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奪經之戰(一)
且說鈴劍雙俠和謝遜等人經浴血苦戰,才殺了這個古怪的胖和尚慧凈,其驚險程度比之幽靈山莊有過之而無不及。除水笙一人毫無損傷外,汪嘯風和謝遜都身負重傷昏迷,由水笙帶回交河古城調養。
水笙驚喜的俏臉,是汪嘯風醒來后看見的第一眼。
「啊!老公,你醒了!感謝佛祖!」水笙烏黑的眼圈裡滿是欣喜,看來是一直沒有合眼,「你想吃什麼?這裡有參湯!」
汪嘯風眨眨眼睛,在毛毯下活動了一下手腳,略為吐納一陣,除了稍覺疲憊虛脫外,神智大為恢復,「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迷糊了三天半!獅王來看過你,這高麗參還是獅王留下的!」水笙手捧一個精緻的銅碗,輕輕扶起汪嘯風,試了試參湯的溫度,將碗遞到他嘴邊,「來,喝一口,吃點東西吧!」
汪嘯風自忖自己傷勢與謝遜差不多,怎麼謝遜好得這麼快?略一思索,已明其理。謝遜受的基本上是外傷,而水笙那裡卻有許多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故而好得快;而自己卻曾被慧凈扼住咽喉,被迫用北冥神功吸了他的部分內力,在打鬥時神照功全力運轉,還勉強壓得住;而受傷昏迷后,從慧凈那裡吸來的寒熱交加的內力一起發作,就頂不住了。
三天多來,汪嘯風時醒時睡,虛弱得象無助的嬰兒,全靠水笙將食物研磨成糊狀和著羊奶灌下,加上交河明教香主請來的名醫精心診治,這才幽幽醒轉。
「我沒事!只是力竭,傷耗內息,自己調養一陣就好了!」汪嘯風坐了起來,水笙乖巧地在他身後塞了個軟墊,此時的汪嘯風,腦子還是一片金鐵交鳴,在昏迷中,與波斯寶樹王和慧凈那兩場驚心動魄的激戰無數次在腦海中重現,清醒后仍舊令他回味無窮。「嘿嘿!痛快!那兩仗打得真痛快!」
「命都差點沒了!還說痛快!」水笙眼圈一紅,「人都那樣了還在神神叨叨地喊打喊殺,把刀子抱得死緊,睜著眼睛卻好象什麼都看不見,樣子好怕人!好多人都認為你要發狂死了!……你死了我怎麼辦!」
汪嘯風心中溫暖無比,伸手一攬將水笙摟進懷裡,柔聲說:「我不會死的!」水笙緊緊靠在自己男人胸前,閉上了眼睛,眼角噙淚,低聲說道:「不要拋下我!千萬不要拋下我!」。
「啊,你還有傷!」水笙急急忙忙離開汪嘯風的胸膛,「碰疼了沒有!」
「沒有!我說了沒事了!」
「打一次就留下三道傷口,還好都不重……真是太危險了!……」
汪嘯風定下神來,沉思道:「這兩場仗好生奇怪。按《倚天屠龍記》記載,波斯明教寶樹王只會粗淺的乾坤大挪移和聖火令功夫,我們的鴛鴦刀法足可對付,哪知他們武功如此怪異,內功也極其深厚,還有許多招數明明是天竺的瑜珈術,他們口中的摩伽陀武功又是什麼武功?這慧凈小說中不會武功,但現在他卻會極厲害的冰魄寒光掌與烈火赤焰掌。這冰魄寒光掌倒沒什麼,無非是習得易筋經又吸入冰蠶奇毒,不過又是一個游坦之而已,但他那烈火赤焰掌卻至陽至剛,偏生威力奇大,只怕不在降龍十八掌之下。還有,那慧凈在與我激斗中突然一招扼住我喉頭,我無論如何也格不開,與那寶樹王的瑜珈術倒是同出一脈,他怎麼會這麼多怪異武功?……」
這時水笙道:「老公,我本以為我們屢獲奇遇,在江湖上已算超一流高手,足可以縱橫天下、笑傲江湖了。哪知自從狄雲假扮王捕頭來搗亂后,遇到的敵人一個比一個厲害,象雪嶺雙姝、衛璧、波斯寶樹王和慧凈。行走江湖真的這麼難嗎?其他玩家是不是也這樣辛苦?」
