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酒鬼縣丞(下)
龐統一暈就是兩天,縣衙里的一干人等可擔心壞了;要知道龐統昏迷的這兩天,大夫來了不少,可醉鬼大人就是不見醒,你說著急不著急;龐統雖然名聲不咋地,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若為了追一袋油桃而撞死了,這種理由恐怕說出去誰也不信。
「我是鳳雛龐統,我要改變這一切。」醉鬼大人醒來第一句話,大夫差點以為他是不是頭被撞出毛病來了,趕緊給他搭脈;結果,卻是脈象平和,並無中風之症(此中風並非現代醫學所說中風,古代醫學對於異常細菌引起的發炎或是疑難雜症大都叫邪風侵體,所以此處的中風,實乃指邪風。)。
龐統一把推開大夫的手,沉聲道:「這幾日大家辛苦了,縣內沒發生什麼事情吧。」
佐官陳瑜連忙答道:「大人醒來就好,耒陽縣境內近日連盜賊都沒有半個,又豈會發生什麼事情。」
龐統點了點頭,閉眼說道:「把大夫請回去,給我準備梳洗之具,另外在弄點吃的。」
一干人等退出房后,龐統張開雙臂稍稍擺動兩下,輕聲道:「漢代的空氣,真是不一樣啊。」
龐統這究竟是在胡言亂語還是有所感慨,其實都不是,重新醒來后的龐統,已經不再是數日前的鳳雛那麼簡單;此刻主導這軀體的靈魂實際上是來自二十世紀中國陸軍某部的一名旅長,而龐統原來的靈魂早已與這位旅長的靈魂融為一體。
至於這位旅長的靈魂為何會寄生在龐統的身軀內,那就無法詳細解釋清楚了;旅長只記得他是在執行一次抗洪搶險任務中,與副官一同被卷進漩渦當中,危及時刻他奮力將副官朝旁邊推了一把,然後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待他恢復意識后,腦中已然將龐統的所有記憶和他的驚世智慧繼承了下來。
通過回想,他終於知道龐統為何會天天醉酒,為何會在醉酒之後追著商販和鄉民通街亂竄,這一切,都源於龐統和劉備打得那個賭;龐統必須在兩個月的時間內,利用耒陽縣的現有資源,繳納超過三百金的稅金;要知道,這三百金簡直是一個天文數字,三百金相當於三十萬文;而耒陽縣的每月稅收原本不過是五十金,也就是說龐統要在六十天內將耒陽的財政收入提高三倍。
三國演義中的蜀漢劉備素有仁義之名,可現實往往與理想差距很遠,腦袋進水的劉備非要讓一個擁有蓋世軍略的天才去從事他並非專長的內政,這不是資源嚴重浪費嗎;擺在龐統面前是一個非常嚴峻的問題,如果五十天後,耒陽縣的公帳內沒有出現三百金的合理稅收,那龐統只有另找東家。
雖然龐統知道,目前曹操依舊是地多錢多人多,而孫權則緊隨其後;那兩家中曹孟德對自己是狠之入骨,而加入孫權的大門也被自己刻意封鎖;至於其餘幾家,可以說都不如劉備軍有前途,更何況「自己」已經立下賭約,怎能中途而退;於是,一個個能夠迅速掙錢的方法,不斷地在龐統的腦袋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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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城刺史府
自從全取荊州九郡后,劉備每日都在為內政事務忙得不可開交,對於「鳳雛」先生的到來,他實在是沒有過多的驚喜;龐統雖為荊州名士,而且又素有智士之名,可此刻的荊州軍,實在是需要太多像「卧龍」諸葛孔明這樣的治世之才。
