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九章遊子歸

?幽冥，一縷光輝冉冉升起，在荀家祖地中有一位赤條條的少年緩緩蘇醒。

看到這人，祖地中的祖神們馬上上前。

荀煜給他披上衣服，荀堅給他戴上冠冕，而茂公則站在一旁：「好好好，你這化身一成，咱們荀家又多一層保障。」

荀易借第四宇宙的投影煉成化身，這縷化身名為荀昌。但是在荀易本體的影響下，化身也具備等同天神的格位，是荀家的保護神之一。同時，也享受大周的祭祀。

荀易看了看自己的模樣：「和我原本的長相一致，難道荀昌未來也應該長這副模樣。」

因為成元帝祭祀的「荀昌」是一位年輕人，所以眼下外貌頗為年輕，看上去只有十三四歲。而模樣，分明就是荀易年少時候的樣子。

「當然，畢竟你們倆本來就是一人。」茂公用滿意的目光看著荀易：「現在還是稱呼荀易吧，日月為易，我當年的苦心總算沒有白費。兜兜轉轉一大圈，最終還是藉助大周國運成神。要知道，大周國擁有天帝賜予的天命，暗藏一縷太一帝氣。」

茂公對荀易眉心一指，這尊祖靈化身腦後冒出一縷淡淡的紫氣煙霧。

「按照我原定計劃，你擁有這道帝氣，可以凝聚王神命格，盜取天界太一星光。本來的打算，是將你的本命星擱置在太一星域，可你現在寄託蒼龍星域也不錯。至少更合乎咱們的木德之道。」

茂公興緻勃勃，彷彿有一肚子話要跟荀易交代。

旁邊荀煜道：「父親，那邊還等著呢。還是讓易兒見見成元帝，定下大周未來的局勢。」

大周這段時間不間斷祭祀「荀昌」，才讓荀易煉成這一縷化身，積累濃厚的香火願力，不遜色荀鈺多少。

「也好，大周國這邊的事情，你還要善後一下，跟我來吧。」茂公拉起荀易。

荀易剛一起身，差點再度摔倒。

畢竟這肉身剛剛塑造，就跟新生的嬰兒差不多。荀易花了一陣子功夫，才慢慢掌控肉身，隨茂公降臨人世。

兩人出現在太廟中，此刻成元帝正帶著七皇子進行祭祀。

突然，一片香火光輝閃耀，成元帝頓時大喜：「皇兒，你帶其他人退下。」

看到燭光亮起明霞，七皇子張張嘴想要留下見荀易。但最終沒有開口，默默帶人在門口等候。

成元帝支開其他人，眼睜睜看著火光中走出一老一少二人。

這二人跟神壇之上的神像有些相似之處，至少服飾佩戴一模一樣，皆著青衣華服。

「你們倆聊吧，這次事情你們都算是受害者。而且，也都是我選定的人。」茂公以幻術扮作老年之態，慢悠悠捋著鬍鬚坐在神壇之上。

成元帝和荀易相互看看，荀易下意識看向成元帝心口。

皇帝摸了摸心臟，感覺裡面的律動聲，不覺有些尷尬：「抱歉。」

「這話，應該對我說的人有很多，但怎麼也輪不到陛下說，畢竟你也是受害者。」荀易幽幽一嘆：「天下芸芸眾生，不過是這天地棋盤上的一枚棋子，誰又能逃過這張羅網？這次被迫成神，也是不願意再繼續被動下去，選擇主動出擊罷了。挖心而死，正是我本來的宿命，是我的死劫，反而讓我斬斷塵緣，了卻恩怨證道成神。」

成就天君之位，荀易看待事物和以往截然不同。

這大周國在他眼中，也不過是一個只有數百年國運的王朝。時光之中，如過眼雲煙，根本不足為題。

荀易一步步走下神壇，站到成元帝對面：「這次是太子所為，他以身伏法，絕了自己這一支，換來陛下數年的性命。」

荀易看得出來，成元帝雖然得到自己的心臟，但自己此刻的心臟並非「七竅玲瓏心」，對成元帝的補益並不大。

荀易扭頭看向旁邊的茂公，茂公垂眉酣睡，彷彿看不到二人一般。

「陛下本來就是老祖宗看重的人。老祖宗助陛下復生，陛下便用這僅有的時間了卻兩周之亂，為自己洗刷恥辱，日後才能以明君的身份列入太廟，羽化成神。」

「成神嗎？」成元帝作為帝王，並不擔心自己的死後哀榮，畢竟在這個神道的世界中，無非是歸入高祖皇帝座下，繼續享受人世的榮華。但高祖皇帝對自己的態度很明顯不親和，去大周天國真的好么？