汪嘯風答道:「你別忘了遊戲設置。我們進入江湖才不過幾年,而這裡面的玩家,動不動就是混了幾十年,有的已經幾百年了。想想,幾百年打殺下來卻能不死,那功力有多可怕,三流小角色都能混成超一流……不過話說回來,這雪嶺雙姝、衛璧得到九陽神功和北冥神功,功力大進還很正常,但這款遊戲的設置不會偏離金庸原著太遠,那寶樹王、慧凈就算再有奇遇,無論如何也不會有如此高深的武功,難道裡面還有什麼深藏的秘密嗎?」
水笙若有所思:「嗯,也許這就是這款遊戲的魅力所在吧!無數高手玩家深藏不露、錦衣夜行……這樣才刺激呢。否則我們如果隨便就能橫掃天下,恐怕我們自己也會索然無味了。」
汪嘯風笑道:「是啊,江湖到處藏龍卧虎,迭有奇遇,碰到對手也不知深淺,不知有多少秘密需要我們去探險、去揭露,這才其樂無窮啊!不過我查看過以往的遊戲記錄,象我們這樣遭遇的倒是罕見……現在我要苦練北冥神功,多吸取內力,才能在江湖立足。為避免麻煩,好!我答應你,以後不到萬不得已,我決不出刀了!我們也不要騎馬慢吞吞回去了,那樣起碼得兩個月,不如坐『傳送陣』直接回去好了。」
哪知水笙轉了性,卻不依了:「我們進入遊戲來玩就是為了尋求刺激嘛,幹嘛躲躲閃閃的。還是一路殺回去,看看有沒有新鮮刺激的玩意。」
汪嘯風心中苦笑。在前幾場劇斗中,汪嘯風和謝遜拚命維護水笙安全,受到很大牽制,水笙倒好,幾乎毫髮未傷,還一刀結果了怪僧慧凈,經驗值猛漲近十萬點,武功級別一下升了三級,轟動整個江湖。看來她過了心理關,倒是打上癮了,恢復了女警官本色。無奈之下,自己只有捨命陪老婆了。
三天後汪嘯風完全恢復,功力更勝從前,鈴劍雙俠辭別謝遜(謝遜要押送高昌寶藏回光明頂),再次起程。這一日時當初春,鈴劍雙俠縱目四望,只見夜色漸合,長長的塞外古道上,惟有黃沙綠草,陣陣歸鴉。驀地里江湖傳書:「可蘭經」歷史劇情開啟。
鈴劍雙俠商量一番,拋出兩個「元祖星空」,進入了劇情。
按劇情簡介:清軍一進入新疆,「可蘭經」劇情就自動開啟。清軍正黃旗滿洲副都統、兼鑲紅旗護軍統領、定邊將軍兆惠奉旨在天山北路督辦軍務,偵知在這一帶游牧的回部有一部祖傳手抄可蘭經,得自回教聖地麥加,數十代由首領珍重保管,乃這一族的聖物,於是派遣高手,將經書搶了來,他想以此為要挾,就不怕回人反抗。回部首領木卓倫在大漠召開大會,率眾東去奪經,立誓便是埋骨關內,也要教聖書物歸原主(以上這些都是自動劇情,不能改變)。小說《書劍恩仇錄》中,回部這邊有霍青桐這名美女,並得到陳家洛的紅花會以及陸菲青、周仲英等援手;清廷這邊有張召重等一干大內高手,以及鎮遠鏢局的鏢師。根據劇情,以黃河為界,清廷這邊將古經帶過黃河,即算成功;霍青桐這邊必須在到黃河前奪回古經。同時規定,古經被其他任何一派勢力奪去,天山回部就必須臣服。故薄薄的一本經書,關係到新疆歸屬的大勢,實乃牽一髮而動全身。而且由於遊戲是金庸的十四部小說混為一體,所以各方勢力比《書劍恩仇錄》中複雜得多,增添了無數變數。
鈴劍雙俠縱馬翻過一個山崗,眼看天色將黑,水笙已在喊累,汪嘯風說再過十里地就到雙塔堡,那是塞外一個大鎮,預定當晚可到鎮上落店。行不多久,兩騎進鎮,徑投一家大店,要了一間上房。用過飯,店伙掌上燈,鈴劍雙俠走到天井處,只覺周圍夜闌人靜。汪嘯風點點頭道:「看來傳聞是真的了。」
水笙奇道:「什麼傳聞?」
