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小刀密社

時間過的真快，轉眼已是正月十五元宵佳節了。

一大清早的，雖然天氣依然很冷，但是胡升雷還是強迫著自己來到商行後花園進行晨練，眼看自己在古代的事業就要起步了，沒有強壯的身體怎麼辦？自己還想多想幾年艷福呢！

對著冉冉升起的晨曦，練了一個小時的「抱玉訣」，隨後又進行了一個小時的體能鍛煉，當太陽高高升起的時候，他已經滿頭大汗，渾身神清氣爽了。

收拳立定、凝神靜氣之後，他緩緩睜開雙眼，只見嬌媚可人的丫鬟風兒，早已拿著擦汗的絲巾，垂首立在旁邊，溫柔的看著自己了。儘管這樣的場景已經不知發生了多少次，但是他的心裡依然感到一絲暖流悄然升起，這是個值得自己珍惜的女孩！

胡升雷任風兒圍著自己擦拭臉上的汗水和撣落身上的灰塵，一邊貪婪的嗅著玉人身上散發的幽幽清香，一邊隨意問道：「風兒，那個黛絲兒能自己走了嗎？」

「還不能呢，那兩個壞人可真狠心，多可愛的一個女孩兒，他們也忍心下得了手？」甜甜的聲音里透出一絲惱意，別具一番風情。

「呵呵，要不然怎麼說他們是壞人呢？」看著玉人嬌嗔薄怒，胡升雷愈發覺得她純真的可愛，心裡喜歡的不行，雙手自然的就搭上了她的腰肢，感受著那盈盈一握間的醉人的柔滑。

自從阿雲姐那回來之後，這兩三天來，胡升雷也沒有閑著，他派出了幾股人出去，多方打聽有關黛絲兒的消息。最終，從得到的十幾條消息里相互印證，他發現，這個黛絲兒說的沒錯，她確實是法國領事的女兒。同時，他還發現了一件令他震驚的事情。種種跡象表明，此次參與綁架黛絲兒的竟然是上海的地下社團，並且極有可能還是上海黑幫社團中的老大——小刀會，親自操刀參與了此事。

對於上海小刀會的來歷，熟知歷史的胡升雷，還是比較了解的，他還看過一部專門講述上海小刀會效法太平天國運動在上海起義的電影。

上海小刀會是以上海的福建籍勞工和部分工商業主為主體的民間秘密結社組織，屬天地會支派，其組織宗旨為反清復明，驅除韃虜。上海小刀會首領是廣東香山人劉麗川。劉麗川本是以草藥治傷為業的小商人，後來不堪清政府的殘酷剝削，經人介紹，於1845年在香港參加了天地會。1849年，劉麗川來到上海，組織成立成為了上海小刀會，自認首領，秘密進行反清復明運動。

根據手下多方打聽估計，這上海小刀會現在光本部人馬都有三千多人，再加上上萬其他各種秘黨會社的僕從力量，足足一兩萬人馬，人多勢眾，不可小窺！

胡升雷現在一沒有自己可以自由支配的大量錢財，二沒有自己可以控制的可靠武裝，可謂一窮二白，他暫時還不想和這群帶有黑社會性質的幫派有什麼瓜葛。再說，上海小刀會起義的結局，他是知道的，他可不想和這群目光短淺、動不動就頭腦發熱的流民一起白白丟掉性命，謀定而動才是他的做事方式。

既然現在不想和上海小刀會有什麼牽扯，那麼就不能讓他們知道是自己救了黛絲兒。要是讓那群流民知道他們綁架的人在自己這兒藏著，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想想那群成千上萬狂熱的流民，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胡氏商行淹死，胡升雷就禁不住連打寒戰。

