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明珠給自己刷掉了一個隱形的未來夫君,正在為自己得意,就感到一道視線冰涼涼地落在自己的臉上。
她不耐抬頭,順著這視線看過去,就看見了方才那個八百萬青年。
她對美貌的青年顯然沒有對年長慈愛的長輩更有耐心,目光森然地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個惡意病態的冷笑!
想當年,齊四公子看見這麼個充滿險惡的笑容之後,當場跪地求饒來的。
那華衣青年面上一怔,彷彿是不敢相信地垂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微微抬起了一隻修長骨節分明的手來似乎要摸一摸自己的臉,卻彷彿感到與自己的畫風不符落下,又皺眉看了明珠一眼。
見她已經不感興趣地把自己團在了宋王妃的懷裡安靜懨懨地打瞌睡,半點兒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這青年沉默了片刻,又露出幾分厭煩,只斂目面色愈發陰鬱狠戾。雖然這狠戾並未叫他的俊美褪色,反倒生出幾分魔魅,只是明珠卻並不在意。
六姑娘見多識廣,這張臉算什麼呢?
想當年,她蹲在被人奪了家中傳家之寶後頭撿漏兒時,還見過更苦逼的臉。
那才叫天打雷劈。
「阿涼?」明珠不在意這青年,然而一側的氣得渾身發抖片刻,卻終於無奈地嘆息了一聲敗給顧遠父女的昌林郡主卻將目光投在這一身端貴顯赫青年的身上。
明珠抗拒這門親事,昌林郡主自然也捨不得勉強閨女,且她心裡明白,嫂子認了這婚事,實在是因不願忤逆宋王妃,也是為了自己與她之間多年的情分。
她心中有些愧疚,又有些難過,如今這婚事不成,她又有幾分鬆了一口氣的感覺。這從糾結里退出來,她才看出宋王世子妃多少是不大願意的,心裡又生出了幾分火氣,然她也知道是自己先招惹了人家,自己沒理,也不好與人翻臉,只好強忍耐住。
她心裡存了心事,就分心他顧,正好兒看見了臉色陰沉的美貌青年。
哪怕氣息陰鬱冰冷,又有叫人畏懼的戾氣不敢招惹,然而這樣的俊美青年坐在無聲的角落,依然光彩奪目,叫人不能忽視。
昌林郡主恐這青年被冷落生出不快,便努力擠出笑容來問道,「阿涼可覺得孤單?」
「不曾。」這名為阿涼的青年頓了頓,面無表情地說道。
他一身華衣顏色奢靡,映照得室中明亮,然而這華衣之外,卻只是用簡單的赤金束髮,眉飛入鬢一雙狹長的眼裡都是翻湧的幽暗,哪怕俊美奪目,盛裝而坐,卻依然有叫人說不出的畏懼。他此時一雙手壓在腰間的一把重劍上,那雙修長的手配著漆黑猙獰的重劍叫人心曠神怡,可是無端卻又有一股子狠辣。
此時叫昌林郡主喚了一聲,他微微一握重劍,片刻方才放開,卻口中再無其他。
顯然這人的性子大家都知道,也不在意他的冷淡,只宋王妃更憐惜地望了他一眼。
兒女之名,有為明珠,乃是愛女如同掌珠珍寶之意。又為安,望子平安一世之意,又如澤,更有期望其前程遠大。
只有這個青年,他出身高貴,流著尊貴的血脈,卻只為人取名為「涼。」
寂靜疏冷,不在人心上,因此為涼。
「陛下放了你的差事叫你出宮散心,你就好好兒歇歇,有時間,就與你堂弟一同出去走走逛逛,也比急著回你的王府,空蕩蕩的,又沒有個知心人在,有什麼趣味?」
宋王妃滿目憐惜地看著無聲的青年,又看了看懷裡虛弱的明珠,嘴角就帶著溫和的笑容指著那青年與明珠說道,「這是你涼表哥,看著唬人,心地是最好的。」又沉吟了片刻,才與明珠笑道,「你涼表哥如今封了郡王,又在朝中行走,萬事都能給你做主。」
天知道六姑娘哪兒冒出來這麼多表哥。
明珠看向宋王妃期盼的眼,忍耐了一下,對那青年微微頷首,又拱回來宋王妃的懷裡。
那青年看自己的眼神特別鄙夷,不給自己一刀就不錯,還能給自己做主?!
「這孩子臊了。」
宋王妃見明珠嬌嬌弱弱的,卻冰雪聰明看破了宋王世子妃的不願,把婚事推了,心裡越發憐惜她懂事,有心叫外孫女兒得更多的維護,就與斂目靜靜撫摸腰間重劍,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的青年柔聲說道,「閨閣女孩兒,總是膽小些,也才叫咱們這些老的都不放心。」她見這青年俊美的臉上完全沒有動容,知他對女子素有心結,從來都十分厭惡,便輕嘆了一聲。
「嗯。」就在宋王妃預備換個話題時,這青年竟冰冷地應了一聲。
「嗯?」宋王妃的目光頓時投在了這青年的身上。
「您待我一向慈愛。」這青年的意思,就是看在宋王妃的面子上了。
只是宋王妃依舊驚喜莫名,她本知這青年的本事,也知他一諾千金,既然應了自己日後都不會改變,越發拍著明珠笑道,「快快謝謝你表哥!」
「多謝。」明珠莫名其妙地說道。
本朝皇家為「齊」姓,這青年既然為郡王,就該是宗室或是皇子,又有名為「涼」,就該名為齊涼。
只是這齊涼二字叫人感到格外凄冷,她莫名身上發寒,又不知為何,並沒有對這青年的同情,只有對為這青年起名的那人的不喜。
既生子,為何不慈?冷落他?