汪嘯風解釋道:「據遊戲論壇中玩家發帖,清軍入關后,紅花會竭力反抗,卻以失敗告終。按金庸小說中說,紅花會是豹隱回疆,哪知遊戲中卻不是,整個中國都不見紅花會的蹤影,彷彿憑空消失一般,連與之有瓜葛的陸菲青等人物也不知所終,實乃武林一大謎案。去年,紅花會的三當家趙半山出現在山東商家堡,不料卻被大內高手吸干內力慘死,但也無法查明其來自何處。現在我們進入的遊戲是第二循環,我看過第一循環的可蘭經劇情,到雙塔堡后,紅花會『千里接龍頭』就按期出現,陸菲青、李沅芷一行也現身了。現在我們到了雙塔堡,卻不見他們人影,看來紅花會的人馬確實是失蹤了。嗯,霍青桐少了這個強援,只怕這次奪經之路不會太順利。」
水笙道:「你怎麼知道紅花會是否另有妙計?再說,沒有紅花會,還有鈴劍雙俠,就看我們了。」
兩人一笑回屋就寢。
次日鈴劍雙俠又行,出得鎮來,走了一個多時辰,離雙塔堡約已三十里。
正在這時,忽聽身後傳來一陣「我武——維揚——」「我武——維揚——」的喊聲。
水笙甚是奇怪,忙問:「老公,那是甚麼?」
汪嘯風道:「那是鏢局裡趟子手喊的趟子。每家鏢局子的趟子不同,喊出來是通知綠林道和同道朋友。鏢局走鏢,七分靠交情,三分靠本領,鏢頭手面寬,交情廣,大家買他面子,這鏢走出去就順順利利。綠林道的一聽趟子,知是某人的鏢,本想動手拾的,礙於面子也只好放他過去。這叫作『拳頭熟不如人頭熟』。否則本領再大十倍,那也是寸步難行。」
水笙道:「這喊的是什麼鏢局子啊?」
汪嘯風道:「那是北京鎮遠鏢局,北方可數他最大啦。奉天、濟南、開封、太原都有分局。總鏢頭是『威鎮河朔』王維揚,現下總有七十歲了罷?聽他們喊的趟子仍是『我武維揚』,那麼他還沒告老收山。」
水笙道:「你知道他們總鏢頭么?」
汪嘯風道:「此人憑一把八卦刀、一對八卦掌,當年打遍江北綠林無敵手,也真稱得上『威震河朔』!按說,京師就在河朔,這外號犯忌諱,不過奇怪的是,朝廷卻沒有干預。據傳聞,王維揚已投靠朝廷,兼任大內侍衛,他的兩個兒子也在福康安手下當差。這也許是他保住外號的原因。鎮遠鏢局有了朝廷背景,江湖中人就更不敢動他們的鏢了。」
水笙道:「他們鏢車走得快,一會兒趕了上來,我們要不要會會他?」
汪嘯風道:「王維揚年逾古稀,他自己怎麼還會出來?不過他們與大內侍衛是一夥的,回部的古經就在他們的鏢車中,算是我們的對頭,我們要小心為上,動手前盡量不要招惹。」
鈴劍雙俠緩緩而行。但聽得鏢局的趟子聲越喊越近,不一會,二十幾匹騾馱趕了上來。汪嘯風背轉了身,將一頂大草帽遮住半邊臉,偷看馬上鏢師。
七八名鏢師縱馬經過,只聽一名鏢師道:「聽韓大哥說,他與焦文期焦三哥也要前來。」
汪嘯風大吃一驚。回頭看那鏢師,晃眼間只看到他滿臉鬍子,黑漆漆的一張長臉,等他擦身而過,見他背上負著一個紅色包袱,還有一對奇形兵器,竟是外門中的利器五行輪。
汪嘯風尋思:「是關東六魔?據說每人均是武藝高強,五魔閻世魁、六魔閻世章都使五行輪,外家硬功夫極是了得。韓文沖、焦文期這兩大洛陽琵琶門高手也來?加上閻氏兩兄弟,看來鎮遠鏢局這次出動的高手很多啊。嗯,這也說明陸菲青確實失蹤了,否則焦文期活不到今日。」
午時打過了尖,後面只聽得一陣駝鈴響,塵上飛揚,一大隊沙漠商隊趕了上來。待得漸行漸近,只見數十匹駱駝夾著二三十匹馬,乘者都是回人,高鼻深目,滿臉濃須。頭纏白布,腰懸彎刀。
突然間眼前一亮,一個黃衫女郎騎了一匹青馬,縱騎小跑,輕馳而過。那女郎秀美中透著一股英氣,光采照人,當真是麗若春梅綻雪,神如秋蕙披霜,兩頰融融,霞映澄塘,雙目晶晶,月射寒江。
