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 111 章
窗外淅淅瀝瀝的春雨下得正歡,那枝丫上的嫩芽被浸潤了,愈加顯出了那絲能掐出水的嫩綠來,讓人見了就心生歡喜。
寧珞正靠在軟榻上,手中拿著一本雜談,目光落在窗前瓶中的一捧梨花上:那是太清山寧國公府別院的孫管事知道她回來了特意遣人送過來的,梨花帶著特有的香甜之氣,讓屋內更添了幾分□□。
自從西北回來后,昔日京城中的親朋好友諸多邀約,這大半個月來都在各種宴請中度過,大漠風情、刀光劍影對這些京城中的世家貴族名媛小姐來說,就好比是遙遠的另一個世界,讓他們嘖嘖稱奇,作為了茶餘飯後的談資。
西北諸將的分封也成了京城中的另一談資,盛和帝對昌州、應州諸軍大加讚譽,寧珩援馳有功,官升一級,任應州都督,負責應州軍備;秦慶懷從司馬升至都督,負責昌州軍備;李成林則接替司馬一職輔助秦慶懷,其他諸將均有封賞。
趙斌因為指揮不力而陣亡,盛和帝並沒有責難,而是提了一句為國捐軀,其心可彰。
而景昀當之無愧地成了聖眷最隆的當朝新貴,年僅二十二歲的他被封為鎮北將軍,系羽林軍、左右衙禁軍的兵權於一身,負責京畿地區及皇城的防務,堪稱炙手可熱。
只是這榮寵在寧珞眼裡卻並未太過在意,讓她高興的是,盛和帝念及余豐東以身殉職,為表他的忠義,特追賜余豐東官復原職,以兵部尚書之禮厚葬之,這樣,就算是余慧瑤孤苦無依,最起碼也是尚書之女,和鄒澤林之間的差距也不是太大,再加上定雲侯府和寧國公府從中斡旋,想必鄒府也不會太過為難。
她再和大長公主商量一下,讓大長公主出面為余慧瑤保媒,也好替好友再掙點面子。
正在心裡琢磨著,屋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還沒等她起來,帘子一掀,景錚率先竄了進來:「嫂嫂,姝兒能抬頭了,趴在那裡頭昂得高高的,可有趣了。」
寧珞笑道:「你不去讀書又去和姝兒玩,小心先生打你手心。」
「我才不怕呢,」景錚神氣地道,「先生讓我寫的作業,我都寫完了。」
門外傳來一陣輕笑,景曦抱著姝兒走了進來,抬手戳了戳景錚的額頭:「你呀,寫完了就不興再仔細琢磨一下?大哥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每日都在瓊華書院中拔得頭籌,你過幾個月便要正式入讀書院了,到時候我看你怎麼辦。」
景錚被她戳得敢怒不敢言,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寧珞瞧著景曦一臉長姐如母的正經模樣便樂了:「這些日子不見,曦兒越發老練了。」
「那是,」景曦傲然抬了抬下巴,「我在女子堂里可沒丟嫂嫂的臉,錚兒,你可要替大哥爭口氣。」
景錚有些垂頭喪氣,嘟囔著應了一聲,寧珞覺得景曦這樣有些不太對,不過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笑著安慰道:「錚兒也很努力了,不用和你大哥比,你大哥那是……百年難遇的奇才,我們錚兒做九十九年難遇的便夠了。」
景錚和景曦一齊笑了起來,這氣氛頓時重新活潑了起來。
姝兒在景曦懷中「嗯嗯」叫了起來,自然而然地朝著寧珞湊了過去。她已經三個多月了,生得粉團兒似的,一回來便為這靜寂的定雲侯府注入了勃勃生機,成了大家的心肝寶貝。
饒是景曦已經快要十五了,也被她這粉雕玉琢的人兒迷住了,整日里「姝兒姝兒」地叫著,一從女子堂散學歸家便抱在手中玩耍。
「嫂嫂,姝兒還會坐了呢,」景曦獻寶似的將姝兒放在了她的身旁,姝兒小短身板晃了晃,伸出了小胖手朝著寧珞抓了過去。
景曦伸出一根手指讓姝兒握住了,姝兒便坐正了身子,她迫不及待地贊道:「姝兒真厲害,以後一定是個才女。」
寧珞忍不住想笑,將姝兒抱起來往上聳了聳,姝兒便立刻「咯咯」笑出聲來,她的眼睛烏溜溜的,只不過一笑起來就彎成了月牙,看上去便越發甜糯,口中「咿咿呀呀」地叫著,著實可愛。
兄妹倆和寧珞一起逗玩了小侄女好一陣子,該用午膳了,這才一起說笑著去了膳廳,大長公主已經在了,一見這幾個或是亭亭玉立、或是活潑可愛的孫輩,眼中的笑意掩都掩不住,而寧珞懷中的重孫女更是讓她喜笑顏開。
