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賞花大會
段老王爺不知自己是怎麼出的宮門,更不知自己是怎麼坐上的馬車,等回過神時,他的雙手已經僵硬成保持著握拳的姿勢,不停地顫抖,上面的突起的血管像是一條條蠕動的蚯蚓,格外的嚇人。
他到底是低估了皇上,皇上就是一隻獅子,你以為他已經陷入了沉睡便可以為所欲為,其實他一直醒著,看著你在他的面前如同跳樑小丑。
馬車行駛了很遠的距離,段老王爺才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濁氣。
如今只怕皇上的面兒他是見都見不著了。
回到孝親王府,門口的管家立刻上前一步將老王爺扶下馬車。
府里的王爺段謹龔也走了過來,一襲藏青色的錦緞袍子,上面綉著華貴的暗紋,面目嚴肅,「父王,事情辦得怎麼樣,皇上他知是否願意收回成命?」他真正擔心是這個。
皇上頒發的新制度與他們這些世襲傳承的士族最是不利,就算他們不上奏,也會有人吐露不平,他就不信皇上的新制度能堅持下去。
再說了,父王是誰,那時跟隨著先皇打江山的人物,皇上無論如何也會賣幾分面子的。
段老王爺卻是緊緊的皺著眉頭,額頭的皺紋不知道堆成了多少個「川」字。
他在段謹龔的注視下搖了搖頭。
「皇上不僅沒有將為父的話聽進去半個字,反而惹得皇上龍顏大怒,險些配上了我們孝親王府,皇上不是我們想象中的那麼好對付啊。」
段老王爺雙手背負身後,只一個勁的搖頭,如今他是真的沒轍了。
段謹龔驚駭,他想到事情一定會很順利,甚至是皆大歡喜的結局,沒想到竟然惹得皇上不快。
皇上本來就不待見他們孝親王府,如今怕是打算直接斬草除根的吧。
段謹龔緊跟在老王爺的身後進了府,「如今父王打算如何,難道我們要坐以待斃,等著皇上將孝親王府一點一點收拾乾淨,那時只怕才是真的毫無反抗之力。」
如今雖然孝親王府沒落了,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手裡還有些實權,若是皇上真的下了狠心將權利全部收回,孝親王府才是真的完了。
「如今為父也沒有辦法,走,跟為父去落羽院,問問茗羽有何辦法。」
落羽院是段茗羽的院子,雖然他是府上唯一的嫡出世子爺,但是卻住在最偏遠的院子。
不僅如今,不要任何丫鬟僕從,從來只有他一人。
段老王爺和王爺一同去了落羽院。
一進入落羽院就能聞到一陣蓮花的香氣,原是這院中有一個偌大的池塘,裡面種滿了稀有的並蒂蓮。
如今正是蓮花獨領風騷的季節,池中的並蒂蓮自然開的格外的繁多。
不僅並蒂蓮十分少見,就是這樣多的顏色也實屬難以尋得。
粉的、白的、黃的……開滿了池塘,一根花梗上開著兩朵,難得稀奇的是有的一支上的兩朵並蒂蓮顏色不同。
時不時有蜻蜓早早的霸佔了最美的花兒,即使微風吹拂它們也不舍離去。
段老王爺和王爺此刻卻是沒有心情欣賞這滿池的荷花。
他們正準備去段茗羽的房間,才發現他竟然一個人坐在池中的亭子里。
段茗羽依舊是一襲錦白的綢緞長袍,袖口處用銀絲線綉著幾片錯亂的竹葉,那竹葉看似錯亂卻又十分有規則。
他的面前擺著精巧的玲瓏棋局,一手執白玉棋子,一手執黑玉棋子,自己與自己對弈,他的手指纖長白皙,骨節分明,卻又帶著幾分病態的蒼白,他的眸光深邃,緊緊盯著面前的棋盤,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外人怎麼也進不去。