水笙望過去,那少女和她年事相仿,大約也是十**歲,腰插匕首,長辨垂肩,一身鵝黃衫子,頭戴金絲繡的小帽,帽邊插了一根長長的翠綠羽毛,革履青馬,旖旎如畫。
汪嘯風低聲對水笙說:「翠羽黃衫霍青桐。」
水笙心中一凜,心想正主出現了。
傍晚到了布隆吉,鎮上只有一家大客店,叫做「通達客棧」。店門前插了「鎮遠鏢局」的鏢旗,這家客棧招呼這一大隊人,夥計忙得不可開交。
汪嘯風洗了臉,手裡端了一杯茶,慢慢踱到院子里,假裝抬頭觀看天色。只見大廳上有兩桌人在喝酒吃飯。那背負紅布包袱的鏢師背上兵器已卸了下來,但那包袱仍然背著,正在高談闊論。
只聽一名鏢師笑道:「閻五爺,你將這玩意兒平平安安的送到京城,兆惠將軍還不賞你個千兒八百的嗎?又好去跟你那小喜寶樂上一樂啦!」
汪嘯風心說:「果然是關東六魔中的第五魔閻世魁。」當下更加留上了神。
閻世魁道:「賞金嗎?嘿,那誰也短不了……」
他話還未說完,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插嘴道:「就只怕小喜寶已經跟了人,從了良啦。」這人相貌猥瑣,身材瘦削,但也是一身鏢師打扮。
閻世魁心中不快,「哼」了一聲。第一個說話的鏢師道:「童兆和你這東西,總沒好話。」
那童兆和仍是有氣沒力的道:「從良不是好話?好吧,我說小喜寶做一輩子的窯姐兒,到死翻不了身。」
閻世魁破口大罵:「你媽才做一輩子窯姐兒。」
童兆和笑道:「閻五爺,玩笑是玩笑,正經是正經。你可別想小喜寶想昏了頭,背上這紅包袱給人家拾了去。你腦袋搬家事小,咱們鎮遠鏢局四十年的威名可栽不起。」
閻世魁怒道:「童家小子,你望安吧,這批回回想從你閻五爺手上把這玩意兒奪回去,教他們快死了這條心。我閻世魁關東六魔的名頭,可是靠真功夫掙來的,不像有些小子在鏢行里混,除了會吃飯,就是會放屁!」
汪嘯風望了他背上那紅布包袱一眼,見包袱不大,看來所裝的東西也很輕巧。
童兆和自己解嘲:「回子當作性命寶貝的玩意兒咱們給搶了來,以後兆將軍要銀子要牛羊,他們敢不雙手送上嗎?我說閻五爺,你也別想你那小喜寶啦,敢情回京求求兆將軍,讓他給你一個回回女人做小老婆,可有多美……」
正說得得意,忽然拍的一聲,不知哪裡一塊泥巴飛來,剛塞在他嘴裡。童兆和啊啊啊的叫不出聲來。兩名鏢師抄起兵刃,趕了出去。閻世魁站起身來,把身旁五行輪提在手裡。他弟弟閻世章聞聲趕來,兩兄弟站在一起,並不追敵,顯是怕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
童兆和把泥塊吐了出來,王八羔子、祖宗十八代的亂罵。閻世章冷冷的道:「一向只聽說狗吃屎,今兒可長了見識,連泥巴也吃起來啦!」
鏢師戴永明、錢正倫一個握了條軟鞭,一個挺著柄單刀,從門外奔回,說:「點子逃啦,沒瞧見。」
這一切汪嘯風全看在眼裡,知道是翠羽黃衫霍青桐出手懲戒,當下回屋與水笙商量。
次日一早,鏢行大隊又行。趟子手「我武——維揚」一路喊出去,鎮遠鏢局一桿八卦鏢旗在前開道。汪嘯風看這鏢行的騾馱並不沉重,幾名鏢師全都護著閻世魁。看來他所背的那個紅布包袱才是真正要物。鏢行中原有保紅鏢的規矩,大隊人手只護送幾件珍寶。
鏢行一行人走後,鈴劍雙俠遠遠跟在後面,日中在黃岩子打了尖,一路是上山的斜路,預計當日趕著翻過三條長嶺,在嶺下的三道溝落店。
