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怪人
一回到院子里,執劍就匆匆迎了上來,臉上的表情很奇怪。
「怎麼了?」秦綰隨口問道。
「那個……喻道長送來的禮物……」執劍一臉不知道怎麼述說的憋屈。
「是個活人對吧。」秦綰不以為然,這早就看出來了。
「可那不是普通的活人啊。」執劍苦笑。
「嗯?」秦綰怔了怔。
「是溫暮離。」執劍直接答道。
「他把溫暮離抓回來了?活的?」秦綰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算是……活的吧?」這麼簡單的問題,執劍卻猶豫了一下才答道。
「去看看。」秦綰直接轉身。
對於溫暮離跑了這件事她雖然不太上心,可既然有人把他抓回來了,她也有些事順便問問。再說她也挺好奇的,警棍溫暮離重傷在身,可要是喻明秋帶了具屍體回來她也不太意外,可能活捉就難了。
即便只是交手一次,她也看得出來,溫暮離這個人,很狠,不止是對別人,對自己更狠,若是真要被生擒受辱,恐怕他會選擇玉石俱焚。
「屬下暫時把人放在廂房了。」執劍在前面帶路。
要說解開袋子之前,他也沒想到裡面的人會是溫暮離啊,要不然就該直接搬到地牢去。
「見過王妃。」兩個嚴陣以待的暗衛行禮道。
「不必多禮。」秦綰坐下來,饒有興緻地看著地上的人,笑容也不禁僵了僵。
實在是……現在的溫暮離的模樣很可笑。
喻明秋並不是點了他的穴道,而是用堅韌的牛筋索仔仔細細地將人捆成了個粽子,連嘴裡都先塞了一團布,再用布條繞到腦後打結,放置他把布團吐出來。堂堂高手榜第四的英傑,居然是被人弄成這個模樣還塞進袋子里扛回來的,簡直……不忍直視。
「咳咳。」執劍乾咳了兩聲,解釋道,「王妃,其實不怪喻道長,這是暗衛常用的手段。尤其對付內家高手,如果不能廢了他的武功,點穴其實是很不安全的,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用一些邪門的方法沖開穴道突然發難,所以這種原始的方法反而最安全。您看這繩索,是專用來對付內家高手的,就算是唐公子那樣的高手也掙不斷的。」
秦綰翻了個白眼。
這些她當然知道,可她好奇的是,喻明秋怎麼會用這種偏門的手段?江湖中人不是都習慣了點穴的么,極少有人用繩索捆綁的,何況這種特製的繩索也不是隨便能買到的貨色,喻明秋從哪裡弄來的?
「王妃,要審審嗎?」執劍問道。
「從他身上有沒有搜到什麼東西?」秦綰嘆了口氣。
「沒有。」執劍搖頭。
「行了,讓他說話。」秦綰道。
「萬一他自殺怎麼辦?」執劍怔了怔。
「溫暮離不是死士,夏澤蒼也不會把這樣的高手當做消耗品的死士用,所以他肯定不會嘴裡含著毒囊之類的東西,死不了的。」秦綰道。
「可以咬舌自盡呀。」荊藍道。
「誰告訴你咬舌可以自盡的?」秦綰沒好氣道,「去問問蘇青崖,咬舌會不會死人。」
「可是……不是常有人咬舌自盡嗎?」荊藍傻傻地問道。
「咬舌死了的人,大多死於失血過多,單純把舌頭咬斷是不會致命的。」秦綰瞟了溫暮離一眼,耐心地解釋道,「或者你看有些女子咬舌後馬上不動了,其實是平時嬌生慣養,活生生痛死或者痛暈的,若是馬上施救,說不定還能救回來,所以……別折騰了,就算你學那些咬舌自盡的女子,就憑你用火燒自己的狠勁,也是痛不死的,多吃苦頭白費功夫。」
「……」溫暮離狠狠地瞪著她,目光狠厲,彷彿一頭擇人慾噬的野獸。
「別這麼看我,又不是我把你弄成這樣的。」秦綰一攤手,「嘖嘖」兩聲,感嘆道,「你是不是在想,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就別跑了更好?」
溫暮離用力喘息了幾下,一扭頭,不去看他。
秦綰揮揮手,執劍上前解開了溫暮離腦後的結。
「呸!」沾了口水的布團被吐了出去,不過暗衛早有準備,肯定不能讓髒東西沾了王妃的一片一角。
「好久不見了,溫公子。」秦綰笑眯眯地打招呼。
溫暮離一聲冷哼。
「當日一別,還真沒想到會這麼快再見面。」秦綰毫不動氣,笑吟吟地接道,「溫公子看起來不太好的樣子,其實何必呢?我家王爺和太子殿下還是同盟關係呢。對了,太子殿下……應該不知道溫公子失手的原因竟然是想殺了本妃?」
要是溫暮離沒有受傷,秦綰覺得,喻明秋不可能把人活捉回來的。何況,就算溫暮離真殺了他,恐怕回去后夏澤蒼第一個就要弄死他!
西秦這會兒正是準備全力進攻西域的時候,為此不惜放棄了南楚北境大片土地,只求拖住東華不要搗亂。正常情況下,李暄是會顧及大局的,可那絕不包括他的妻子被刺的情況。
要是東華真的不顧一切攻打西秦,先不說勝負,最後肯定是北燕坐收漁翁之利。
夏澤蒼需要的是一個理智的同盟,可不是一個瘋子對手。
溫暮離的臉色變了變,卻依舊不開口。
「看起來你是不打算說什麼,也不打算把東西交出來了。」秦綰站起身,淡淡地道,「把他扔進地牢里關著再說,記得喂水餵食,別讓人渴死餓死了。」
「就這樣扔?」執劍楞了一下。
喂水餵食的意思是,不解開他身上的繩子,是吧?可王府地牢雖然很少關人,但牢門也是生鐵鑄成,不比繩子結實?
