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按照老頭的說法，殭屍雖然可怖，但須依靠吸食陽氣而活動，倘若一直沾染不到陽氣，時間過得久了，也會自行倒卧，不過這些血屍就不好說了，乃是受了蝙蝠的控制，倘若綠毛蝙蝠一直躲在它們的頭顱里不肯離開，那血屍們或許就會一直存活下去。

我聽了大失所望，繼而又問，若是這些蝙蝠自己累了餓了渴了，也許就會自動離去，那血屍們就會自行倒卧了，老頭聽了連連搖頭，說這群蝙蝠詭異異常，雖不知其來歷，但它們在老祖宗的墓室里生存繁衍了幾千年，享盡了其中的生氣，雖不至與天地同壽，但恐怕也已煉就了不死之身，哪會這麼輕易離去。

我聽了似信非信，說這些蝙蝠既然如此厲害，又嗜好吸血，為什麼也怕被黑狗血淋身？老頭皺眉說蝙蝠本是晝伏夜出之物，再加上這些東西在地底待得久了，又與死人為伴，體內必然陰氣聚積，乍然撞上那陽氣十足的黑狗血，自然無法適應，但它們吸血之時，想必是慢慢吮吸，情況當然又有所不同。

我默然點頭，正所謂一物剋一物，黑狗血乃是至陽之物，用來對付陰邪之物那是再好不過，說來也怪，那些血屍身上沾有致命的食肉菌，綠毛蝙蝠雖然靈異，難道竟是百毒不侵？又或者，它們根本就沒有吸食血屍之血！不過這個時候，我也沒心情多想，既然此處無路可走，我們只有回頭跟血屍們一搏，雖然我們早已用完了黑狗血，但這些蝙蝠也懼怕煙熏火燎，只要燒起兩個火把，相信仍有機會驅散它們。

經過這一輪折騰，老頭的肩膀疼得再也提不起來，我獨自一人操槳，速度又慢了些，但照明燈的電池壽命卻不等我們了，好不容易回到了矮洞附近，燈光越來越微弱，已不能及丈許之外，若不是來回折騰過一次，對地形已經有所了解，恐怕連尋找出口都成問題。為以防萬一，我們事先就點起了火把，瓶子里的酒精早已用完，我們將一些布料麻繩之類的東西充當燃燒物，煙起得很大，火光卻不甚亮，估計也不能持續太久，一切還得抓緊時間。

暗淡的燈火交輝之中，透過煙霧，我們驚悚地發現那矮洞四周的石壁上早已停滿了密密麻麻的綠毛蝙蝠，受制於煙火的威懾，這些蝙蝠暫時還無法近身，但看這副嚴陣以待的架勢，我們要再敢往裡闖，那絕對是沒有善終了。

心膽俱寒之下，我絕望地慘呼一聲，雙臂猛然加力，就把橡皮筏繼續往前劃去，此處一刻都不能停留，擺在我們面前的，就只剩下暗河上游這一條路了，倘若仍是一條絕路，那就只能怪自己時運不佳，活該命喪於此。老頭九命狐狸一般的人物，總算是見過了大場面的，這時候卻也嚇得面色慘白，遲遲說不出話來。

進來的時候，我們也曾經往暗河上遊走過一回，但走了一半，便覺得方向有誤，不可能通向老祖宗的陵墓，於是就回頭了，現在回想起來，似乎越往上游，水流越急，空間也越逼仄，很有可能到最後也是一條死路。

越往前划，我的心裡就越虛，但手上的動作卻已經僵硬而機械，怎麼也不肯停下來，反而越划越快，就像是將死之人，為了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不惜耗盡所有的力氣。兩、三里遠的水路，不過一刻多鐘的時間就到了，火把早已自動熄滅，照明燈的燈光微弱得僅能隱約照亮三米來遠，讓我們看不清前後的狀況，但頭頂和兩側越挨越近的岩石卻提醒了我們，此處的洞內空間已經頗為狹小。

空氣中有一股腐臭難聞的味道，我心中起疑，手上的動作終於緩了下來，不過橡皮筏卻並未因逆流而停頓或者倒退，仍在慢慢地向前慣性滑行，我這才發現，水流已經完全不像剛才那麼湍急，反而近似於停滯；與此同時，我在用船槳划水的時候，槳葉僅沒入水中一半就已經觸底，說明此處的水位已經頗淺。

溶洞越來越窄，彎彎曲曲的，再往前行十幾米遠，幾乎只能容得下一條橡皮筏勉強通過，而我們也須不時地矮下身子，以躲避頭頂的巨石。無意之間，我手中的船槳再次觸到了河床，緊接著腳下一頓，橡皮筏突然就停了下來，低頭看時，才發現河水到此已經斷流，而橡皮筏則是擱淺在了暗河盡頭的河灘上。

「嗒」的一聲，昏暗中，老頭關閉了奄奄一息的照明燈，左右一片漆黑，前方不遠處卻隱隱透出一小簇光亮來，青灰色的岩石依稀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