段老王爺走到他的跟前兒,段茗羽才緩緩抬頭。
他站起身,「爺爺,父王,你們怎麼來了?」
他的聲音平淡如絲毫不起波瀾的湖面,與鳳輕語說話時的激動語氣判若兩人。
「茗羽,爺爺今日來是想問你對於皇上的新制度有何應對之策,你一向才智過人,想必一定是有辦法,所以我和你父王才會前來?」
雖然茗羽是他的孫子,可是在面對這個孫子時他總是有幾分敬畏的,按說他是他的長輩又是嫡親的爺爺,應該不會有這種感覺。
大抵是因為茗羽生性冷淡,不喜人靠近。
段茗羽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手上的白子悄然落下,「新制度?爺爺說的可是科舉制度?」他那天也在街上,皇榜的內容他看了,說實話,唯一的感覺就是對皇上的佩服多過於家族的壓力。
「正是,茗羽可是有應對之策?」段老王爺再次問道。
段茗羽將手中握著的棋子盡數扔進棋盒中,棋子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為何要應對?皇上此舉雖是對士族大家極為不利,卻更得民心,為東璃收納更多的人才,權衡之下,皇上無論如何也不會改變主意。拋開這些不說,爺爺也該是知道,如今的士族早已不是先皇在世時那般為國為民,他們只不過是仗著家族的勢力坐吃山空罷了,可曾為我東璃做過一分貢獻。反對新制度的事,別人做做也就罷了,爺爺怎能也如此糊塗。今日皇上仍舊念著昔日的情分才未對孝親王府有所動作,換了明日,就不一定了。」
段茗羽的聲音沒有絲毫的起伏,他將棋盤上的棋子一一收起來都放入盒中。
他的話著實讓段老王爺老臉一紅,其實茗羽說的道理他未必不懂,只是放不下孝親王府昔日的榮華。
他只想讓子孫世代承享富貴。
「茗羽說的爺爺自然知曉,但是卻不得不為孝親王府的未來考慮,作為這王府的一員,便得時時刻刻謀划,不可能如普通人一般安享生活。」
段老王爺似乎有些激動,這些話雖然沒有明說段茗羽不為孝親王府,字裡行間卻有此意。
段茗羽如此玲瓏心智,豈會聽不出段老王爺話中之意。
「爺爺若真想改變這一切,便只能從皇上的弱點下手,此舉成功便是永久的富貴,失敗便是萬劫不復,爺爺還是想好的好。」
說完頭也不回的起身離開了,他在站起身的同時,哀嘆了一聲,死不可聞。
段茗羽的眸光似乎比方才還要幽深,他是一天是孝親王府的人便一輩子都是,就像爺爺說的,這些都是逼不得已的。
從頭至尾,王爺是一句話沒說。
段老王爺倒是站著不動,細細想著方才段茗羽的話。
從皇上的弱點下手,皇上的弱點?皇上哪兒還有什麼弱點?那個人分明就是堅不可摧。
念語宮。
方才宮裡的老嬤嬤來傳話了,說是五日後是宮裡三年才舉行一次的賞花大會,以往都是由皇後娘娘一手操辦的。
鳳輕語一聽到這個就頭疼,什麼賞花大會,還不是邀請一群女人爭奇鬥豔,賞花對詩,說不定一不小心還會上演撕逼大戰,畢竟有女人在的地方,總是難免會發生矛盾的。
這些事情她向來不喜參見,更別說讓她一手操辦了。
預期舉辦什麼賞花大會,還不如睡覺來的舒服。
「小姐,你怎麼愁容滿面的,這樣對肚子里的小寶寶可不好,別看他小,在娘的肚子里最是能夠感受娘的心情,小姐你的心情不好,小寶寶也會跟著不開心。」
