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壽筵驚變(中)

第二十二章:壽筵驚變(中)

誰是王仲武?

王仲武是兩湖九州、黑白兩道、十二大派都稱讚的六扇門第一把好手。

王仲武不但才智高,武功也高,而且還相當年輕,不到三十歲,他用的武器,只是一柄普通的腰刀。

據說從沒有人能在他腰刀下,走得過三十招。

王仲武不但智勇雙絕,九流三教、三山五嶽的人,無不有他的眼線;尤其在衙里的捕快們,都視他為青天大老爺,聽命於他。

王仲武與「南四奇」相交已近三年。他原是鄂州的捕頭,因精明強幹,官運亨通,約在三年前升任江陵府總捕頭。這段時間,他曾深入神農架追殺十三名巨盜,終於把對手一一殺死。又與「南四奇」多次合作,維護江湖正義,雙方交情頗深。

王仲武是站著的。

只要他還可以站的時候,他決不會坐著。

因為坐著會使他精神鬆弛,萬一遇敵,他的反應就不夠快。

汪嘯風則是坐著的。

只要他可以坐著的時候,他決不會站著。

因為站著會使他精神疲累,一旦遇敵,他就不能反應敏捷;只有從最充足的休息中,體能才能發揮最大的力量。

我們的豬腳李傲大俠下線已經18小時,回到遊戲后,已經過了三年,對這三年來江湖的事不大清楚,對王仲武也很陌生。但不知怎的,他對王仲武似乎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似乎在哪見過,但無論如何想不起來。

現在,他們兩人都在水岱的房中,望著水岱倒在血泊中的身子。

王仲武緩緩地道:「花老伯,您上來的時候,這裡的情形,可就是這樣了?」

花鐵干沉聲道:「老夫曾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移動物品,任何人不得擅自離席。」

王仲武睿智地垂下頭,再問道:「陸老伯,您上樓來的時候,可曾看見什麼可疑的人?」

陸天抒道:「四弟慘叫聲甫發,二弟、三弟已相繼掩至,老夫留在大廳,安頓客人。」

花鐵干補充道:「我一撲上樓來,便見大門敞開,心知不妙,便與三弟沖了過去,只看見……四弟,就伏在那床邊,倒在血泊中……」

汪嘯風忽然道:「各位,大廳中的客人,要不要查查,在出事的時候,他們是否曾離開過?」

王仲武道:「這恐怕很難,大廳中的賓客數百人,加上僕役、丫環近千,同一時間去方便和走動的,只怕有數十人。陸老伯,賓客是不是都是你們的朋友?」

陸天抒道:「老夫都查過來了,沒有冒名而來的人。」

王仲武道:「其中會不會有人與水老伯有過宿怨或世仇的?」

水夫人泣不成聲地接道:「不會,絕不會有。水岱慶祝大壽時,名單都是與我商議過的,我們就怕宴中有什麼不快的事情發生,所以把會生事的、有過怨隙的人,都沒有請來,誰知,還是……」說著又哭了起來。

王仲武道:「還是煩請陸老伯派個人,告訴劉老伯,把廳中的人放走吧,那是無補於事的。誰都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事發生的。」

此時汪嘯風突然道:「那是什麼?」

眾人順著他的眼光,只見水岱屍體的壽衣下,隱隱露出了紙片一角。

王仲武過去抽出紙片,原來是一封信!王仲武不愧謹慎小心,在手上衡了一衡,再在當風的窗旁,把兩個軟塞塞入鼻孔之中,才撕開了信,這確確實實是一封信,沒有任何陷陷阱,王仲武才把信交給了水夫人。水夫人讀著,忽然叫了一聲,暈倒在地。陸天抒叫侍婢扶住了水夫人,持信大聲朗讀:

「『落花流水』陸天抒、花鐵干、劉乘風及『鈴劍雙俠』汪嘯風、水笙大鑒:

記得三年前『血刀老祖』的血債否?今天他的後人,要你們償命。第一個是水岱,三天之內『南四奇』和『鈴劍雙俠』,死得乾乾淨淨,了卻三年前的血海深仇,你們等著死吧。

西藏青教血刀門第五代掌門人飛血刀魔謹拜」

「血刀老祖」?這個名字,不單令水夫人暈眩過去,連陸天抒、花鐵干、劉乘風也為此臉色慘白,鈴劍雙俠亦為之動容!