現在一定不能得罪上海小刀會！可是，這樣一來，事情就有點複雜了。一時半會兒，他根本不敢冒冒失失的去聯繫法國領事，告訴他黛絲兒就在自己手裡。若是一不小心被小刀會發現了，惹來他們瘋狂的報復，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其實，胡升雷如此熱心救助這個法國小妞，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他以後就要和洋人做對外貿易了，作為一個半殖民地半封建、重農抑商國家的商人，即使自己再硬氣，別人也不會拿自己當回事兒，自己必須找一張虎皮穿上，來狐假虎威。作為西方列強的兩強之一——法蘭西卻是比較好的選擇。只要自己能安安全全的把黛絲兒送到法領事的手裡，那敏體尼就欠了自己一個天大的人情。到時候，在夷場上，自己就可以此來尋求他的幫助，甚至能獲得他的友誼。這樣一來，自己還沒有起步，就比別人領先一籌了。

在幫會成員多如牛毛的上海灘，胡升雷相信，小刀會的「眼睛」肯定到處都是。怎樣才能在不得罪小刀會的前提下，妥善的處理這個黛絲兒的問題，獲取最大的利益，這是他這幾天一直思考的問題。

*****

照例，在風兒的伺候下，胡升雷在飯前洗了個澡。飯後，已經康復的胡升雲囑咐他老老實實呆在家裡，就又和吳掌柜匆匆出去忙生意了。

胡升雷坐在房間里，一邊喝著消食的清茶，一邊和風兒探討今天去租界給家裡的女人們買什麼樣的禮品，特別是五姐、六姐的禮品，更是不能馬虎應付，她們都是鬼精靈一般的丫頭，不好糊弄的！

「七少爺，外面有一個姓古的先生想要見你，說有急事！」胡升雷和風兒正說話的當兒，王六在門口大聲稟告。

「姓古？難道是古大哥？」胡升雷怔了一下，隨即問道，「長得什麼樣啊？」

王六隨即簡單描述了一下那人的長相特徵，胡升雷確定那人就是古應春無疑，遂道：「那是貴客，快請到大廳去，我隨後就到！」

「七少爺，屬下剛才就請了，可那古先生說初次登門，沒有送上名帖，不太禮貌，就不進來了，他只有幾句要緊的話，想和你說了就走！」

「這個老古，搞什麼鬼？」胡升雷不再多言，讓風兒替自己整理一下衣服，向門口急急的跑去。

到了門口，果然，有一頂小青轎停在那裡，古應春正鬼鬼祟祟的挑著轎簾向門口看來。

「古大哥，怎麼不進屋坐坐？偏偏停在門口，想寒磣兄弟嗎？」

「哪裡，哪裡，胡兄弟誤會了，今天沒有準備齊全，不好就冒冒失失的登門，那樣不但失了禮數，也不是看不起胡兄弟嘛。」古應春訕訕的笑了笑，向胡升雷招了招手，「兄弟，你過來，我昨天無意間打聽到一些關於法國人的事情，說不定對你有用！」

「什麼消息？」一聽到是關於法國人的，胡升雷立即警惕起來，快步走到轎子旁，把耳朵湊過去，仔細傾聽起來。

「是這樣的……」古應春用只有胡升雷一人能夠聽到的聲音慢慢的說著，胡升雷的臉色不停變化，不時點頭厄首。

「就是這些了！」古應春把那些消息說完后又道，「今天元宵節，我在租界有個應酬，現在時間不多了，我得立刻過去！」

「不進去坐坐？」

「算了，今天太倉促了，不好意思進去，下次吧！」古應春說著就要命令起嬌，卻被胡升雷叫停了下來。

「大哥，你一直坐轎子啊？」

「不是……」古應春有點臉紅，頗為不好意思的說道，「原來有輛洋馬車給賣了，就租了個轎子湊合著，讓兄弟見笑了！」

「笑話啥啊？誰沒個困難的時候？你等等，我給你叫輛馬車去，坐馬車既快又不**份，自己兄弟，可不要委屈了自己！」

聽了胡升雷熱心的話，古應春頓時感動的無以復加，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替他辦事，干出一番大場面來，否則，不要人家說，自己就去跳黃浦江。