山路險峻,愈來愈陡,鏢師們緊緊看著騾車,生怕騾子一個失腳,車子跌入山谷,那可是粉身碎骨之禍。行到申牌時分,正到烏金峽口,鏢行大隊都坐在地上休息,烏金峽兩邊高山,中間一條山路,十分陡削,途中不易停步,必須一鼓作氣上嶺。
休憩罷,進入峽口,鏢行人馬排成了一條長龍,人眾牲口都是氣呼呼的上山。騾夫「得兒——得兒——」的叱喝聲響成一片。
汪嘯風忽見右邊山峰頂上人影一閃,似乎有人窺探。猛聽得前面一陣駝鈴響,一隊回人乘著駝馬,迎面奔下嶺來,疾馳俯衝,蹄聲如雷,勢若山崩。鏢行中人大聲呼喝,叫對方緩行。童兆和喊道:「喂,相好的,死了娘老子奔喪嗎?」
眾回人轉眼奔近,前面七八騎上乘者忽然縱聲高歌,聲音曼長,山谷響應。兩邊山頂上都有人站起來,高歌而和。鏢行中人不禁愕然。
只聽回人隊中一聲胡哨,兩騎飛奔向前,繞過閻世魁,對準了緊隨在他身後的閻世章一衝。同時四匹駱駝已奔到閻世魁的前後左右。閻氏兄弟久經大敵,眼見情勢有異,忙拔兵器應敵。
四匹駱駝背上的回人突然間同時雙手各舉大鐵椎,猛向閻世魁當頭砸將下來。山道狹窄,本少迴旋餘地,這時又擠滿了人,四個回人身雄力壯,騎在駱駝背上居高臨下,四柄各重百餘斤的大鐵椎猛砸下來,閻世魁武藝再好也無法躲避。
哪知閻世魁武功高強,在馬背上一縱,飛身越過駱駝,左手五行輪掠出,在一名手持鐵椎的回人脅下劃了一條大傷口,那人登時跌下駱駝。另一個回人過來攔截,閻世魁待他鐵椎揮來,身子略偏,雙輪歸於左手,右手扣住他脈門一拉。大鐵椎重達百斤,那一揮之勢極為猛烈,那回人被他順勢一拉,倒撞下駝,鐵椎打在自己胸口,大叫聲中,吐血而死。
回人隊中霍青桐縱身上前,跳下馬來,長劍晃動,向閻世魁攻去。忽覺背後一股勁風,有兵刃襲來。霍青桐側身一讓,不顧來敵,揮劍企圖割斷閻世魁背的包袱布帶。哪知敵人出手迅捷,不容她緩手,又是攔腰削來。霍青桐無法避讓,揮劍擋格,火花迸發。她心中一震,敵人武功不弱。敵人兵器如影隨形,直刺她左腕。霍青桐左手一縮,食中兩指捏了劍訣,右手劍直遞出去,抬頭看時,卻是閻世章為兄長解圍。
霍青桐連刺三劍,都被閻世章化解了開去,不由得心頭焦躁。他們查知本族這部《可蘭經》,便是由兆惠託了鎮遠鏢局護送前拄北京,眾鏢頭嚴密守護的紅布包袱,定然便是古經的所在。鏢行中人武功不弱,明搶硬奪,未必能成,霍青桐於是設計在烏金峽口埋伏,本擬出其不意的一擊成功,奪了古經便即逃返回部,哪知敵人武功如此厲害。霍青桐眼見時機稍縱即逝,不願戀戰,突然劍法一變,施展天山派絕技「三分劍術」,數招之間已將閻世章逼得連連倒退。
「三分劍術」乃天山派劍術的絕詣,所以叫做「三分」,乃因這路劍術中每一手都只使到三分之一為止,敵人剛要招架,劍法已變。一招之中蘊涵三招,最為繁複狠辣。這路劍術並無守勢,全是進攻殺著。閻世章見霍青桐一劍「冰河倒瀉」直刺過來,當即五行輪向上,想以「朝天一柱香」格開,哪知對方這招並未使足,刺到離身兩尺之處已變為「千里流沙」,直刺變為橫砍,心中一驚,輪鋒爭轉,護住中路。說也奇怪,對方橫砍之勢看來勁道十足,劍鋒將到未到之際突然變為「風卷長草」,向下猛削左腿。閻世章疾退一步,堪堪避開。霍青桐一招「舉火燎天」,自下而上,刺向左肩。閻世章待得招架,對方又已變為「雪中奇蓮」。只見她每一招都如箭在弦,雖然含勁不發,卻都蘊著極大危機。
