,又怕「南四奇」追上,故不敢戀戰。汪嘯風內力雖強,但招數遠不及(正如小說里在大雪谷中,狄雲身兼神照功和血刀門兩大奇功,但由於招數平平,仍遠不是花鐵乾的對手),故也不敢緊迫,只是從西面遠遠吊住,不致失了目標。

如此數日過去,已從湖北追進了河南境內。河南群豪與湖廣江湖上人物向來聲氣相通,一得到訊息,紛紛加入追趕。待到南陽一帶,河南豪傑不甘後人,又都參與其事,他們與此事並非切身相關,但反正有勝無敗,正好湊湊熱鬧,結交朋友,也顯得自己義氣為重。待過得南陽,進入伏牛山道,追趕的人眾已逾二三百人。南陽武人有錢者多,大批騾馬跟其後,運送衣被糧食。只是這幹人得到訊息之時,血刀老祖已然北上,只能隨後追趕,卻不及迎頭攔截。

這一前一後的追逐,轉眼間將近十日,血刀老祖已進入函穀道。函谷自古一條道,乃陝豫間必經之路,鈴劍雙俠已無法從西面抄近路截擊。血刀老祖大喜,自此一路西奔,便可甩下群豪,由陝西入青海再入藏,那就什麼都不怕了。於是催馬加快腳程,將群豪拋下一大截,只有鈴劍雙俠如影隨形,但也不敢過分迫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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