「王哥，你去找個人，趕一輛『亨多利』給古先生送到租界去！」胡升雷抬手招呼來王六，大聲吩咐道。

很快，一輛氣派的「亨多利」就駛了過來，古應春被客氣的請了上去，隨後兩人離別寒暄一番，馬車便「蹬蹬」快速離開了胡氏商行的大門口。

看著漸漸遠去的馬車，胡升雷卻皺起了眉頭，思索起剛才古應春送來的消息。

1851年初，中國南方爆發了舉世震驚的太平天國運動，這場浩大的農民起義運動不但牽動了整個中國人們的心神，同時也吸引了西方列強那貪婪的眼神。英吉利帝國和法蘭西帝國就是這股貪婪者的傑出代表。

老辣的列強們敏銳的覺察到這又是一個在中國攫取更大利益的極好借口，因此，他們積極聯絡，相互聯合，時刻準備著在中國這場農民運動中獲取最大的利益。但是就在列強們張開血盆大口準備撲向中國這塊肥肉的時候，兩個列強頭子卻為採取哪種手段令中國滿清政府就範產生了分歧。

英國人的意見是支持上海的秘密結社團體——小刀會，仿效南方的「洪楊」進行起義，然後通過遙控小刀會的形式，控制整個上海，並逼迫滿清政府談判，進一步攫取利益。而法國人的意見恰恰與英國人相反，他們認為小刀會只不過是一群流氓組合，根本成不了大事，反而會拖累列強陷入中國戰爭的泥潭，支持他們，得不償失，倒不如以「洪楊」起事為契機，先陳兵上海，再威脅滿清政府談判，從而儘可能獲取更大的利益。

就這樣，隨著南方太平軍的突飛猛進，兩個強盜頭子為了怎麼獲取到嘴的肥肉，一直爭論不休，矛盾也逐漸加劇起來。

「洪楊」領導的太平天國起義開始以後，上海小刀會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小刀會首領劉麗川以為此時起義時機已經成熟，遂積極奔走聯絡上海以廣東人為主的天地會和本地人組成的廟幫﹑塘橋幫﹑百龍黨﹑羅漢黨等，準備把這些力量以小刀會名義結成統一組織，相機舉行大規模的武裝起義，呼應南方的太平軍。

可是，劉麗川顯然低估了起義的難度，在上海這個租借林立、列強艦炮成群的地方，要想起義成功，必須要取得列強們的支持，最少也要他們不干涉，保持中立，這樣起義才有成功的機會。

經過中間人的介紹，劉麗川首先和英國人接上了頭，兩股各取所需的勢力，頓時一拍即合，英國人支持小刀會起義，但是小刀會佔領上海后，必須確保英國人在這裡的利益不受侵犯。

但是，這事在法國人那裡卻碰上了釘子，無論英國人和劉麗川怎麼解釋示好，倔強的法國人就是不同意支持劉麗川的起義運動。

眼看南方太平軍攻城略地，而自己卻毫無作為，這下小刀會上下可急壞了，不少小刀會的成員暗恨法國人阻礙了他們成就大業的美夢。

羅漢堂的潘義祥，就是其中一個頗為激進的首領，他見小刀會的首領劉麗川在洋人那裡左奔右走，卻遲遲得不到滿意的答覆，遂心裡升起了輕視之心，決定繞開劉麗川，自己做出一番動作來，順便提高一下自己的威望。經過簡單的前期準備，他終於鋌而走險，綁架了法領事敏體尼的女兒黛絲兒，想以此來逼迫法國人上船。

這些就是古應春匆忙趕來告訴他的消息。據他說，現在法租界里已經亂成一團了，法國人一邊向上海道施壓，要求他們協助查找黛絲兒，一邊把租界里幾乎所有的法國人和受雇的中國人都派出去尋找黛絲兒。

同時，這事不但引起了法國人的怒火，而且英國和其他列強也對此做法表示了憤慨，所有人的怒火都一起指向了上海小刀會。劉麗川現在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可是說，現在看似平靜的上海灘，因為一個法國小妞，正在暗流洶湧，說不定哪天就要爆發了。

古應春之所以把這個消息告訴胡升雷，本意是想，如果胡氏商行與這事有什麼瓜葛，那麼胡升雷他們最好趕緊撤出上海避避風頭。可是，他哪裡知道，此時此刻，胡升雷已經置身於整個風暴的中心了，想抽身事外，恐怕也辦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