「本妃覺得,這個造型挺適合溫公子的,有一種……凌虐的美?」秦綰笑得很無辜。
執劍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兩個暗衛也差點沒笑出來。
好吧,溫暮離容貌俊美,尤其因為失血過多,皮膚帶著一種病態的蒼白,被這種特製的暗紅色繩索一綁,的確……咳咳,挺那啥的。
「秦綰!」溫暮離一聲怒吼。
秦綰掏掏耳朵,只當沒聽見,轉身走人。
執劍和荊藍立即跟上,一邊示意暗衛把人扔到地牢去。
出了門,秦綰便道:「去查查喻明秋。」
「是。」執劍答應一聲,瞬間消失。
「荊藍啊,嫁妝繡得怎麼樣了?」秦綰又回頭笑道。
「差不多了。」荊藍臉上微紅,但還是笑眯眯地道,「王妃賜的那塊大紅鴛鴦錦特別漂亮,不過刺繡上我是真不擅長,起了個頭,是蝶衣妹妹幫我繡的。」
「以後好好過日子。」秦綰帶著她回房間,從妝台下拿出一個盒子遞給她,「拿著,給你的嫁妝。」
「王妃,這……」荊藍楞了一下才道,「王妃平日給的賞賜就已經夠多了……」
「讓你拿著就拿著。」秦綰沒好氣地把盒子往她手裡一塞,「等蝶衣、姝兒、夏蓮出閣的時候都有一份。本妃是個俗人,不會送些好看的首飾衣料,你用不著,店鋪莊子,你也沒時間照看,所以,裡面是五百兩黃金,三千兩銀票,給你壓箱底的。」
「王妃……」荊藍抱著盒子,眼角微微有些濕潤。
說什麼俗不俗的,那些好看花俏的添妝哪有黃金白銀實在又不顯眼,只有王妃才會為她們幾個丫頭考慮得如此周到。執劍的辦事效率確實高,不到三天,有關喻明秋的資料就擺在了秦綰桌上。
因為喻明秋是剛剛出師,之前從未在江湖上行走過,所以資料很簡單。
三歲上山,因為天資出眾,直接進入內門。掌教關門弟子,前任掌教親傳徒孫,年年門內大比都是第一,優秀得讓普通人仰望。
「這個是什麼?」秦綰對那些讚美一掠而過,反而指著下面一片空白問道,「人際交往為什麼沒有?」
「因為他根本沒朋友。」執劍苦著臉道,「就連同為掌教弟子的幾個師兄也對他敬而遠之,他在青城觀十六年,就沒見和哪個同門說過三句話,聽說……」
「什麼?」秦綰挑了挑眉。
「聽說他不正常。」執劍指指自己的腦袋道。
「本妃看他挺正常的。」秦綰沒好氣。頂多就是個性有點兒奇怪……不過也算了,交往簡單點更好,乾淨!
「另外,屬下也往梅家那邊查了查。」執劍又道,「說他是私生子,倒也不對。王妃大概想不到,梅家家主年輕時也情聖過呢。他喜歡了一個平民女子,是個教書匠的女兒,然後可以想象,肯定是被梅老太爺反對的,於是梅家主離家出走,偷偷和那姑娘拜了天地成了婚。」
「後來呢?」一邊的荊藍聽得津津有味。
「哪有什麼後來。」執劍一攤手,語氣中滿是諷刺,「過慣了錦衣玉食生活的貴公子哪兒過得了苦日子,加上梅家的打壓,很快就半推半就地被抓了回去,後來就娶了現在的梅夫人。那老教書匠被活活氣死了,梅大小姐滿月的時候,有個病重的婦人送了個孩子到梅家託孤,就是現在的喻明秋。雖說是梅家骨血,可畢竟身世尷尬,所以就把他送到青城觀去了。」
「這些,是你自己查到的?」秦綰若有所思。
像是這種家族醜事,一般來說,捂得嚴嚴實實都來不及,又過去了二十年,就算能查到,也不可能兩天這麼快。
「是梅家根本沒掩飾。」執劍大大方方地道,「估計是故意讓屬下查到的,不過事實基本是沒錯的。」
秦綰點點頭,如果說這是梅家的誠意,倒也可以理解,可問題是,梅家是真心覺得喻明秋不在乎母親和外祖父的恨,也不在乎自己的遭遇,還願意幫著梅家嗎?
「對了,還有一件事。」執劍說著,又取出一張捲軸來,笑眯眯地道,「屬下回來的時候,正好趕上聖山發布最新一期的高手榜,就抄錄了一份回來。」
「哦?拿來瞧瞧。」秦綰興緻勃勃地攤開捲軸。
最上面的三個名字似乎雷打不動,秦紫曦、唐少陵、沈醉疏。
秦綰忽的有點心虛,眼看著快到重陽了,也不知道去年自家二貨哥哥說的比武還算不算數?在身邊的時候嫌他煩,這會兒好久沒被煩了,卻又覺得有些想念了。算算時間,那塊暖玉應該送到鳴劍山莊了吧。
「咦?喻明秋?」荊藍驚訝道。
卻見第四的位置上,溫暮離的名字已經不見了,換成了喻明秋。
「聖山消息好快啊。」執劍也感嘆道,「我們也是剛知道喻明秋抓了溫暮離的,可高手榜已經換了人。」
「聖山隱宗的弟子打探消息的渠道很多。」秦綰倒是不意外,只是微微皺了皺眉,「不過,看到這張榜單,夏澤蒼只怕立刻就知道溫暮離出事了。」
「西秦會找上門來?為了溫暮離?」執劍疑惑道。
「找上門來更好。」秦綰想了想,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