三年前,鈴劍雙俠汪嘯風、水笙在黃河邊誅滅血刀老祖,那是轟動武林的大事。

按遊戲規則,無論NPC人物還是角色玩家,死亡后都要二十年(現實中5天)才能轉世,取「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之意。看來兇手是血刀門中的其他人。

只聽汪嘯風冷冷道:「原來是血刀門餘孽,看來是沖我們鈴劍雙俠來了。各位師伯請放心,血刀門的禿驢無論來幾個,我們鈴劍雙俠接下就是。」

陸天抒忙道:「賢侄哪裡話?敵人連『南四奇』也不放過呢。到時我們還要共同對敵。」

花鐵干忽然一個虎撲,跳起來道:「來就來吧,連血刀老祖也栽在我們手中,他龜孫子有種的出來,看俺花二爺要不要得了他的命!」

房間的人都在沉吟著,沒有人出聲呼應,只剩下他自己洪鐘般的聲音,在房間中回蕩著。

陸天抒手執著信,乾笑幾聲道:「好,血刀門後人,咱『南四奇』還沒有老到不能拔劍,還可以決一死戰!」

王仲武沉吟道:「以各位武功,血刀傳人,自不是怕,但問題是,敵在暗處,我在明處,血刀後人,究竟是誰,我們尚未得知,只怕會吃虧一些。」

汪嘯風與血刀老祖多次交手,這時沉聲道:「最重要的是,血刀的刀法中有一招『流星經天』絕技,岳父大人看來就是被此招所傷。論武功,兇手可能非我們之敵,但對『流星經天』若不及凝神戒備,則縱有天大的本領,也避不開去。」

王仲武道:「所以目下我們最重要的,是要找出誰是血刀門的傳人,我覺得劉老伯應先放走大廳中人,以免打草驚蛇,令對方隱瞞行藏。」

陸天抒點了點頭,對花鐵幹道:「二弟,麻煩你去走一回,把事情告訴劉三弟,並叫他回來,廳中的事,你也去安頓一下。」

花鐵幹道:「好。」人已飄然越出房外。

王仲武長嘆,沉思了一會兒,道:「來人身手很快,水老伯不過一聲慘叫,你們便趕來了,可是仍給他逃了開去。」

這時一家丁忽然怯生生地道:「稟告,稟告陸大爺……」

陸天抒不耐煩地輕叱道:「什麼事,快說!」

那家丁怯怯地道:「小的在未去廳堂之前,好像,好像看見阿福臉色蒼白的走過,小的多事,問……問他做什麼,他,他說,他看見誰殺死老爺的,可是,可是,他又不敢說出來……」

陸天抒跳了起來,道:「他有沒有說是誰?」

那家丁更是驚慌:「沒……沒……沒……沒有。後來,小的就到廳堂去了,經過花園,就被……」

陸天抒喃喃地道:「怪不得我衝上來時,阿福似有話跟我說……那時我正匆忙,也沒有停下來……」

王仲武也臉色大變道:「好,這就是線索,現在阿福在哪裡?」

那家丁道:「他,他好像很怕,到,到柴房去了。」

王仲武道:「好,陸老伯,我先和你以及花老伯去盤問阿福他見到的是什麼人。汪兄,你是水老伯之婿,這兒水夫人及現場就靠你料理了。」

汪嘯風想想也是道理,於是答應了。

陸天抒長嘆道:「為了咱們兄弟的事,令王總捕頭奔忙,老夫好生不安。」

王仲武淡淡地道:「南四奇皆是我之友,而我又是吃這行飯的,自然如同己任,非理不可,何謝之有?」

王仲武、花鐵干往柴房走去,花鐵干走在前面,王仲武在後面慎重而從容的跟著。花鐵干著走著,指著前面的一座破屋,大叫道:「阿福,阿福,快出來,有話問你!」

屋內的人,應了一聲,開著柴房。花鐵干怒道:「好沒膽量的小子,還關起門來,怕人殺他不成!誰敢在水府作亂,這次我花老二就不會饒了他——」

王仲武忽然身子一蹲,沉聲道:「有人翻牆入來!」話未說完,忽然衝天而起,像避過什麼暗器似的,反擊一掌!

這一掌遙劈在石牆之處,轟然一聲,石牆坍倒了一角,灰塵漫天之際,只見牆外人影一閃而沒。

花鐵干怒嘶著沖了出去,邊叫道:「王總捕頭,你追那頭,我追這邊,看他往哪兒逃!」

三個起落之間,已追出園圃,但見前面的人,身法輕靈,花鐵乾眼見自己迫不上了,便大吼道:「賊子,有種別逃,跟你爺爺分個你我才走!」說著一掌劈去,砰然擊中一棵樹榦,樹崩倒,隆然聲中,葉飛漫天,陸天抒、汪嘯風二人,已聞聲趕至!

陸天抒發出一聲斷喝道:「老二,是什麼人?」

花鐵干氣喘咻咻地道:「有人要暗殺我們!」

汪嘯風急問:「在哪兒?」

花鐵干再看清楚,樹斷枝折,哪裡還有人呢?當下怒道:「往哪兒溜了,這賊子,不敢跟俺交手!」

陸天抒道:「老二,你找到了阿福沒有呢?」

花鐵幹道:「沒有,他剛要從房子里出來,我們便遇上此人了。」

陸天抒驚問道:「王總捕頭呢?」

花鐵幹道:「也是追人去了。」

陸天抒急道:「不好,快去救助!」

黃、白、黑三道人影,猶如鷹擊長空,一起一落,已在十餘丈外。

陸天抒、花鐵干、汪嘯風三人幾乎是一齊到了柴房門前,三人同時站住,呆住!

