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0 章
「休妻?我為顧家生兒育女,你有什麼資格說休妻?!」周氏尖聲叫道。
顧遠卻不再看她,只冷冷地看著三老爺,眯著眼睛沉聲說道,「別叫我說出來不好聽的!」
「大,大哥……」三老爺就是一老花花公子,哪裡是能決斷的人呢?頓時手足無措。
「就憑對老太太沒有孝敬之心,就能休了你。」論起對老太太的孝順之心,顧遠與昌林郡主也沒有,只是卻比不得周氏這老太太才死就迫不及待只要老太太私房的。
顧遠早就不耐煩周氏了,他的嘴角露出淡淡的冷笑,鄙夷地掃過周氏憤怒得漲紅的臉冷冷地說道,「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短短几年,顧家公中賬上少了八十傾的兩個大莊子,哪兒去了?!顧家三房曾有五個庶女,少了兩個,哪兒去了?」
他竟然說到這個,周氏的臉頓時就變了。
「你若老實孝順老太太,安心過日子,這些我永遠都不會與人說起。」顧遠寒著臉冷冷地說道,「那兩個莊子怎麼就歸在你娘家弟弟名下?那兩個庶女,若不是機緣巧合我家郡主在外地瞧見了,差點叫你賣到窯子里去!」
庶女在顧家本不值錢,論起來跟奴婢也差不多,都不能序齒的。只是再卑微輕賤,周氏一個做嫡母的,如此對待顧家的血脈也夠心狠手辣的,只是不是自己閨女,且又在地方上安置了那兩個庶女,也沒有作踐了她們,顧遠就懶得說。
他只當分家之後就不管弟弟家中如何,可是見周氏還在自己面前蹦躂,頓時就忍不住了。
「什麼?!」三老爺聽了頓時就不幹了。
他對庶女的死活沒有什麼興趣,可是作為一個紈絝,那風流快活是要花錢的呀,兩個莊子就叫他眼睛都瞪圓了。
「不,不是!」周氏一開始的囂張都不見了,眼裡透出恐懼。
當年舊事,她自認做得隱蔽,那兩個庶女生得花容月貌,比她親閨女還好看,又是與她爭寵的姨娘生的,她狠心賣了眼不見心不煩,再沒有想到會叫人知道的。
「母親……」顧懷麒也沒有想到母親竟然做過這些,木然地喚了一聲。
「我,我,我……」周氏竟不能反駁,且見顧遠那樣兒,手裡還不知有多少自己的罪過,忍不住嚎啕地叫道,「我也不是有壞心的呀!」
她轉身抱著顧懷麒的身子,抱著自己唯一的兒子哭著叫道,「老太太在時還好,若不在了,咱們家只是三房,能分到什麼?你父親不是一個有能耐的人,若不多攢點錢財,日後日子怎麼過?侯府豪富,兩個莊子又算得了什麼?!那兩個丫頭對我沒有恭敬之心,還敢與你妹妹爭鋒,我看不下去啊!」
她哭得花容慘淡,可憐極了。
可是顧懷麒只垂著眼,淚流滿面。
他二伯父說的,竟然都是真的。
他又羞愧又沒臉,感覺到三老爺憤怒的咆哮,再聽著周氏的嚎啕,竟覺得心累極了。
眼前是黑乎乎的一片,都尋不著亮兒來。
「母親。」他苦笑喚了一聲。
做下這些的母親,怎麼敢理直氣壯地出現在眾人面前呢?
「說!你把兩個莊子藏哪兒去了?!」三老爺一聽周氏是將地契給了娘家弟弟,還有什麼不知道的,這防的就是他啊,頓時抓著她厲聲道,「銀子呢?!」怨不得這些年,他沒見著這處的銀子。
「麒哥兒!」周氏知道兒子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尖聲哭叫。
顧懷麒滿臉的疲憊,見顧遠冷冷地看著,家中姐妹也露出詫異的表情,沉默了很久,推開了母親走到了顧遠的面前。
「是母親的錯。」他一個頭磕在顧遠的面前,大好的青年臉色卻衰敗得叫人心疼,他苦笑了一聲,在周氏的哭叫聲里給顧遠一個頭一個頭地磕下去,聲音嘶啞茫然地說道,「侄兒沒臉叫二伯父放過母親,只是再不好,也是侄兒的生母。」
不管別人如何鄙夷周氏,可是周氏對自己是全心愛惜的,顧懷麒心裡發疼,低聲說道,「老太太沒了,侄兒也要守孝,日後起複,也不會再留在京中。」
他仰頭,央求地看著冷著臉的顧遠,輕聲說道,「侄兒日後為官,只要母親還在,就永不踏入上京。母親與侄兒一起走……求伯父網開一面。」
這就跟流放差不多了,雖然不會休了周氏,可是周氏卻再也不會在顧遠面前礙眼,也不會再生事。
「那兩個莊子,侄兒會還回來,兩個妹妹……」他安靜了一瞬,壓低了聲音說道,「二伯父說她們過得好,我就不再叨擾,只送兩份嫁妝,好好過日子罷。」
他磕頭磕得額角青腫流血,還聽見周氏斷然不肯的哭聲,卻只是艱難地笑了笑。
