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男人不懂這種事,他不會去計算正確的時間。
她不該再和他在一起,她以為自己可以擁有,以為自己能一直待在這裡,和這世上所有的女人一樣,嫁一個男人,為他生兒育女。
但那只是一場夢,就像他只是一場夢。
為了他好,她必須離開,離開他。
她張嘴,想拒絕他,一顆心卻痛得好似快要裂開,而他粗糙的手指撫著她的唇,他灼熱的氣息竄入心肺里,溫暖著她。
他緩緩低下頭來。
這是錯的。
她仰望著他的眼,萬般的痛苦與渴望,攫抓住她。
凱試圖說話,卻只發出一聲喘息,然後他溫熱的唇瓣觸碰到她的,他的舌探進了嘴裡。
他親吻著她,讓她燃燒起來,教她無法控制的回應著他,感覺身前的男人掀起她的裙子,撫摸著她,然後將她捧抱起來,分開了她的雙腿,進入她的身體。
她輕抽了口氣,不能自已的捧撫著他的臉,攀著他的肩頸,夾緊了雙腿,感覺著他充滿自己,他凝視著她,親吻著她,將她壓在門上。
熱燙的皮膚熨燙著她,粗重的喘息就在她耳邊,他是如此急切、熱情,而她幾乎在瞬間就達到高潮。
淚水,不知在何時奪眶。
他擰起了眉,黑瞳變得萬般陰暗,然後他張嘴伸舌,將她的淚水舔吻而去。
那溫柔的吻,讓她心緊縮,教她身微顫。
他捧抱著她,親吻著她,抬手脫去了她的衣裙,抱著她轉身,抱著她繞過火塘,抱著她跨入浴桶,然後用那雙粗糙的大手,打了肥皂,小心的抹過她全身上下,撫過她的手指,她的腳尖,幫她洗澡,為她洗頭。
然後,再一次的,和她做愛。
她不該和他在一起,不需要澪的提醒,在威尼斯的那場災難發生時,她就知道自己是個災星,所有和她在一起的人,都會因此而受難,所有感恩她的人,都會為此而死去。
因為如此,她才離群索居,才回到森林裡。
再也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她有多麼不該接觸人群,她是這個塵世里的亂源,是災厄的起因。
可是,她想和他在一起。
她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如此需要一個男人,如此渴望一個男人,彷佛他就是她的陽光、她的一切、她的生命。
看著眼前的男人,凱坐在他身上,不自覺熱淚盈眶,她傾身張嘴親吻他,無法控制的將他納得更深,不能自已的伸出雙手緊緊擁抱著他,在他懷裡因他火熱、為他燃燒。
她不想離開他,她想和他在一起,和這個男人在一起。
心痛,讓淚水不斷泉涌。
然後,才知,原來早已不可自拔,深深愛上。
愛上他。
凱走了,離開了鷹塔,蘇里亞出現在樓梯口。
澪站在牆邊,看著他走到眼前。
秋風又起,讓天上的雲隨風走,銀色的月光靜靜灑落,映照著他冰冷但俊美的臉龐。
「你覺得我很可惡?」
「不。」
他這麼說,可她能看見他眼裡的不贊同。
她朝他伸手,撫著他美麗的面容,他沒有閃躲,他早已習慣她的觸摸。
「你覺得我不應該這麼殘酷。」她冷冷一笑,無情的說:「我只是在陳述事實,如果你對此也有幻覺,最好早點醒悟。」
他黑瞳一暗,沒有辯駁,只伸手將眼前虛弱卻硬撐著身體的女人抱了起來。
因為太過虛弱,她沒有反抗,只依靠在他身上。
「在世人眼中,我們就是怪物。」她閉上了眼,忍著身體的疼痛,冷冷的說:「是妖怪,是惡魔,不是神。」
他可以清楚感覺到她冷漠聲音下的痛苦。
跟著她多年,他看著歲月消磨著她,看著她走遍山川、踏遍萬里,看著她一次又一次的燃起希望,一次又一次的陷入痛苦的深淵。
太多次的失望,讓絕望和憤怒漸漸又在她眼裡滋生、蔓延,籠罩包圍著她。
有好幾年,他以為她會再次陷入瘋狂,她幾乎又再動手傷人,再次變得冷酷無情,結果她卻帶了凱回來。
一個讓她又愛又恨的女孩,一個和她的姊妹,擁有同樣能力的女孩。
歲月或許消磨了她,那個男人卻仍影響著她。