兩人連拆十餘招,兵器竟未相碰,只因霍青桐每一招都只使到三分之一,未待對方招架,早已變招。霍青桐在閻世章身旁空砍空削,劍鋒從未進入離他身周一尺之內,閻世章卻已給逼得手忙腳亂,連連倒退。若不招架,說不定對方虛招竟是實招;如要招架,對方一招只使三分之一,也就是說只花三分之一時刻,自己使一招,對方已使了三招,再快也趕不上對手迅捷,心中一驚,連連縱出數步。
霍青桐這次籌劃周詳,前後都用龐然大物的駱駝把鏢行人眾隔開,使之首尾不能相救。木卓倫手揮長刀,力拒戴永明、錢正倫兩名鏢師,以一敵二,兀自進攻多、遮攔少。忽聽兩邊山上胡哨聲大作,那是退卻的信號,知道鏢行來了接應,霍青桐忙施展「三分劍術」把閻世章逼退兩步。胡哨聲越來越響。木卓倫大叫:「青桐,快退!」霍青桐停步不進,督率同伴把死傷的回人抱上駝馬,一陣胡哨,大隊向嶺下衝去,木卓倫高舉長刀,當先開路,一隊回人向鏢師衝去。鏢師紛紛讓路。閻世章和閻世魁兩兄弟回身追來,與霍青桐又斗在一起。回人隊中一騎飛出,乘者大叫:「二妹,你先退。」此人是霍青桐的兄長霍阿伊,一桿大槍暫時阻住閻氏兄弟。霍青桐回身上馬,兄妹二人且戰且退。忽然兩邊山頂一陣急哨,霍阿伊、霍青桐催馬快奔。閻世章跟著追去,霍青桐兩粒鐵蓮子向他上盤打去。閻世章停下腳步,揮五行輪將鐵蓮子砸飛。兩邊山上大石已紛紛打將下來,十幾名鏢師被打得頭破血流,混亂中回人商隊已然遠去。
雙方酣斗之際,鈴劍雙俠一直袖手旁觀。水笙心中著急,恨不得馬上前去幫助霍青桐,卻被汪嘯風拉住:「你急什麼,這才是開頭呢,雙方正主兒都沒有出現,那經書也不知在那裡。」
水笙氣道:「不是在閻世魁的包袱里么?」
汪嘯風笑道:「哪有那麼明顯。我們要在暗處,查明經書藏在何處,再出奇不意出手奪取。」
水笙急道:「那何時動手?」
汪嘯風道:「要查明經書在哪裡不難,只是我們動手時,一是不要暴露身份,二是不要傷了朝廷的大內侍衛和鎮遠鏢局的鏢師,才是難事。」
水笙奇道:「這又是為什麼?」
汪嘯風解釋道:「你想想,現在是大清的天下。按遊戲設置,江湖事江湖了,裡面死人成千上萬官府都不會理。但只要江湖中人插手官府和朝廷事務,朝廷非追究到底不可。我們要是暴露了身份,官府還不派出大軍,把我們的雲水山莊連根拔起?我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除非以後你下定決心不要雲水山莊,浪跡江湖,就動手大開殺戒吧。」
水笙想想也是,便不再言語。
過了嶺,黃昏時分已抵三道溝。那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市鎮。騾夫道:「三道溝就只一家安通客棧。」進了鎮,鏢行一行人都投安通客棧。塞外處處荒涼,那客店土牆泥地,也就簡陋得很。
鈴劍雙俠正要解衣就寢,汪嘯風忽聽得院子中一聲輕響,當下對水笙低聲道:「你出去看看,我殿後。」
水笙一楞,提劍開門,縱進院子,只見一個人影翻出了牆。水笙有老公撐腰,也不管外面是否有人埋伏,跟著跳出牆外,雙腳剛下地,迎面就是一劍刺來。
水笙舉劍擋開,喝道:「什麼人?」那人退了兩步,說道:「我是回部霍青桐。喂,我問你,你們兩個明明會武功,一路跟來,為什麼不幫我們,究竟是什麼來路?」
水笙見霍青桐俏生生的站著,劍尖拄地,左手戟指而問,當下道:「我們不願管閑事,怎麼著?我來領教領教你的三分劍術……」話未說完,刷的就是一劍,霍青桐更加惱怒,舉劍相迎。