海棠難得出現在念語宮,果然是成了親的人,跟個老媽子死的,從進門到現在嘴巴都沒有聽過。
「海棠,說的好像你當過娘似的……」突然想到什麼,鳳輕語突然從貴妃椅上坐起身,盯著海棠的肚子,眼冒金光,「海棠,你不會有了吧。」
「小姐,你瞎說什麼呢?」海棠的臉驟然一紅,在小姐面前說話真的是需要強大的內心,要不然隨時會被驚得心跳停止。
「奴婢沒有,小姐別瞎猜了。」看著鳳輕語依舊盯著她的肚子,海棠忍不住出聲道。
鳳輕語又躺下了,兩眼望著棚頂。
賞花大會啊賞花大會,還真是難辦了。
「小姐就是為了賞花大會的事情煩惱?嗯,這事也確實值得煩惱,這可是宮裡三年才舉行一次的盛會,帝都中的公子小姐們都要參見,光是維持秩序都要廢些心神,小姐如今有了孩子更是操勞不得。」
葉秋剛陪著小蝶去看了她弟弟,一進門就聽見了海棠的話。
小蝶看著葉秋,「賞花大會是什麼?」她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都是些上層人士舉行的盛會,小蝶這樣的窮苦人家當然是聽都沒聽說過。
鳳輕語聽到是他們回來了,又坐起身,「怎麼樣,尚斌還好吧。」
「回小姐,尚斌他如今跟著速風他們習武,這才幾天的時間,身體就壯了不少,奴婢是他的姐姐,一眼看著差點都認不出。」
速風到底是從軍營里出來的,訓練人自然有一套方法。
「那就好。」鳳輕語盤著腿坐著,手上還剝著橘子,「你方才問的賞花大會,就是請幾個人賞賞花的意思。」鳳輕語還不忘解釋。
一旁的葉秋嘴角直抽抽,小姐這解釋,神了。
「小姐如今是皇後娘娘,這賞花大會豈不是要小姐操辦?」葉秋突然想到歷年的賞花大會都是由皇後娘娘操辦的。
鳳輕語將手中的橘子,一瓣一瓣的扔進嘴裡,還不忘回答葉秋的話,「所以我才發愁吶,我又沒有舉辦這個什麼大會,我哪兒知道該怎麼弄。」當個皇後娘娘不是應該好好享受生活嗎,幹嘛要這麼勞心勞神的。
葉秋走過去,將鳳輕語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橘子皮撿起來,就勢站在她的旁邊。
「不如小姐找皇上幫忙,皇上肯定心疼小姐,不忍小姐操勞過度。」只要小姐表現出半分的不樂意,皇上一定請人包辦了,到時小姐就什麼都不用過問了。
「算了吧,他最近忙著呢。」
她可不忍心讓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打擾他。
「這還不簡單,以前不是宮裡不是舉辦過嗎,照著再辦一場就是了。」小蝶突然插嘴,她覺得就是這麼簡單。
鳳輕語一雙精明的眸子盯著小蝶,小蝶顯然被鳳輕語的眼神看得內心發毛,她怎麼覺得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小蝶說的對,賞花大會而已,又不是搞創新,照葫蘆畫瓢不就好了。這樣吧,這件事就交給你們三個了,務必將賞花大會辦好,你們辦的就等於我辦的,都一樣。」
這樣一想,鳳輕語徹底輕鬆了,靠在美人靠上舒服的吃著水果。
小蝶的嘴角抽了抽,她說怎麼有不好的預感。
海棠哭喪著臉,「小姐,您真是太會開玩笑了,奴婢們身份低微,以前也沒機會參加賞花大會,哪裡知道是怎麼舉行的,更加不會操辦,小姐豈不是要了奴婢們的命嗎?」