蘇里亞抱著她下樓,提醒她。
「冷銀光愛風知靜,左綉夜愛阿朗騰,你清楚這世上,總有例外,就算是怪物,也會有人愛。」
這話,只讓她臉更冷。
「蘇里亞。」
「嗯?」
「閉嘴。」她說。
他閉上了嘴,可他注意到,她沒有辯駁。
「不要想。」她惱怒的命令。
他停止了思考,讓自己的注意力只集中在腳下,和他正在做的事情上。他抱著她走下階梯,抱著她上了床,替她脫去外衣,為她摘下紅寶石的項鏈、鑽石手鐲,然後褪去鞋襪,解開她固定長發的髮網,讓她躺上了床,再幫她蓋上被子。
她嘆了一口氣,整個人陷在那柔軟的真絲床被之中,瓜子般的臉,無比蒼白,緊閉著雙眼依然合著,眉宇也仍因苦痛輕蹙。
褪去了那些華貴的裝扮,躺在床上的女人,外貌看起來就像個十七八歲的少女,然後她睜開了眼,而他清楚看見,她眼底那已存在千年的痛苦靈魂。
「走開。」她說。
他替她放下紗帳,吹熄燈火。
臨走前,他看見她再次閉上了眼,一手撫著腰腹上的傷處,一手緊握垂掛胸前刻著回頭鳳凰的銅牌,在床上蜷縮成一團。
他知道她記得,還記得那些人,還記得那個人,她忘不了也不想忘,那個試圖改變她的男人。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記著,緊緊抓著。
她想念那個男人,所以才讓他開口說話,因為這世上,除了她,就只有他,還知道、還記得,那位宋家的少爺。
有時候,他會覺得,這或許是好事;但有時,他寧願她全忘了。
雖然現在看不到,但他知道在她真絲襯裙之下,右側的腰腹已被妖怪咬掉了一大半。
她不該受傷的,不能受傷,可那條項鏈斷了線,她為了不讓那銅牌落海,才來不及閃躲,他看到了,卻來不及救她,她的肋骨、臟器,被那牛頭人身的妖怪一口咬掉,硬生生的扯了下來,鮮紅的血,四濺飛灑,那甜美的味道瞬間充滿在空氣之中,教現場群妖都陷入瘋狂,連他也差點為之動搖。
可跟著她那麼多年,他見識過,也嚐過,他知道接下來會是什麼情況,他們會追殺她,會吃掉她,爭先恐後。
無論是不是聽過關於她的傳說,不管是東方的妖怪、西方的惡魔,光是嗅聞到她的血,就無法抵擋誘惑,那幾乎像是深入骨髓的本能,他們知道她的血肉就是力量,他們能夠感覺到那力量的強大。
受了那麼重的傷,若換做旁人,早死了,不可能還站著。
可她是白塔的巫女,她不會死。
她受了傷,也會痛,即便被吃得七零八落,她依然能活著。
為了一塊銅牌。
只是一塊鳳凰銅牌,她為了它,寧願被咬上那一口,明知會被啃咬撕裂、追殺萬里,她仍硬生生挨上了那一口。
因為不想失去那男人的銅牌。
有時候,他真的覺得,她還不如把那男人給忘了。
但他看著床上那虛弱的女人,知道她不會這麼做。
安靜的,蘇里亞從床邊退開,拿著水晶與碧璽,擺放在塔樓四周,然後走到塔樓頂,無聲無息的躍下高大的城牆與懸崖,越過夜空,進入森林,布下法陣。
白霧,緩緩的,從森林裡悄然湧現,不斷升高、蔓延,像一座巨大的高牆,包圍了城堡。
但,城堡里的月,還是月。
無人發現,沒人察覺。
當他離開森林,回到城堡里時,看見凱站在男爵的窗邊,身上只裹著一條被單。
她震懾的看著他,然後那位大人出現在她身後,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蘇里亞優雅的落在塔樓頂,知道她的大人,會讓她暫時沒空來找他,但也許明天吧。
她是森林的孩子、大地的女兒,他早該想到,她會有所察覺。
他轉身,下樓回房,棲身在黑暗的角落,靜靜守候。
「你受傷了?」
澪剛清醒過來,就看見凱坐在床邊。
她擰著眉,瞪著那女人。
「你受傷了。」凱再說。
這一次,是肯定句。
「為何不和我說?」凱知道,只有澪受了傷,蘇里亞才會去布下如此龐大的結界,好保護澪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