景昀在外面公幹,午膳不常回來用,這一頓便是祖孫幾個一邊聊一邊吃完了,再過一陣子就又是瓊華書院兩年一度的賞花會了,這次景曦正要參加,她芳齡十四,也該是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寧珞既然回來了,便少不得要替她打算打算,賞花會正是她相看如意郎君的好所在。
正說著,管家領著一個內侍匆匆而來,那內侍身穿紫袍,神色恭謹,遞上了一張請柬,說是毓仁宮裡的,徐淑妃設宮宴款待京中世家夫人,特邀請定雲侯夫人入宮一敘。
寧珞接過請柬,賞了個玉鐲給那內侍,待那內侍謝恩走了,這才納悶地問:「徐淑妃是哪一位?」
大長公主笑了笑:「便是原來的徐昭儀,被升了份位成了四妃中的第二個,現如今定王被圈禁在府中,梅皇貴妃在宮裡鬧了幾回,被陛下叱責后便病倒了,現由徐淑妃主持中饋。」
徐昭儀是翰林院徐大學士之女,徐大學士和寧臻川雖然差了點歲數,卻是難得的忘年交,這位徐婕妤性子溫婉卻不懦弱,小時候寧珞還叫過她一聲姑姑呢。
寧珞頓時放下心來,等晚上景昀回來了,便和他大致提了提這件事情。
景昀盯著那張燙金花箋看了好一會兒,這才點了點頭:「讓四葉寸步不離地跟著你,若是碰到趙黛雲挑釁,不要搭理她就是。」
「趙家……這算是倒台了嗎?」寧珞壓低聲音問道。
景昀冷笑了一聲:「算是吧,這些年他們驕橫放縱,不知道做下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如今趙斌死了,趙呂被指認死謀害皇儲的主謀早已下獄斬首,趙堅請辭太師告老還鄉,算他聰明,還能得個老死的下場。」
寧珞輕吁了一口氣,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那東宮那裡……怎麼樣了?我那日去東宮遞了拜帖想去寬慰一二,太子妃娘娘卻遣人出來說身體不適婉拒了我,我也不好再去叨擾。」
景昀的神情有些悵然,良久才道:「她不想見你,自然是對我還有什麼成見,罷了,清者自清,不必再去自討沒趣了。」
寧珞愕然瞪大了眼睛:「她對你還有什麼成見?難道兩年前的事情她還在耿耿於懷不成?」
朝堂中的是非曲直素來就是難以說清,楊湛這一走,他的母族康寧王尤家這一族便受到了打壓,雖然比趙家稍好一些,卻也一蹶不振。
盛和帝雖然遭受喪子之痛,在朝政上卻一點兒都不含糊,登基以來這大陳勢力最大兩族外戚的權勢被他藉機剷除。
而尤家這一倒,再看看如今景家、寧家的崛起,太子妃陳氏原本這心眼就小,心裡哪裡會沒什麼猜忌妒怨?加之從前那些陳穀子爛芝麻,不想見寧珞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聽景昀這一分析,寧洛也就絕了熱臉去貼冷屁股的心思。
用罷了晚膳,奶娘將小姝兒抱了過來和景昀一起玩耍,一見景昀,姝兒便手腳並用朝著景昀搖了過去,顯而易見,是要和景昀玩那拋高高的遊戲,景昀力大,不是身旁那些個奶娘、嬤嬤可以比擬的,拋得越高,她笑得越歡,那胖手胖腳在半空中亂舞,讓寧珞在一旁膽戰心驚,連聲說「好了好了」。
「你這般膽小,以後女兒大了要取笑你了。」景昀抱著小姝兒親了一下,女兒那紅撲撲的臉蛋著實嫩滑,讓人真想一口吞進肚子里。
「你把她的心都玩野了,以後成了一個野丫頭可怎麼辦?」寧珞忙不迭地接過了女兒,女兒嗯嗯啊啊的,將拳頭塞進了自己口中,哈喇子流在了寧珞的衣襟上。
寧珞忍俊不禁,拿起帕子替她擦去了嘴角的哈喇子,試圖去拉出她的拳頭,姝兒卻不幹,啃得津津有味,還忙中得閑沖著寧珞咿呀地笑了一聲。
景昀抬手捏了捏她肥嘟嘟的小臉,取笑道:「你母親要把你養成一個小貴女呢,要教你琴棋書畫,也不知道教不教得成……」
「自然成的,」寧珞瞪了他一眼,「你可不許慣著她。」
景昀的眸色一深,忽然示意奶娘把姝兒抱走,自己則掩上了門。
寧珞有些莫名其妙,以為他有什麼要緊的事要說,正襟危坐地瞧著他。
「珞兒,」景昀輕咳了一聲,正色道,「你的琴棋書畫有了著落了,我的騎馬射箭可要抓緊了。」
寧珞的臉騰地一下紅了,舉起拳頭在他胸口輕捶了了兩下,卻被景昀不費吹灰之力地握住了,微一用勁,兩個人便倒在了那張大床上。
這一年來景昀壓抑良久,眼看著寧珞日漸恢復了以往的潤澤,又仔細詢問了金大夫現今的境況,終於得以一親芳澤。那簾勾輕晃,帳幔低垂,那強制忍耐的呢喃終於化成了一汪如水般的□□,彷彿春日裡連綿的春雨,滲入了人心,酥化了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