海棠一說完,三人同時點頭,海棠說的太對了。
他們以前從來沒有參加過賞花大會,只是聽說過而已,小蝶更是聽都沒有聽說過。
鳳輕語的仰著頭,怎麼就這麼難。
算了,還是她自己來吧,不就是辦一場宴會嗎,有什麼難的,她只管坐著吩咐就行,具體的事又不用她親手做,動嘴皮子她還是很行的。
「小姐,你怎麼不說話?」
海棠內心有些忐忑,小姐不會生氣了吧。
「你要我說什麼?你們幾個,關鍵時刻竟然背信棄義,見利忘義……」鳳輕語似是十分憂傷,連橘子都不想吃了。
「小姐,是奴婢們不好,你快別生氣了,氣壞了身子可不好。」海棠立刻緊張了,小姐雖說好說話,可若是真生了氣可不是三言兩語的事。
鳳輕語依舊望著棚頂,不說話,索性直接將手中的橘子仍在桌子上。「真是傷心吶。」她的嘴裡似是喃喃自語。
幾人對視一眼,也都沒有辦法,他們方才是真惹得小姐不高興了。
「好了,看你們的樣子,逗你們的,都下去吧,我要睡覺了。」鳳輕語站起身往床榻走去,好像已經是困極了。
幾人無奈,只能都守在念語宮外。
鳳輕語剛歇息了不過一盞茶的時間,軒轅璃夜就過來了。
看到幾個丫頭站在外面,他就知道娘子是又睡了。
用過午膳之後她才休息的,這會兒又睡下了。
軒轅璃夜走進念語宮,一直走到床邊,見她睡著正香他也不忍打擾,解了衣袍,掀開被子躺在她的身邊。
許是軒轅璃夜睡在她的身邊有些熱,鳳輕語一把掀開了被子。
雖然是夏天,但是店中各處放慢了冰塊,倒也感覺不到一絲熱氣,所以鳳輕語睡覺的時候一直蓋著薄被子,畢竟多了一個人,就顯得有些熱了。
軒轅璃夜睜開眼眸,看著鳳輕語的手緊緊的拽著被子角,生怕別人再給她蓋上。
他伸手將她手中的被子拽出來蓋在她的身上,又不放心,手隔著被子直接覆在她的小腹上,這樣她掀不成了。
軒轅璃夜這才閉上眼睛。
畢竟中午已經睡過了,鳳輕語只是小睡了半個時辰就醒了。
醒來的時候就發現她整個身子都被人抱在懷裡,不由得嘴角一抽,她說怎麼睡覺的時候總是覺得熱,原來身邊就有一個大熱源,她此刻倒是有些想念他冰冷的時候了,不過也只是一瞬。
鳳輕語輕輕的側過身子,面對著軒轅璃夜。
軒轅璃夜估計也是困了,鳳輕語這種動作也沒能將他弄醒。
看著看著,越發覺得這妖孽驚為天人,不管是眉目,還是鼻,亦或是唇,都完美的讓人挑不出一絲瑕疵,老天還真是厚待他,給了一張這樣妖孽的容顏。
不過若是寶寶像他,一定也是美的一塌糊塗。
鳳輕語下意識的就摸著自己的肚子,再抬眸軒轅璃夜已經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鳳輕語稍稍往後退開些空間,方才是怕弄醒他她才沒有亂動,如今覺得有些熱了。
「能不醒嗎,某人熾熱的眸光一直盯著為夫。」初醒時的聲音本來就帶著幾分暗啞,軒轅璃夜又是特意放緩了聲音,自然是更加魅惑。
鳳輕語晃了一下神,立刻回道,「反正不是我。」說完就覺得自己傻了,這裡就他們二人,不是她還能有誰。
她也覺得自己最近常常犯傻,腦子像是不夠用似的。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一孕傻三年,連英明神武的鳳輕語也不能倖免,她可不信。
果然,她的話音落後,軒轅璃夜的嘴角揚起了好看的弧度,「嗯,反正不是娘子。」
鳳輕語識相的沒有接話。