「不必。」齊涼見明珠臉上陰晴不定地看了自己一會兒,不知為何突然想到方才這病怏怏的女孩兒躲在宋王妃懷裡偷偷兒翻白眼兒的模樣兒。
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見她並沒有對自己撲上來獻殷勤作嬌羞引誘的模樣,又想到她方才明明可以厚著臉皮嫁給齊澤從此一生安泰,卻很不知好歹地自己推了這婚事,又覺此女狡獪,又覺莫名的奇異,彷彿她與自己從來見過的諸般的女子都不同,俊美奪目的面上,微微一緩。
只是他聲音十分冷硬,又帶著幾分戾氣,頗拒人於千里之外。
明珠也沒想不依靠親兄長反去扒望權貴,且權貴么,齊四公子更好欺負一點,自然當仁不讓。
她隨口客氣完了,便將目光落在了宋王妃的身上,仰頭。
「珠珠乖巧。」見她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宋王妃臉上就露出欣慰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六姑娘才不是要求被摸頭!不過是頭髮痒痒!
明珠默默地拱了拱宋王妃的手,扭頭小小地哼了一聲,又感到齊涼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這青年眯著眼睛看著她,臉上帶著幾分不善,又帶了幾分叫人說不出的感覺來。
彷彿,對她有莫名的厭惡輕蔑,卻又有一種奇異的關注。
這種感覺叫明珠突然覺得很熟悉,彷彿不知何時,也曾有這樣一個人,他敵視著她,痛恨著她,卻又總是用一種十分複雜的眼神看她,那種混雜了叫她感到不快的視線不知與她糾纏了多少年。她總是會在任何自己能夠出現的地方看見他,卻總是被爭鋒相對,總是拔劍相向,可是卻永遠都分不出勝負,仿若天敵。
不就是強佔了一條小小的靈脈么,她又沒有採補鼎爐,也沒有滅人滿門。
縮在角落裡當個安安靜靜,老實本分的魔修都不行?!
明珠突然有些頭疼,咬著嘴唇忍不住輕哼了一聲。
她素來病弱,眼下竟沒了血色,宋王妃垂頭看了一眼,竟覺一驚,急忙摸了摸她的頭,只感到入手是一片的冰涼,臉上頓時變色道,「這是累著了?還是不舒坦?」
她忍不住望了下頭的世子妃一眼,見她果然面上有幾分悔意,便輕嘆了一聲與世子妃說道,「前兒你不是叫人給珠珠收拾出了個屋子?帶她去歇歇,再叫個太醫來。」她哄了哄明珠,見昌林郡主也起身擔憂地看著閨女,便嘆氣道,「先顧著珠珠要緊。」
世子妃已經起身,遲疑了一下,方才與宋王妃低聲道,「要不,叫澤哥兒來抱著妹妹?」
「澤哥兒在家?」
「在。」世子妃面上有些不自在,見宋王妃並未與自己見怪,又忍不住去看縮在宋王妃懷裡的明珠。
她本不是一個十分刻薄的人,不然不會與昌林郡主姑嫂和睦,只是人都自私,昌林郡主顧著自己的閨女,她自然也是顧著自己兒子,實在不願叫兒子叫明珠這見風就倒七災八難的給拖累了,也因這個,才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此時就覺得對明珠不住,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頭。
她聽出明珠對婚事推拒,倒叫她從前預備的話都不必與昌林郡主翻臉相對,一時也有些憐惜她。
雖然不能將明珠當兒媳婦兒寵愛,只是若只做侄女兒,她還是願意全心照拂她。
「叫澤哥兒來。」宋王與顧遠也能抱著明珠走,只是宋王妃卻並不肯。
她安坐在上手的描金紅木大椅上,見世子妃恭聲應了命人去喚今日並未出門的次孫齊澤,正心裡反覆盤算明珠與齊澤的婚事不成,也要叫這兄妹之情更親近些,就感到自己的面前冷冷的一道微風而來,一個華衣濃烈,俊美逼人的青年冷著臉俯下了身,伸出了一雙手探入了宋王妃的懷中,將個微微皺眉,臉色蒼白脆弱得彷彿一陣輕煙般要消逝的女孩兒抱了出來,托在了懷中。
「阿涼?」
「您不是將她托給了我?」齊涼薄唇抿成一線,冷聲與宋王妃問道。
宋王妃目光落在氣息懨懨的外孫女兒與這冷厲青年之間一瞬,一臉不知所措。
說好的最厭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