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呼叫聲更加的清晰起來,但這地道裡面想必極深,所以仍然是只聞其聲而不見其「獸」,即便如此,我心裏面還是非常清楚,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是去是留,我必須立刻做出決定。
就在決定逃離之前的最後一刻,我又突然產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我懷疑這些野獸的呼叫聲或許僅僅是一種幻覺,又或者,最多只是一種聲音而已,其作用,就是用來嚇退企圖入內的盜墓者。
然而事實是否真是如此,我完全沒有把握,到了這個時候,也就只好賭一把了,因為如果我就此退了出去,或許永遠都無法得知真相,也就不會再有勇氣進來,所以我還是選擇了留下。
但是僅僅十幾秒鐘之後,我就發現自己的判斷是錯誤的,因為隨著那些呼叫聲的繼續靠近,我又聽到了與之相伴的激烈的水花聲,毫無疑問,如果沒有東西正從暗河裡面衝出來,那就絕對不可能發出這種聲音。
冒險終須要付出代價,等我終於打算要逃跑的時候,才發現可能為時已晚,目光所及的盡處,大約三十米開外的地方,正有一個「怪獸」涉水而來,它露出水面只有小半個身子,由於距離太遠、燈光昏暗的關係,黑乎乎的暫時還看不清楚。
那「怪獸」一邊拍水而行,一邊嘶聲怪叫,但奇怪的是,它卻像是有些聲嘶力竭的樣子,而且叫聲中還充滿了絕望和恐懼之意,似乎它並不是來追殺我們的,而更像是因為受傷而在逃亡。
隨著距離的拉近,「怪獸」終於露出了真容,只見它滿面血污,完全看不清相貌,但身上卻似乎穿著衣服!難道說,這根本不是一頭野獸,而是一具發生了屍變的殭屍?我不禁搖頭苦笑,礦場漢墓之中,二鬍子師徒慘死的場景仍然歷歷在目,沒想到一個月之後,我也快要落得個同樣的下場!
想到這裡,我突然下意識地回頭,卻發現老頭仍然還站在原地,並沒有獨自逃跑,只不過我很快又明白過來,現在的老頭正處在精神異常狀態,不給我添麻煩已經是不錯了,哪裡還會像上次那樣腳底下抹油!事不宜遲,我趕緊衝過去抓住老頭的一隻胳膊,就打算把他強行拉了出去,一起離開這個兇險之地。
可沒想到一拉之下,老頭卻紋絲不動,我詫異地看了看他,發現他根本不曾看我,一雙眼睛正死死地盯在那具血屍身上,一瞬也捨不得移開。就這麼耽擱了一小會兒,遠處又接連出現了幾具類似的血屍,而且,血屍們顯然也發現了我們,口中「嗬嗬」地叫得更急促了,正揮舞著手臂向我們衝過來。
我心中又急又氣,當下就想不管他了,但再一轉念,又覺得這老頭好歹也救過我幾次,我要是就這樣走了,恐怕是不太地道,不得已,只得手上加勁,再拉了他一把,這次他總算有了反應,跟著我挪了幾步,但說來也怪,這老頭身上就跟裝了彈簧似的,我稍微一鬆勁,他就立刻又縮了回去,還是緊盯著那些血屍不放,死活就不肯跟我走!
「死老頭!這鬼殭屍是你的親爹不成!」我心裡暗罵,同時也覺得有些奇怪,難道說,這些血屍身上有著什麼神秘的特質,才能吸引得老頭不肯離開?
於是,我又看了一眼那具帶頭的血屍,這個時候,它也已經走得離我們越來越近,身體有更多的部分露出水面,雖然臉上還是血肉糢糊的一片,但他身上穿著的衣服,和背上的背包都毫無疑問地證明了一個我怎麼也不敢相信的事實:這具可怖的血屍竟然就是先前走進去的耗子!
目瞪口呆的同時,我又意識到了另一個嚴重的可能性,再往後面看去,果然立刻就得到了證實:那另外的幾具血屍,赫然就是張高個兒和錢矮子他們幾個!
我完全無法想象,究竟是一種什麼可怕的遭遇,才使他們變成了這幅可怖的模樣?!但是我卻大致可以猜到,正是因為身上被加註了極大的痛苦,才使得他們發出了野獸般的絕望狂呼,而我卻因此產生了誤會,一度還把他們當成了一群野獸。
這個時候,沖在最前面的耗子已經走出了水面,但是腳步卻明顯有些蹣跚,似乎都不太站得穩了,由於離得比較近,我終於能夠看清楚他的臉,只見那上面滿是血水和膿瘡,已經沒有完整的皮膚,只剩下正在腐爛的發黑的肌肉。
「耗子師叔,你臉上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顫聲地問他。
耗子想要張嘴回答,卻沒能說出半個字來,只發出了「嘶嘶」的沙啞聲,情急之下,他伸手就去摳自己的喉嚨,可是那隻抬起來的手掌卻腐爛得更加嚴重,除了掌心上還連著少許皮肉之外,幾乎就剩下了幾根白骨。
慌亂之餘,耗子手上的動作或許太快太重了一些,一不小心,卻剮到了自己的臉上,還一把將自己的鼻子都整個抓了下來,鼻子連著血肉掉在地上,又很快變成了一攤血水。
耗子絕望地仰頭慘叫,只是聲音比剛才微弱了許多,接著,他又伸出白骨森森的雙手,一步步搖晃地朝我們走來,我不知道耗子究竟發生了什麼變化,所以也不知道是該救他還是該遠離他,一時之間,進退難以決斷,眼看著他越走越近,離我只有五六米遠了,我卻依然站著沒動,忽然,隨著「砰」一聲巨響,耗子猛地栽倒在地,再也不能動彈,顯然是已經死了。
事出意外,我頓時呆住了,尚未能反應過來,卻看見身邊的老頭雙手持槍,又對著後面跟上來的張高個兒他們連續放了幾槍,這些人本來就已經搖搖欲墜,又沒有任何防備,哪裡還能躲得過去?隨著震耳的槍響,山羊鬍子師徒很快就倒了下去!錢矮子和張高個兒多支撐了一小會兒,也相繼倒在了血泊中。
我幾乎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我不知道這是老頭的精神錯亂之舉,還是他根本就是有意為之,但我也不敢問他,更不敢有所異動,因為我怕他把我也當成了射擊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