「聽說五日後就是賞花大會,要不要為夫找人替你操辦,你懷著身孕不能勞累,再說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不辦也罷。」
鳳輕語的腦門兒上直冒黑線,他倒是霸道,不辦也罷,怎麼說這也是宮裡的盛會,哪是說不辦就不辦的。
本來最近因為科舉制度的事,大家都十分不滿,敢怒不敢言,在這當口兒要是連賞花大會都免了,只怕他們真的要翻了天了。
「哪裡會雷到我,不過就是小小的賞花大會,照著以前的辦就行了,再說了也不用我親自動手,還不是萬事吩咐一聲就行了。」其實想想也沒什麼。
「那為夫多掉些人手到念語宮來,以供娘子吩咐。」軒轅璃夜輕輕撫著她的肚子,聲音都是慵懶的。
「好。」
鳳輕語翻過身仰躺著,方才側躺著時間長了,手臂都有些發麻。
看到她的動作,軒轅璃夜就猜到了幾分,伸過手輕輕地捏著她的胳膊。
「段老王爺的事情處理的怎樣?」
軒轅璃夜沒有答話反倒問起鳳輕語,「娘子有沒有覺得為夫最近仁慈了許多。」若是以前,哪裡還會管別人有罪無罪,只要是惹了他的全都殺了。
如今這段老王爺三番兩次挑戰他的底線,他竟然也就放過了。
「不是夫君仁慈了,只是所處的位置不同了,自然不能事事順著心來,如今夫君是東璃的皇上,考慮的事情多了,所以才會有所顧慮,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鳳輕語知道他指的是對待孝親王府的這件事情上。
她說的也沒錯,以前他是璃王,手握重兵,東璃戰神,自然是隨心所欲,但凡有人惹了他半點不快,殺了便是,所以皇上的這個位置,看似高高在上,其實坐起來不甚舒服。
兩人又靜靜的躺了一會兒才起身。
軒轅璃夜立刻就調了些人手到念語宮,宮女、嬤嬤、太監,以供鳳輕語吩咐。
葉秋,海棠,小蝶幾人就更不用說了,都過來幫忙。
鳳輕語坐在貴妃椅上,看著下面烏泱泱的一片人。
「首先當然是將請帖製備好,不用太過華麗,雅緻些就好,往年邀請哪些人今年還是哪些,不用更改;還有菜色,吩咐御膳房,做些精緻清淡的菜,夏日熱,想必大家是沒什麼胃口;百花園那邊著人過去清理乾淨,要打掃的一塵不染,特別是那些個草叢花叢,想讓提前撒些葯除除蟲……暫時就這些,回頭有事本宮再吩咐。」
「是。」眾人齊聲答道。轉身有秩序的離開了念語宮,回去做自己手頭的事。
他們還以為皇後娘娘年紀輕輕必是不會操辦這些宴會,沒想到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得心應手,著實令人佩服。
念語宮只剩下了海棠、葉秋、小蝶幾人。
「小姐,我們需要做什麼?」她們身為小姐的貼身丫鬟,當然是要做些事情的。
「你們的任務更加艱巨。」鳳輕語沉聲道。
「小姐請吩咐。」
「你們的任務就是伺候我。」
啊,就是這個,她們未免也太輕鬆了吧,看著他們的表情,鳳輕語抬頭,「難道你們不認為這個任務很艱巨嗎?」
葉秋、海棠、小蝶一致點頭,確實很艱巨。
宮裡人人都在忙碌自己的事,他們要將請帖寫好,送到各位的府上。
出宮採辦食材用品的,多了便是浪費,少了又不夠用,所以一分一毫都要把握好。
御膳房那邊整天忙得焦頭爛額,皇後娘娘吩咐了,菜肴要做得精緻,讓人看著有胃口,不許是以前的那些老樣子,所以他們天天在研究新的菜色。