論武功,水笙屢經大戰,功力大漲,玉女心經和玉女劍法已分別達到第八層,原本實力在霍青桐之上。但之前數次惡戰均有汪嘯風等人在前為她擋住,水笙仗著輕功高明不時偷襲,倒還屢有斬獲。哪知現在自己孤身對敵,一下適應不過來,霍青桐的三分劍術又十分奇幻,當下被逼得手忙腳亂。她聽得身後有人,知道老公已經出來,見霍青桐長劍當胸刺來,一縱就躲到了汪嘯風背後。
霍青桐見水笙來了幫手,也不打話,劍招如風,連續十餘記進手招數。汪嘯風也不拔刀,空手使出無影神拳。霍青桐劍招越快,汪嘯風越慢,再斗數合,霍青桐攻勢已盡被抑制,完全處在下風。霍青桐的「三分劍術」要旨在以快打慢,以變擾敵,但汪嘯風並不跟著她迅速的劍法應招變式,數合之後,主客之勢即已倒置。霍青桐迭遇險招,知道對方是高手,心下怯了,連使「大漠孤煙」、「平沙落雁「兩招,凌厲進攻,跟著轉身就退。
汪嘯風追上擋住,道:「姑娘慢走,我有話說。」霍青桐怒道:「你待怎樣?」汪嘯風道:「我們是來幫你的。」霍青桐問道:「那麼你是誰!」水笙搶上道:「我們是鈴……」
汪嘯風卻介面制止了水笙:「……你不必問我們的名字,反正我們助你奪回經書就是。」
霍青桐反問道:「那你們怎麼證明自己是幫我的?白天你們坐山觀虎鬥,哪有出手?」
汪嘯風道:「白天你們去搶那閻世魁的包袱,但經書並不在那裡,所以我們沒有出手。」
這位霍青桐也是位玩家,並非NPC人物,也知道經書不會被鎮遠鏢局的人大搖大擺背在背上,但所謂虛則實之,焉知對方是否用逆向思維?於是道:「總是要看過才能弄明白。你們幫我把那閻世魁的包袱奪過來,我就相信你們。」
汪嘯風一想,說:「好吧。」水笙道:「咱們現在就去。」汪嘯風道:「先探一探。」三個人低聲商量了幾句。汪嘯風在外把風,霍青桐與水笙兩人翻牆進店,探查鏢師動靜。
兩人矮身走到一干鏢師所住房外,見房裡燈光還亮著,不敢長身探看,兩人蹲在牆邊。只聽得一名鏢師道:「張大人來了,那是萬無一失。」一個中氣充沛的聲音說道:「你們看著,明兒就動手,把那幫回子全部擒回來。」童兆和道:「你張大人一到,那還不手到擒來?你抓到后,我狠狠的踢他們幾腳。」
水笙慢慢長身,在窗紙上找到個破孔向里張望,見房裡坐著五六個人,一個四十歲左右、氣派威武的面生人居中而坐,想必就是他們口中的張大人,見那人雙目如電,太陽穴高高凸起,心想:「這樣的人內功精深,武功非同小可,怎麼官場中也有如此人物?」水笙按照之前三人商量好的,在霍青桐耳邊說了幾句話,隨即除下帽子,把長發披在面前,取出塊手帕蒙住下半截臉,在地下拾起兩塊磚頭,使勁向窗上擲去,砸破窗格,直打進房裡。
房裡燈火驟滅,房門一開,竄出五六個人來。當先一人喝道:「甚麼東西?膽子倒不小。」霍青桐胡哨一聲,翻身出牆,眾鏢師紛紛追出。水笙待眾鏢師和那張大人追出牆去,直闖進房。屋裡的鏢師見門外闖進一個披頭散髮、鬼不像鬼、人不像人的東西來,雙腳迸跳,口中吱吱直叫,登時嚇得全身軟癱。那鬼跳將過來,將桌子上的紅包袱一把搶過去,吱吱吱的又跳出房去。
眾鏢師追出數步,那張大人忽地住腳,道:「糟了,這是調虎離山之計,快回去!」閻世章等也即醒悟,回到店房,果見包袱被搶。
水笙搶了包袱,躲在牆邊,待眾鏢師都進了房,才翻牆出去。她輕輕吹了記口哨,對面樹蔭下有人應了一聲,兩個人影迎將上來,正是汪嘯風和霍青桐。水笙得意非凡,笑道:「包袱搶回來了,知道我厲害吧……」一句話沒說完,汪嘯風叫道:「小心後面。」水笙正待回頭,肩上已被人拍了一下,她反手急扣,卻沒扣住敵人手腕,心中一驚,知是來了強敵。
