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我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懷疑自己的意識是否出了問題，恍惚之中，老頭似乎在後邊叫了我一聲，而我卻沒有回應，右腳不自覺地往前邁了出去，接著，整個人便毫無阻攔地破「牆」而入，穿過了那片字幕，走入了通道之中。

通道既矮又窄，其實也不是太長，只是我的頭燈穿透力不夠，所以才未能照到遠處，等我走了二十幾步路之後，便發現已經來到了盡頭，而盡頭處則是小小的石室，方形券頂，僅有丈許見方，石室的中央，橫置著一張青石床，床上躺著一名面色烏黑、身著灰袍的老者，他甫一見到我，便忙不迭地坐了起來，臉露驚慌之色，卻仍用手指著我斥問：「爾……爾待何如？！」

乍見此景，我也自嚇得不輕，心想這豈不又是殭屍作怪！況且這老殭屍鬚髮盡白，右手還握著一柄銅劍，作勢欲刺，卻不知比那礦場漢墓里的白毛殭屍王厲害多少？正準備取傢伙防身，不料那老者的聲音迅速地衰落至弱不可聞，而一身皮囊也在剎那幻滅於無形，只一眨眼間，石床上就剩下了一堆枯骨，又哪裡來的什麼黑面白髮老者？

我如夢初醒般的看著這堆枯骨，腦子裡慢慢地升起了一個念頭——莫非這才是老祖宗的真身？如若真是這樣，那老祖宗豈不是什麼寶貝都沒有留下？

失望之餘，我趕緊打量這骷髏的全身上下，不料在他右手邊果然發現一柄兩尺長許的銅劍，雖然劍身早已發黑髮綠，而且銹跡斑斑，但總算是一件難得的寶器！我心中暗忖，這一陣眼前虛幻的景象太多，好東西總要儘早拿在手裡才安心，剛要下手，卻發現這骷髏的左手居然還緊緊握著，指骨縫間露出少許綠色，不知是何等要緊的器物。

我心裡一動，便先舍了銅劍，去扳那骷髏的左手骨，不料他骨節早已腐朽，一碰就碎，手掌頓時散開，那東西便一下子跌落在石床上，幸好並未損傷，燈光照射之下，赫然是一枚龍形的玉器，只見它通體現青綠之色，質地隱隱有些透明，龍身呈盤曲狀，龍頭朝上，龍尾朝下，張口露齒，頭有鈍角。這枚玉器不過只有手掌一握的大小，雖然圖案簡單了些，但線條流暢，看上去也頗為順眼。

正興奮間，身後忽然傳來一句斷喝：「好啊！原來竟躲在這裡！」

說時遲，那時快，我剛將這玉龍塞進口袋，老頭就已經步入了石室，他見我在此，也不多問，只三兩步就搶到了石床邊，稍作察看，便伸出手來，一把將那柄銅劍奪在手裡，而後仔細端詳，口中還發出「嘖嘖」的讚歎聲。

我看著老頭這副貪婪得意的樣子，心中只覺懊悔萬分，方才只要我早些下手，怎麼也輪不到他來揀這現成便宜，不過轉念一想，又覺釋然，只因這銅劍體量太長，即便我拿到了手，也藏不起來，遲早會被發現，還不如讓它去了，再說，我二人一同捨命來此，好東西自然該見者有份，共享所得，諒這老頭也不敢一個人獨吞。

把玩了一陣，老頭便將銅劍用布包好，收置妥當，接著又去查找石床上的遺物，從頭到尾地翻尋了好幾遍，而後又繞著石室轉了兩圈，直到確定再無一件陪葬的冥器之後，才抬起頭來，眯眼看著我說：「小子，這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你可沒動過吧？」

「這……這就是老祖宗？」我佯裝不知，指著床上的骷髏詫問道。

「嘿！」老頭冷笑：「你千辛萬苦的來到這裡，不就是為了見他一面？」

「我可不敢碰他！」我忙擺手道：「師父你不知道，剛才這東西變成了殭屍，差點拿劍砍我呢！」

其實我也一直在納悶兒，那名黑面白髮的老者，如果真是一具活殭屍，怎麼忽然間就成了一堆枯骨呢？就算是漢墓里的那具白毛殭屍王，變回乾屍也得有一會兒時間，這老殭屍變得也太快了吧？快得幾乎就像不曾存在過。

老頭進來晚了，沒見著那一幕，於是我便把剛才的情景跟他描述了一遍，瞧他有什麼看法，老頭聽了之後就點點頭，連說：「好厲害的障眼法！好厲害的障眼法！」

「障眼法？」我仍未能領悟。

「不錯！」老頭揚眉道：「一葉障目，不見泰山！這古墓裡頭的機關，原是有一門極為詭異的障眼法，盜墓者就算能入得其中，但眼中所見，往往都是幻象，所以才會迷惑不已，找不著置放棺材的所在。你所說的這名黑面白髮老者，必定也是障眼之術，目的是用來嚇阻進來盜寶之人，但卻不知為什麼半途而廢，失去了效用……對了，小周，剛才外頭那面石牆上的障眼法，你又是如何將之破去的？」

老頭說到後來，語氣已漸漸變得怪異，似乎開始懷疑我有瞞著他的秘密，可是我卻對他的解釋還有所懷疑。

「師父。」我不解地問道：「你說這障眼法的功效，就是讓人眼裡看不到真實，而只能看見虛幻的東西，可是那面石牆，我們明明用探鏟反覆敲過，驗明了是實心牆的，難道這也是假象？」

「高明的障眼法，自然能以假亂真！擾亂的豈止是你的視覺！」老頭回答道。

他這麼一說，我忽然就明悟了，其實這裡的障眼法，跟那白毛殭屍王製造幻象的道理如出一轍！都是用生物電直接作用於人的感覺神經和大腦，產生的效果跟真實完全沒有區別。如此說來，這地方肯定也存在著一個能製造生物電的東西，這究竟是什麼厲害的傢伙？

是這具已經化成枯骨的骷髏嗎？看上去似乎不太像，這些骨頭早已腐朽，輕輕一碰便成齏粉，我不信它還有這個能耐；是外頭那頭巨獸在作崇嗎？它雖然能發出幽綠色的磷光，但這畢竟只是磷物質的化學反應，更何況那骨架早已成了化石，不至於還有這個神通吧。

難道是玉龍！我忽然僵住了，莫非，這玉龍跟那塊龍鳳玉佩一樣，其中隱含著一股神秘的能量？

「小周，你還沒告訴我如何破的這障眼法！」老頭依然對我不依不饒。

「哦！其實我剛才只是看不清那些字的筆劃，所以想走過去看清楚些，沒想到就這麼一路走進來了！」我雖然實話實說，但也自覺這解釋有些難以令人信服，於是又反問了他一句：「師父，你在後邊不是都看見了嗎？」

老頭兀自不信，狐疑地看著我，不得已，我只好繼續追問：「師父，那你又是怎麼進來的？」

「我看到你一晃就穿進了石牆，就懷疑這是障眼法，於是也想跟著進來，誰知那道牆還在，我試盡了各種辦法，根本就沒有用！」老頭嘆道：「但過了一會兒之後，石牆又忽然不見了，那些銘文也不見了，這才現出一條隱秘的通道。」

對了，就是當那名黑面白髮老者消失的時候，連同外邊的障眼法也一起失靈了，我在心裏面暗想，看起來，老祖宗的法術之所以會遭到挫敗，必然是遇到了對手，那對手又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