打掃百花園那邊的,工程更是龐大,他們不僅要將花叢中的雜草清理乾淨,路上的鵝卵石擦得發亮,還有一個蟲子也不能留,免得嚇到了貴族的小姐們。
皇後娘娘吩咐的也太精細了,雖說以往舉行賞花大會的時候也會很忙碌,哪裡像現在忙得連口氣都喘不上來。
只有鳳輕語最閑,沒事就待在念語宮吃吃點心喝喝茶。
她也不是當甩手掌柜,有時會親自去各個地方巡查,就但是散步消食了。
她也聽說了,賞花大會是盛會,自然是半點都馬虎不得。
她鳳輕語做事當然是追求最大的完美,要麼就不辦,要麼就辦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才符合她的性格。
軒轅璃夜雖布插手卻將一切都看在眼裡。
在他眼中,就沒有鳳輕語辦不成的事,試想,在百萬大軍面前都面部改色的女子哪會被這些小事難倒,他只是不想她太累。
轉眼間已經到了賞花大會開始的日子。
賞花大會是開一整天的,所以用罷早膳后便有馬車陸陸續續的進宮。
這畢竟是邀請了整個帝都的貴族之人,安全方面自然要處理妥當。
一進宮門就站著兩派禁衛軍,憑著請帖進入,一個家族是一張請帖,所以一家只能同時進宮,若是錯開了,沒有請帖便是說破了天也進不去。
宴會邀請的人眾多,難免會混入無關之人,所以進了宮門也需要嚴加排查,不允許攜帶任何的利器進入皇宮。
就算是進了皇宮,每個一段距離也是有重兵把守。
這種場面,參加過的人都清楚無比,自然也就自覺的沒有攜帶任何武器。
一上午的時間,他們都可以在百花園自行賞花游完,吟詩作對,宴會是要到中午的時候才開始。
不過,那些小姐了已進入百花園就自然而然的聚集在亭子里,外面畢竟天熱,精心打扮的妝容當然不能讓這炎熱的天氣抹了去。
今日來的可不乏青年才俊,萬一能遇上命中的兩人,豈不是美事一樁。
每年的賞花大會都是在這個時候舉行的,所以百花園中亭子最多,隔著三五步就有一座,而且每座八角亭都修建的龐大,可同時容得下二十幾人。
不過他們一進百花園就覺得今年的賞花大會格外的不同。
且不說這百花園的布置,那叫一個精緻,相信他們每個人一進來就覺得一股清涼之氣撲面而來,吹散了全身的燥熱。
百花園當然是採用了與璃王府同樣的原理,這整個園子四周都埋了大量的冰塊,自然是清涼無比。
還有這供人行走的小路,兩旁都鋪著鮮花,中間的鵝卵石更是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讓一眾喜愛花草的小姐們欣喜不已。
八角亭的四周都垂掛這珠簾,隨著人的進入,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令人的心情也愉悅了不少。
最妙的是這亭子的八個角各掛了一盞荷花燈,等到夜晚,定是美不勝收。
不過眼尖的人發現了,那荷花竟是用真的荷花裝飾而成,怪不得能聞到一陣都屬於蓮花的清香之氣。
亭子中早就放上了精緻開胃的點心,還有冰鎮的酸梅湯,小姐們三三兩兩坐下來談天喝湯,絲毫不覺得熱氣襲人。
不管怎麼說,今年的賞花大會算是得了她們的心。
更有不怕曬的小姐們撐著傘四處欣賞這滿園的花兒。
青年才俊們也在亭子中下著棋,談論著國家大事,不過都少不了對今年的賞花大會誇讚一番。
