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爺爺走了

我心頭一顫，一股異樣的恐懼湧上心頭，鳥獸遷徙，這明擺著是什麼大災變之前的預兆，當年的唐山大地震有過一次，幾天前村東老林子我也見過一回，可眼下這..似乎上一次更嚴重的多！

我不禁擔心起了爺爺的安危，跟老木匠說想去看看爺爺，老木匠搖頭說不用，說他既然想好了守夜，那就有他自己的安排，讓我們不要去打攪他！

老木匠把我們勸回屋子，躺在土炕上，聽著外面山搖地動般的躁動，一直到後半夜才漸漸平息，我們誰都沒睡著，也誰都沒說話，我悄悄地瞟過幾眼，看老木匠和老爹那臉色，好像都揣著心事兒..我也一樣，一直在擔心著爺爺的安危！

在那種惶恐中..我一直躺到了四五點鐘，才漸漸有了幾分困意，一覺迷濛，睡著了就開始做夢，我這一夢居然夢到了爺爺！

不知何時，我又回到了老祠堂，我站在門口，爺爺坐在紅棺材上，一臉和藹的笑著，我剛要進去，他卻朝我搖搖頭，說道，「錚子，別進來了，我就在這和你說了吧！」

我驚得一愣，不知道爺爺想幹什麼，他卻一點頭，說了句讓我想不到的話，「孩子，不管以後發生什麼，都不要記恨這紅棺材里的女人，有些事兒..並不像你所聽，所見的那麼簡單！」

「沒有無緣無故的善，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惡，種下什麼因，那就得承下什麼果！」爺爺笑著，「黃石口這趟水..很深，深到足以淹死這的每一個人，覆巢之下，安得完卵，我不求你做個力挽狂瀾的英雄，若是有力..就救下一二，若是無力，便保全自身吧！」

「我來這之前，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無論你見到怎樣的一幕，我希望你稍安勿躁，切莫傷心！」

爺爺說著，笑著，一言一句，說的我心頭一陣莫名的恐懼，我一雙眼眶.;..竟不自覺的濕了！

「爺爺..」我拚命地喊了聲，拚命地伸出手，那扇門卻在悄然關閉，爺爺笑著，朝我擺擺手..砰的一聲，門關了，我猛地睜開了眼！

「爺爺..」

「爹..」

我和老爹猛地喊了聲，下一瞬，我倆相視一望，幾乎不約而同的竄了起來！

「不好，老祠堂出事了！」

我跟老爹跳下炕頭，幾乎拼了命的朝外跑去，老木匠在後面喊什麼，我沒聽清，此時我也顧不上老木匠，瘋了似的衝到老祠堂，砰的一聲..一開門，一瞬間宛如被雷擊了一般，我跟老爹一下僵在了那！

爺爺躺在紅棺材前，衣衫盡整，雙目緊閉，安詳的如同睡著了一般，但我知道..這不是睡覺，這真的是...

「爺爺..」我哭喊著衝過去，老爹也瘋了似的衝上去，爺爺一身齊整，渾身沒半點的傷，但他渾身卻早已僵硬冰冷，爺爺不是說他不會做傻事兒，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一夜之間，他..

老爹哭著，我也放聲哭著，不知何時，老木匠已經來了，他只嘆了口氣，「何必..這又是何必？」

老木匠沒有勸我們，任由我們哭了一上午，一直到中午，他才勸了句，說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讓我們早點準備，把爺爺裝殮了才是！

老爹跟老木匠去了鋪子，準備棺材裝殮，我守著爺爺的屍首，心裡刀扎似的生疼，回想昨晚爺爺的夢，雲山霧繞的..我知道他在告訴我什麼，但卻感覺話裡有話，有些話..不能直言似的。

再回想爺爺與老木匠昨晚的話，我好像一下醒悟，爺爺做好了尋死的準備，老木匠恐怕一早就知道點什麼，但為何..他沒有告訴我們，更沒有阻止爺爺，昨晚他把我們帶回去，好像更是在刻意為爺爺創造機會，為什麼..為什麼..