柴房門前,站著一個家丁打扮的人,那是阿福。

不過阿福看到他們,沒有作揖,也沒有笑,只是雙眼直鉤鉤的盯著他們。

阿福看到他們,眼睛瞪得老大,不過他既見主人也無所動,那除非是阿福看不到他們。瞪著眼而看不見人的人,只有幾種人,瞎了眼的是一種,死了而不瞑目的人又是一種。

阿福沒有瞎眼睛。

所以他只好是死人。

花鐵干鐵青著臉走前去,手指才觸及阿福,阿福便倒了下去。

阿福前身,沒有半絲傷痕,他背後卻是血染青衫,似被尖利的兵器,刺入了心臟,剛好不致穿胸而出!

阿福沒有合上眼睛,張大著嘴。

他的眼睛里充滿驚恐,張大著嘴似要說些什麼。

他究竟見到了什麼人,竟如此恐慌?

汪嘯風冷冷地道:「花老伯錯了,你不該離開阿福。」

陸天抒嘆道:「阿福已永遠沒有機會說話了,他究竟要說什麼?」

汪嘯風忽然道:「但願王捕頭能沒事就好。」

話猶未了,一人已躍到柴房的屋瓦上,幾乎一個踉蹌摔了下來,花鐵干驚道:「王捕頭!」

王仲武勉強應了一聲;躍了下來,臉色蒼白,按著心胸,似很難受的樣子。陸天抒急上前扶持著他,道:「王捕頭,你怎麼了?」

王仲武翻了翻眼,捂著后胸,濃濁地咳了幾聲,好一會兒才勉強說道:「我來到這裡,發現有人,和花老伯追了出去,我眼看就要追著,忽然在石牆轉彎處,有蒙面人掩來,好厲害,出手之快,令我閃避莫及,只有硬拼!我挨了他一掌,咳,哈,他,他也不輕,挨了我一拳!」

陸天抒長嘆道:「為這件事,令王捕頭幾乎喪了命,真是……」

王仲武煙嘆道:「這不關你們的事,是對手大厲害了。」

汪嘯風冷冷地道:「王捕頭可知對手用的是什麼掌?」

王仲武道:「他出手太快了,我也不知他用的是什麼掌力,不過,這一掌,還不致要了我的命!如果我不是硬與他換了一擊,只怕就要糟了。我們因彼此都要運功挨受對方一擊,所以下手時,反而沒有用全力。」

這時花鐵干連聲道:「剛才我追那人,似乎一身血紅的僧袍,身形身法與當年的血刀老祖非常相似!」

陸天抒知道三年前花鐵干曾與血刀老祖交手,不會看錯,當下驚道:「那麼,對手確實是西藏血刀門中的高手?」

汪嘯風突然想到什麼,驚叫道:「劉老伯在哪裡?」

劉乘風適才在大廳遣送賓客,如今不知在哪裡。

陸天抒沉聲道:「他落了單,快去瞧瞧!」

花園裡有一棵斷樹,樹葉遍地。

一棵生長力繁茂的樹,被硬硬砍斷下來,是很殘忍的事。

這棵樹是被劉乘風追敵時,一掌劈斷的。

現在樹旁倒下了一個人。

附近的落葉,都被他身上流出來的血所染紅了。

一個精壯而生命力強的人,生命慘遭斫殺,是件更殘酷的事。

這個倒地的人,正是「南四奇」之三——劉乘風。

是他劈倒了這棵樹,可是,又是誰劈倒了他?

就在陸天抒、汪嘯風赴柴房的一刻間,他便被打倒了,甚至沒有打鬥之聲,難道這一身精純太極內功的人,連掙扎也來不及?

陸天抒忽然變成了一個枯瘦的老人,從來也沒有看人過,這叱吒風雲一時的「南四奇」之首,竟已這麼老,這麼瘦了。

汪嘯風全身微微顫抖,暮色中,一臉是淚。

花鐵干黑袍晃動,臉色鐵青。

這還是垂暮,這一天,將要過去,還未過去。

陸天抒的聲音,出奇地冷靜:「三弟的致命傷,是左右太陽穴被人用手指戮入而歿的。」

王仲武點頭道:「也就是說,殺劉老伯的人,已熟知他所學之武功,而且知道左右太陽穴,是劉老伯太極內功的唯一罩門。」

花鐵干沉聲道:「無論是誰,也不可能在陸三弟毫無防備的猜形下,一擊得手的。」王仲武頷首道:「太陽穴是人身死穴,可是不易被人擊中,何況以劉老伯的武功!」

汪嘯風冷冷地道:「除非是劉老伯絕未防範的熟人!」

陸天抒說道:「對,兇手絕對是個熟人!」

花鐵乾冷笑道,「可是我們還不知道那是誰,已丟了兩位兄弟了。」

陸天抒沉聲道:「從現在起,我們誰也不許落單,以給敵人有下手的機會,至少有兩個人在一起才可以行動,我們不怕死,但至少不能死得那麼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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