而操辦者一切的人這一刻倒是落得個清閑,不對,應該是一直都很清閑的鳳輕語正躺在離百花園不遠的一處綠柳蔭下。
下人將她的美人靠抬了過來,鳳輕語正靠在上面小憩。
以前沒發現,原來這處地方這麼涼快,這處綠柳蔭的前面和後面個有一個人工湖,吹來的風形成了對流,倒是十分的涼快。
葉秋和小蝶站在鳳輕語的旁邊,海棠估計又被速風拐跑了。
「小姐,我們什麼時候動身去百花園,那邊兒可熱鬧了,估計現在的人多著呢。」葉秋朝百花園那邊看了一眼,心生羨慕,今年她就能陪著小姐一起去了。
「不急,那裡有什麼好玩兒的,不過就是一推花兒,一群人,嘰嘰喳喳的,無趣的很。」鳳輕語連眼睛都懶得睜開,不過嘴巴里還在吃著東西。
一旁的葉秋和小蝶直接無語了,不知說什麼好,三年才舉行一次的盛會在小姐的嘴裡倒成了一堆花兒,一群人組成的玩意兒,不知道那些來參加的人聽見了還會不會有興緻,估計是不會有的。
「你們若是想去看看,就自行去,不用管我。」鳳輕語閉著眼睛說道。
她們也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年紀,正是愛玩兒,她可是個開明的主子,怎能抹殺了她們的樂趣。
聽到鳳輕語一說,葉秋和小蝶的眼睛瞬間亮了又暗下幾分,「我們怎能放心小姐一個人在這裡,過一會兒小姐怕是又睡著了,身邊怎能沒人守著。」
所以她們還是在這裡守著為好。
鳳輕語睜開眼睛看著葉秋,「這裡是皇宮,你以為是森林嗎,難道還會有豺狼叼了我去不成,我今早起的晚,現在不困,不過是閉著眼休息罷了,你們去吧。」
「真的?」
「去吧去吧。」鳳輕語直接不耐煩地擺擺手。
葉秋和小蝶開心的往百花園的方向去,聽說那邊開了許多好看的花,平時這百花園都是不開放的,今日她們能大飽眼福了。
她們兩人走後,鳳輕語才重新靠在美人靠上。
耳邊是清風吹拂的聲音,伴隨著蟬鳴,還有水中魚兒跳出水面又鑽回水中的聲音,交織成曲子,鳳輕語聽的陶醉。
本來信誓旦旦的跟葉秋保證不會睡過去,誰知一沾上柔軟的靠墊就生了幾分困意。
不過今日人多,就算是在宮裡鳳輕語也留了三分警覺。
她剛入睡就有人闖入這清涼的柳蔭中。
那人似是無意,看到這邊的美人靠上躺著一位姑娘立馬就轉了方向準備離去。
就在轉身的剎那,端看仔細了鳳輕語的臉,腳下的步子再挪不動半分。不僅沒有離去反倒走近了幾步,又覺得唐突才止住了步子站著不動。
他的一雙如墨的眸子就那麼緊緊的盯著。
她一襲紫衣傾城,梳著簡單的流雲髻,上面只用流蘇百花簪固定住,發間隱隱埋著細小珍珠,仔細看方能看出來,她斜靠在美人靠上,說不出的驚艷,道不明的動人。
鳳輕語睡覺的時候本就留了兩分警覺,這樣的目光之下更是驚醒了,卻沒有立刻睜開眼睛。
他倒要看看那人有何目的。
若是鳳輕語此刻睜開眼睛,定會認出這人就是那日在茶樓遇見的段茗羽。
段茗羽自那日一別鳳輕語之後,眼前便時時出現她的聲音,那日在茶樓外她表現的睿智與才華他是無論如何也忘不了。
一向清冷自持,哪會有女子入了他的心,可她就是這般讓他毫無防備卻又覺得理所當然。
不是不曾想過她是哪家的閨秀,可是他不知其名,更不知其住處便無從打聽。
鳳輕語倒是覺得奇怪了,這人是誰,不走也不出聲,就那麼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她都快憋不住了。
難道是傻了不成?