一直到傍晚，老木匠和老爹才趕著驢車過來，一口猩紅的大紅棺材，跟女鬼那紅棺材略有相似，老木匠說這紅棺材，本是為他準備的，現在非常時期，也就只能送給我爺爺了，他還說人死三日不可入棺，這是規矩，只把爺爺的屍體放在了棺材上，蓋上了一塊兒黑布。

我望著老木匠，猶豫著，終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一直憋到了半夜，我終於憋不住了！

「老太爺..」我鼓起勇氣喊了聲，老木匠一怔望向我，四目相視，他卻目光躲閃了一下，低聲道，「娃子，人死不能復生，就別傷心了，一天沒吃東西了..你們也餓了，我去給你們找點吃的吧！」

老木匠好像故意躲著我，起身要走，我一下急了，忙喊了句，「老太爺，您..您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昨晚爺爺會尋死！」

老木匠愣了下，眼神恍惚，好像在思量著什麼，許久，他嘆了口氣，「人死不能復生，還管那麼多幹什麼！」

留下一句話，老木匠扭身出去了，我跟老爹四目相視著，好像有千言萬語的話，但卻又不知該如何說起，我能想到，老爹恐怕更能想到，只是我不知道...他為何，能一直忍著不說！

一直到半夜，老木匠才回來，拿來了幾個肉餅，還熱乎，應該是他剛做的，第一次老木匠的飯，本來挺香的肉餅，我卻感覺苦澀的難以入口，我跟老爹沒問一句，可老木匠..卻張嘴開了嗆！

「陳家爺倆，你們是不是怨我..沒攔住根生！」老木匠低頭吐了聲，我跟老爹都是一愣，卻也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老木匠扭頭望向我倆，「怨吧，怨吧，我也怨我..怨我沒用，四十年前攔不住我那老兄弟，四十年後..也沒能攔住根生！」

老木匠挑明了一說，卻說得我倆無言以對，怨..我沒什麼可怨的，要怨也只能怨自己沒用，老木匠力不從心，我倆更有心無力，太多的心酸，太多的無奈！

老木匠嘆了口氣，「有些話..不用我多說，根生應該也已經告訴你們了，來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準備，如果他說服不了紅棺女鬼，那他就只能一死了之...」

「因為..只有他死了，才能救你們出去！」老木匠目光一沉，我跟老爹都愣住了！

「為什麼要爺爺死，才..才能救我們出去？」我驚聲問道，老木匠嘆了口氣，「因為有一句老話叫，孝子執幡，大孝驚天！」

「自古孝子受人敬，不光受人敬，更受鬼神敬，不管是老林子里的蒼茫迷霧，還是村西河坑的河底沉屍，孝子持幡借道，他必然得讓行！」老木匠目光深沉，「如今村東老林子大霧迷濛，近乎絕路，村西河坑黃水翻浪，也沒路可行，想要送你們出去，孝子持幡，這是唯一的辦法！」

老木匠一聲嘆息，「根生他一番苦心，你們也知道了，別傷心，也別難過了，他死..是為了能讓你們活著，只有你們好好活著，才對得起他這一番苦心！」

老木匠幾句勸，仨人陷入沉默，甚至空氣中..都瀰漫了一種濃重的傷感，傷心苦悶的一夜，我流了一夜的淚，卻沒想到..哭著哭著，我居然會睡著了，而且，這一夜睡得少有的踏實！

一直到日上三桿，我才醒過來，老爹坐在我身邊，老木匠卻沒在，老爹說他昨晚也睡了一夜，等他醒來時，老木匠就已經沒了影！

雖然有幾分奇怪，但我也沒多想，可等老木匠回來，他卻告訴我們..他把爺爺死的消息，已經放出去了，也把我們持幡借道的打算，告訴大家了，還說如果誰還信得過他，就去老祠堂跟他說了聲，他願意一塊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