其實劉備讓龐統出任耒陽令,實有另一層意思,自己手底下這些老臣子,麋竺、孫乾、簡雍他們,哪一個都暗自里對外人「鳳雛」心懷猜忌;此等共事環境,自己若將龐統捧得像天一樣高,誰會服氣;一個月,只要他撐過一個月,老子便把他請回來。
思之至此,劉備出言問道:「你確定龐統他已經完全康復,沒有落下什麼毛病吧。」
「回主公話,耒陽令蘇醒之後立刻洗了個澡,而且用了一滿桶飯,精神壯碩得很。」
劉備搖了搖頭,輕聲笑道:「好一個鳳雛,這麼快就從打擊中擺脫出來了;先前我還以為他會熬不下去,將魯肅寫給他的推薦信拿出來,看來,這個黑油還硬是有些性子;那你馬上回去,看會做出什麼驚人舉動。」
「是。」
一條黑影迅速從旁門閃了出去,這人是劉備特意安排在龐統身邊,用來密切關注他的日常行動;劉備並非不確定龐統的忠誠,只不過是為君為權之道也。他龐統又非與自己有兄弟之情,而自己目前為顧全大局,暫時也不能給他高官厚祿;如果,鳳雛先生滋生異心,他也好視情應對;比起那白面書生諸葛孔明來說,這龐統嘛,當然還是要防上一手。
突然有侍者在外傳報:「主公,軍師中郎將諸葛孔明求見。」
劉備淡淡說道:「請。」
一身青衫雲靴白色綸巾打扮的諸葛孔明從外走了進來,身高八尺,白面無須,風姿卓然不凡,這小子不愧是目前荊州官員中最為漂亮的第一人;劉備作勢欲起身迎接,卻又假裝頭腦泛暈而繼續坐定,以一手微撐地道:「孔明,你來了,快坐。」
諸葛孔明走到一旁,側身而坐,道:「主公,孔明有一事不明,望主公能指點迷途。」
劉備皺眉道:「連卧龍先生都想不明白的事情,莫非與孫權有關。」
諸葛孔明自知劉備還在為孫尚香一事而生悶氣,但他此次來卻並非為孫權他們兄妹而來;「東吳目前暫時不會有太多動靜,畢竟周公瑾新亡,而魯子敬在人事交替上最少也要耗上三個月的時間;孔明此來,卻是為龐士元之事,主公可知,魯子敬曾經以副都督之位,請士元出山,都被他婉言拒絕之事。」
劉備假意不動聲色,凝視孔明道:「願聞其詳。」
諸葛孔明稍一停頓道:「士元不投孫權而轉投主公,無非是為了顏面問題,倘若主公不以國士相待,恐士元難以為主公出盡全力。」
劉備提指輕輕敲擊桌板道:「那依孔明之意,我當如何呢。」
這話聞似徵求意見,實際上卻是提醒諸葛亮,本人早知此事;卧龍最善於察言觀色,他豈會不知劉備自有打算;「主公用意深遠,孔明實在難以揣摩,斗膽放言幾句,如有錯處,還望主公多諒。」
劉備微微點頭,示意諸葛亮繼續說下去;孔明自知他雖名為軍師中郎將,可在荊州軍中並無多大實權,劉備之所以擺出一副廣納賢言的態度,實際上是故作姿態;要知道,如果赤壁之戰,劉備若能充分聽取他的意見,怎會全讓孫權得了便宜,而荊州軍雖說乘機拿下兩郡,但比起孫權所得,卻有天壤之別;那傢伙從四品竄升到二品,虜獲軍馬車糧無數,而劉備雖現在被封為州牧,但也只是一個空殼。
孔明自知資歷尚淺,人卑言微,可放任龐士元之事不理,荊州眾多智士鄉紳如何肯安心依附劉備;孔明沉吟一聲,將心中顧慮盡數說出,只是在對龐統的提攜上,他卻與劉備的真正想法有所差距。
按照劉備的想法,以龐統不遜於郭嘉之鬼才,就是出任江陵太守兼軍師一職也不無不可;誰料孔明只說了個中郎將出來,劉備閉上雙眼,並不作答,只是不住晃動他那顆較常人大上許多的腦袋。
孔明繼續說道:「士元之才自是堪比姜尚子房,其胸中智計便是亮也有所不及,可一初來乍到之人,毫無建樹,恐日後難以服眾爾。」
劉備問道:「倘若讓他出任江陵太守,你覺得眾臣工有何反應。」
孔明啞然道:「這在目前,萬萬不可,且不說關張兩位將軍不服,只怕是糜孫幾位也。」
劉備擺手道:「所以,龐士元必先為耒陽令,此事我意已絕,你先行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