事實上段茗羽也確實傻了,動不得了。
「這裡是我的地盤,閣下還要待多久。」終於忍不住,鳳輕語到底還是出聲驅逐。
她不喜睡覺的時候旁邊有人,除了那人是軒轅璃夜。
鳳輕語的話帶著三分冷氣,七分淡然,段茗羽卻是真實地聽出了她的逐人之意,奈何他實在不舍離去。
「這裡倒是涼快許多,姑娘何不與人分享。」
鳳輕語沒有穿著大紅的宮裝,又沒濃重的打扮,段茗羽只當她是哪家前來參加賞花大會的小姐,哪會想到她是當今的皇後娘娘。
其實他一出生,鳳輕語便聽出了幾分熟悉感,畢竟是見過面,鳳輕語猜到是段茗羽,也就睜開眼睛坐起身。
「與人分享是君子之行,我還真就愛霸佔著這方寸之地。」鳳輕語的意思表現的很明顯,這裡是她的地方,而她又不願與人分享,所以他還是早早離去的好。
段茗羽剛問她是不是誤會於他的地方,如若不然為何會待他如此疏離。
其實段茗羽想多了,鳳輕語自從懷有身孕之後待人確實溫和了許多,但是她的性子從來都是疏離的,她願意接納相熟的人,別人還真沒辦法引得她的半分矚目。
鳳輕語見此人說不通,站起身徑直往百花園的地方走去。
軒轅璃夜還說段茗羽五歲能文能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她倒是沒感覺到。
段茗羽搖頭看著鳳輕語的背影,到底是他唐突了。
鳳輕語從踏入百花園的第一步起,不管是亭子中的還是正在賞花的皆出來跪在地上。
「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光是聽這聲音就知道來了不少人。
葉秋和小蝶二人看到鳳輕語來了也不再貪玩了,規矩的立在她的身側。
「免禮,今日是難得的盛會,諸位不必拘禮,自行玩樂便是。」
「謝皇後娘娘!」
葉秋和小蝶扶著鳳輕語到其中一處最大的亭子中休息。
就在鳳輕語身後不遠處的段茗羽,心像是被鋒利的刃刺穿了一般,只覺得疼得令人窒息,加之太陽毒辣,他險些站不穩。
她是皇後娘娘,當今的皇後娘娘鳳輕語。
難怪氣度不凡,天姿國色,隨遠在雲台山卻也是聽說過這位皇後娘娘的事迹。
當年一場宮宴上,不知驚艷了多少人,一曲高山流水更是將帝都的第一才女虞子瑤都比了下去,讓她不得不在眾人面前承認自己是廢物,從此她便才氣遠揚。
進來更是聽說她是天神下凡,身懷異術,一人可敵千軍萬馬,拿下北昌著實有她一分功勞。
難怪當年一向不近女色,嗜血絕情的璃王誓她不娶。
原來如此。
他還想著今日能有幸得見傳說中皇後娘娘,沒想到她就是她。
段茗羽的眸光一直跟隨著鳳輕語,直到她的身影沒入了珠簾之中再也看不到。
卻不知這園中多少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他們可都是多年不曾見到段世子了,如今再見,恍如隔世這四字用在他的身上再合適不過了。
園中更是有不少小姐的目光緊緊的鎖著段茗羽。
「真的是段世子呢,方才還以為是我眼花了,沒想到真的是他。」
「你傻啊,如此清資卓越除了段世子帝都還有何人。」
「段世子一向不外出,今日倒是能得見真容,當真是有幸。」
「秦妹妹這話算是說對了。」
「就是不知哪家的小姐能入了段世子的眼,那便是死也值了。」
……
帝都的深閨小姐們自從知道連惜的遭遇之後,哪還會想著嫁入皇宮得蒙聖寵,現在是見了皇上都要躲避三分,生怕被調去宮裡做那最下等的宮女。
所以段茗羽的出現無疑是讓他們平靜的內心多了幾分躁動。
如今她們都想著這賞花大會可算是來對了,就是不知哪位姑娘最有福氣能得段世子青睞有加,只希望是自己才好。
段世子不僅是個謙謙君子,才華武功皆是上乘,孝親王府又是唯一的異姓王,這莫大的殊榮是她們一輩子也求不來的。
段茗羽微斂下眸子,連帶著斂去眼中的情緒,再抬頭時已經恢復往日清冷的模樣。
他抬步向前走,一直走到最遠的,沒有人的亭子中。
挑開帘子坐了進去。
直到現在他的嘴角才揚起一絲自嘲,他怎麼會以為她是貴族的小姐,能夠在宮裡擺著美人靠睡得安然的必定是宮中的女子,而這宮裡的女子也就一個皇後娘娘,倒是他傻了。
她都說了宮裡是她的地盤他當時怎麼沒猜到,是他傻了。
段茗羽緊握的手已經漸漸泛白。
他就該將自己的心封存起來,為何要打開,為何要放她進去,如今倒是怪得了誰。
「皇上駕到!」小太監高呼一聲,眾人皆走出來跪拜。
「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
軒轅璃夜冷冷地說了一聲便直接走入鳳輕語所在的亭子。
見她正趴在桌子上喝著酸梅湯,不由低低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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