一時間，成元帝有些矛盾。

「一切有老夫在。而且你那老祖宗已經有所悔悟，這次主動退讓便是明證。」茂公忽然睜開眼：「接下來你要做的，就是平定兩周之亂，安安穩穩將帝位傳承給你的兒子。你一生無過，才能在天國中擁有高位，建立自己的附屬龍庭。」

茂公抬眼看了一眼門外靜候的七皇子：「你這個兒子很不錯。」

聞言，成元帝若有所思。而荀易心中一喜。在所有皇子中，他跟李老七關係最好，而且這次李老七顯然也幫了他一把。他當然樂意讓七皇子繼承大統。

「七皇子上位，依照他們父子對我們荀家的感情。在大周國中仍可保我荀家百年運道。」此刻作為荀家的祖神，荀易一心為荀家事考慮。

「孫兒就這兩個嫡子，一個已死，自然要交給他了。」成元帝聽出茂公話中含義，默認七皇子為未來的東宮太子。「不過關於老大，難道必須將罪過推給他？」

五皇子謀反，太子一家死於宮亂，這就是成元帝的想法，藉此保全嫡長子的名聲。所以，關於宮廷之中的事情，成元帝一直壓著沒有處置。

在他想來，或許還能留下一點老大的血脈。

聽出成元帝話中意味，茂公看向荀易：「你是苦主，你怎麼說。」

荀易雖然被列聖，但並非真正的聖人。他心中不恨李桓，可如果一點懲戒都沒有，豈非人人都能算計自己？

如今在荀易眼中，千般因果皆是天數。

有因才有果。既然李桓對自己下手，那麼便要承擔相應的瀆神之罪。再說，即便是為七皇子和苗斌，李桓的後人都必須死。

面對成元帝的請求，荀易沉默了下，幽幽說：「這您不需要對我說，您是大周的皇帝，接下來怎麼做，您大可自行抉擇。但是莫忘了，老七也是您的兒子，相信您也不希望他得位不正吧？當年您的遭遇，難道準備重演一次么？」

想到自己，再想到南北之爭，最終成元帝沒有用自己的想法。

如今太子一系還留有幾道血脈被皇后一力保下。但想到兩周之爭，為了七皇子未來的江山安穩，成元帝最終決定下這個狠心。

成元帝下決定，冥冥中因果定下，荀易看到眼前絲絲縷縷的天網中有幾條命軌輕易斷開。

這才對。當日我對李桓說，讓他保下苗斌性命，可留下一二公主傳承血脈。但既然苗斌死了，他那些血脈留著還有什麼用？

成為天神的荀易，此刻受到天道力量的影響，更注重因果天數。因此，李桓必須絕嗣，以還苗斌的因果。

「行了，皇帝不宜久留。你先離開吧。」茂公看旁邊的香火即將熄滅，直接攆人離開。

陰間祖神干涉陽界，也是有一定規矩的。和外人見面，不能超過一炷香時間。不然，陰司地府必然追究罪過。

而天界神靈想要顯聖也很麻煩。

這正是荀易目前所面臨的尷尬局面。他目前神體被困在天界下不來，要不是還有這尊祖神化身，恐怕真要斷了人間一切干係。

皇帝離開后，茂公對荀易說：「你這次下狠手，是為了那個叫苗斌的小子？我聽人說，那人魂魄落入地府後，已經被天界的人收走。」

「嗯，不是我泰乙一系，就是帝嚳陛下一系。回頭設法復活，在我座下為臣。」

苗斌的忠義讓荀易很讚賞，因此有意讓人來自己身邊效力。

「說到帝嚳陛下，第五宇宙那邊是不是有什麼異動？」

「咦？老祖宗怎麼這麼問？」

「第五平行宇宙重演，我擔心某人有心要把百年前的一切重頭再演。」

「那還真讓天祖您猜對了。我在天界聽帝嚳陛下說，紫極之主彷彿正忙著在第五宇宙操持這件事。時間線，定在您從帝陵走出的那一刻。」

「哦？是嗎？」茂公想到什麼，冷笑道：「難怪我感覺這段時間神魂有些不對勁。原來是為了這件事？看樣子，陛下刻意封閉平行宇宙的感應，斷絕諸化身對外的感知？」

太元神人便可以將諸宇宙的化身掌控。

但這次宇宙重演，龍相帝親手隔絕聯繫，蒙蔽諸神感知，迷惑他們的意志，讓他們自動忽略第五宇宙的情況。務必減少所有干涉，讓歷史從百年前重來。

「一切命運的重演嗎？」茂公有些感慨：「這位天帝陛下——也真難為他了。」

在手底下一群各懷心思的下屬使絆子下，自己一個人默默設法復活原配妻子，的確很不容易。

「然而，天後娘娘是絕對不會復活的。」茂公輕輕一嘆，旋即埋頭思考起來。

「天祖，關於平行宇宙的事情，您要不要考慮下？」荀易突然開口：「上帝命我回頭收拾準備，潛入平行宇宙干涉演化。如果可以的話，或許能救下您？」

「不用，死就死吧。對我而言，平行宇宙的化身沒什麼價值。我的計劃並不需要武力，只要能破龍族氣運就好。但——但倘若有機會……如果可能的話……」茂公神色彷彿很矛盾：「你去第五宇宙后，儘可能不要讓李純做皇帝。」