他覺得眼前發黑,可是卻又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周氏無德,差點兒被休,又連累了他的前程,只怕日後腰杆子就挺不起來了。且往後家中銀錢少了,又沒有了爵位,他的那位未婚妻子在母親面前就硬氣了許多,不會再叫周氏折辱。
如此也挺好的,雖然富貴繁華很好,可是他更在意的,卻是家中的安寧。他回頭去看了見大勢已去跪在地上哭泣的周氏,再看看憤憤然的三老爺,抬頭與顧遠說道,「父親只怕是不樂意與我出京的。」
京中多風流富貴呀,三老爺怎麼捨得。
「你放心,捆著也給他捆走。斷沒有親娘沒了,自己還在風流快活的。」顧遠冷冷地說道。
三老爺正在叫囂休妻,不知為何突然打了一個寒戰。
「老太太才過身,不要鬧得太厲害了。」恪王這一出手,奪爵了一個靖北侯,又氣死了老太太,明珠也挺佩服的。都說無毒不丈夫,真是古人誠不欺我。
她垂目看了看床上安詳的老太太,沉默了片刻,方才轉身與幾個垂淚的姐姐們說道,「府里也得傳話兒,壽材裝殮,也該預備了。」見明芳做長姐的上前,她退後了一步,與顧遠低聲說道,「父親去上丁憂的摺子罷。」
顧遠抹了一把臉,擔憂地看著明珠。
「我看著珠珠。」齊涼在一旁說道。
「你上心些。」顧遠嘆了一聲帶著兩個兒子往書房去了。
不必提靖北侯府上下已經哭成一片,就皇帝看了顧遠丁憂的摺子都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本以為恪王這是給榮貴妃出氣收拾一下靖北侯,沒想到這靖北侯幹掉了,還帶了一個老太太。想到朝中最近接連有人彈劾南陽侯父子,顯然是想落井下石一下,皇帝皺了皺眉,雖允了顧遠父子丁憂的摺子,只是想了想,又發了一張旨意,直接往靖北侯府去了,指名明珠接旨。
這份旨意是沖著明珠的,受惠的卻是靖北侯府。
靖北侯既然奪爵,老太太的爵位自然也沒了,連靖北侯女眷,此後都得搬出靖北侯府。
只是看在老太太是明珠的祖母,皇帝開恩,允許她以侯太夫人的規矩下葬。
這可是天大的體面,靖北侯府不提如何感激涕零或是惶恐,就京中也為之一靜。
再沒有想過,靖北侯完蛋犢子了,女眷似乎也不大受待見,可是南陽侯……或者說是凌陽郡王妃的聖眷猶在啊。
諸位老大人都是很機靈的人,不機靈的也混不到朝中來呀,頓時就明白了皇帝陛下的意思,偃旗息鼓。
靖北侯府終於能消停些了。
靖北侯算是回不來了,明珠也不在意,在靖北侯府多呆了幾天,待老太太下葬都完了,這才與齊涼一同回了凌陽郡王府。
臨走時她又被哭哭啼啼的靖北侯夫人給叫住,想請她去求皇帝不要叫她們搬走無家可歸,不過明珠沒有理睬,摔了靖北侯夫人的手就走了。聽說後者不得不帶著兩個未出嫁的閨女搬到了別處的宅子,雖衣食無憂,卻再也沒有了勛貴的風光。
都是犯官女眷了,也沒啥可風光的了。
只是她是嫡親的孫女兒,自然不會忘記守孝,想了想就叫人把齊涼的錦被枕頭連帶一個詭異的小本子都叫秦桑給收拾起來了。她叫秦桑收拾了鋪蓋捲兒便叫放在一旁,自己坐在鋪蓋捲兒上,當齊涼吩咐完王府瑣事之後進門,看見小小一團的小姑娘軟乎乎坐在鋪蓋上,頓時臉色就沉了下來。
他感到了森森的惡意!
「我不去睡書房!」齊涼冷著臉上前,把明珠從鋪蓋上抱下來。
老太太這死的真不是時候,凌陽郡王可是才大婚呢!
他哪裡願意呢?頗有些委屈地坐在明珠的身邊。
明珠看他似乎耳朵都垂下來,有些暗淡無力的樣子,想了想,便摸了摸他的手臂問道,「方才在外頭吩咐什麼呢?」聽那小廝都哭出來了。
「我要丁憂。」齊涼雖然不高興,不過卻不會不理睬明珠,哼哼著說道。
「丁憂?」
「你祖母死了,我自然丁憂,不必上朝了。」凌陽郡王狡猾地說道。
這個……只聽說兒子孫子給祖母丁憂,還沒聽說過孫女婿給娘家祖母丁憂的呢,若都這麼干,想必前朝那些大臣們還不得哭死啊!
明珠終於明白了那小廝哭什麼了。
這麼個丁憂報上去,那小廝還不得挨抽啊!
「我不睡書房。」見明珠一臉無語,齊涼俯身把明珠軟乎乎的小身子摁在懷裡,低聲說道。
「沒叫你睡書房。」明珠不耐地扒拉他。
「那……」齊涼犀利的眼神掃過鋪蓋。
「再給你在屋裡收拾一張床,你就睡那個。」明珠頓了頓,哼了一聲說道,「既然你要守孝丁憂……」她仰頭看著齊涼心滿意足的臉,突然說道,「把你親爹的孝一起守了吧。」
齊涼一怔,繼而摸起了自己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