此人悄沒聲的跟在後面,自己竟絲毫不覺,急忙轉身,月光下只見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站在面前。她萬想不到敵人站得如此之近,驚得倒退兩步,揚手將包袱向霍青桐擲去,叫道:「接著。」雙手一錯,護身迎敵。哪知敵人身法奇快,她包袱剛擲出,敵人已跟著縱起,一伸手,半路上截下了包袱。水笙又驚又怒,迎面一拳,同時霍青桐也從後攻到。那人左手拿住包袱,雙手一分,使出的勢子竟是武當長拳中的「高四平」,氣勁力足,把水笙和霍青桐同時震得倒退數步。
汪嘯風蒙面迎上,右足踏進一步,「七星拳」變「倒騎龍」,也以武當長拳擊敵。張大人見他出手拳招,「噫」了一聲,待他「倒騎龍」變勢反擊,不閃不避,側身也是一招「倒騎龍」一拳揮去。兩人拳對拳一碰,張大人竟身子一晃,退了一步。
這張大人正是張召重,乃武當派高手,還在陸菲青、馬真之上。哪知同樣是武當長拳,卻吃了大虧,但覺手上酸麻,胸口氣血震蕩,當即斜身揮拳,往汪嘯風后心擊去。汪嘯風手掌向後揮出,應以一招武當長拳中的「一條鞭」。張召重見他掌勢奇妙,急向後閃時,肩頭已被他三根指頭掃了一下,雖不如何疼痛,但自己已然輸了一招。張召重更是吃驚,呼的一聲,發拳當胸打了過去。這招「長江三疊浪」**含三道勁力,敵人如以全力擋住了第一道勁力,料不到第二道接踵而至,跟著第三道勁力又洶湧而來,若非武學高手,遇上了不死也得重傷。
汪嘯風雙臂迴環,應以一招「井欄」。這一招博大精深,張召重右拳打出,正中汪嘯風右臂,自己拳招中的第一道勁力便如投入汪洋大海,登時無影無蹤,一驚之下,喀喇一響,那第二道勁力反彈過來,張召重只覺手臂一陣酸麻,疼痛難當,腳下一個踉蹌,向左跳開,險些跌倒。幸而如此,張召重第三道勁力便發不出來,否則就要重傷在這第三道勁力反彈之下。
張召重大驚,問道:「你也是武當派的?」
汪嘯風不答,見水笙和霍青桐已經走遠,當即使出「登萍渡水」輕功,飛掠離去。
這張召重也是位玩家,本來雄心壯志,以京城第一高手自居,哪知卻在這西北偏僻之地遇到如此高手,無論拳法、輕功均在自己之上,當下愣在當地,不知此人的武當長拳如何精純至此。
汪嘯風遠去后,才長舒了一口氣。他自神照功大成后,也以為自己江湖無敵,哪知碰到狄雲、衛璧、寶樹王和慧凈,均落於下風,如不是有眾多高手在旁助陣,早就喪命,不由得對自己的武功也懷疑起來。現下對上張召重這個大內高手,居然佔了上風,實在意外,看來自己還是屬於超一流高手行列的。他的武當長拳,是在幽靈山莊倪氏兄弟死後從他們身上得到的,修鍊不到半個月,論長拳功力本身,遠不是張召重的對手。但是汪嘯風運神照功使出武當長拳,卻佔了上風,這恰如鳩摩智用小無相功使出少林七十二絕技一樣,威力更大,但不是說他的少林正宗功夫勝過少林寺諸僧,只是形似而神不似。
汪嘯風奔出幾十步,正巧浮雲掩月,眼前一片漆黑,空中打了幾個悶雷。待得跳牆進去客棧,身上已落著幾滴雨點,剛進房,大雨已傾盆而下。這場豪雨整整下了一夜,到天明兀自未停。眼見窗外雨勢越大,汪嘯風問道:「霍青桐走時怎麼說?」水笙答道:「她說過幾天有高手過來幫忙,叫我們不必擔心,從旁協助即可。」汪嘯風眉頭皺起,心事重重,只道:「但願一切順利。」
時值早倒春寒,頗有寒意。春風春雨,時緊時緩,破窗中陣陣寒風吹進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