「阻攔高祖登基？這……這怎麼可能！這可是天庭定下的天命。他是必然要稱帝的。」荀易所指，是他宙光化身和龍相帝共同推演的天數。

「高祖皇帝不歸位，大周國怎麼來？」

「天命僅僅說，龍相帝的血裔當平定古趙之地的亂世。但並不一定是李純。」茂公神色複雜：「他本就不是帝王之材，當初不過是被我攛掇利用。你若能攔下他，讓他這輩子仗劍江湖，逍遙一生，那也是好的。」

荀易彷彿察覺茂公心中複雜的心思，默默點點頭：「孫兒明白。對了，天祖母呢？她怎麼樣？能不能復活？」

「她？」茂公突然露出一種古怪的神色：「到時候，你去第五宇宙就明白了。她和天後娘娘一樣，是沒辦法復活的。畢竟……畢竟那禁術可不好用啊。」

「行了，我也不留你。」茂公打發荀易離開：「我在幽冥幫你瞞一瞞。你趁機回家看看你母親她們，順帶給這次為你出力的人送上答謝，保全他們未來的生活。·」

說完，茂公拋出一片葉子，化作少年的模樣隨他返還陰間。

荀易見狀，升起一陣陰風立刻趕回柏山，轉入荀家老宅。

青桑澹巢中，一隻金烏髮出璀璨日輝照亮祖宅。象徵荀易根本的大青桑，越發有扶桑神木的性質。

當荀易回來，白參突然發出一陣清脆的鳴叫聲。然後，它看到走入青桑澹巢的荀易，歡快撲向主人的懷抱。

然而，荀易此刻是祖神陰靈，哪裡受得了大日神光？

在金烏鳴叫中他神魂震動，在大日光輝中差點魂飛魄散。

「我去！沒有死在外人手中，居然差點死在自家寵物手裡！」荀易連忙後退，而另一道白影快速來到他身前。

「汪汪——汪汪！」丹參撐開一道神力屏障，擋下金烏鳥的威脅。

「好險好險！」荀易拍著胸脯，把丹參抱起來，吧唧就是一口：「幸虧有你在，不然這種死法豈不是冤死了？」

旁邊金烏鳥看到荀易抱起丹參，也想過來和他親昵。然而丹參狗爪子一動，它脖頸上鈴鐺響起陣陣天音，杜絕金烏靠近。

「蠢貨，難道看不出主人是陰靈之體，無法靠近日光嗎？看來，這第一寵物的地位，還是我的！」丹參洋洋得意，在荀易懷抱中沖著下方的金烏鳥呲牙示威。

而旁邊馬棚里的白義神駒懶懶瞥了自己的兩個前輩一眼，繼續慢悠悠吃著自己的糧草。

「兩個自甘墮落的神獸，真是把我們神獸一族的臉都丟盡了！」

「哥！」一位少女突然從產房跑出來，接著又有兩人趕忙出來查看。

荀曇、嬴琇和趙瑩在這裡守著荀易的凡體。雖然她們看到空中的大戰，得知荀易已經歸入天界，但仍然在這裡等候荀易的歸來。

涼風一起，三人看著站在庭院中的荀易。

荀曇直接過來抱住荀易，趙瑩神色很是激動，眼角有些淚花。

而嬴琇本來也露出笑容，可下一刻打量荀易，她臉上的笑容緩緩散去：「易哥，你的肉身呢？」

難道復活之術失敗了？

荀易拍著荀曇後背，笑道：「放心，我很好。這不是我的真身。天神之後難以下界，這僅僅是我在幽冥準備的化身。是我奪取大周國運，藉助他們的列聖之法所凝練的元靈化身。在凡人的認知中，應該叫做荀昌。」

荀昌？

趙瑩神色一變，望著荀易默然不語。

荀昌是趙瑩心中永遠的一根刺。哪怕茂公將荀昌魂魄轉生為荀易，但趙瑩每當想起自己第一個孩子被人害死，心中總有種對荀家的怨恨感。

安撫自家妹妹后，荀易正了正衣服，大禮跪在趙瑩面前：「母親，孩兒回來了。」

是荀易，也是荀昌，經歷生生死死，終於母子再度團聚。

春風中，樹葉沙沙作響，彷彿在慶賀這對母子的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