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立岱嶽（六）

「那麼，再加上我呢！」空中另一縷鐘聲響起，青華長生道君站在青華界外，騎九頭青獅，持楊枝凈瓶的法相站在虛空彼岸。

他將手中另一柄青華鍾拋落無盡時空，飛到荀易身邊。

那鍾看似小巧，但飛入世界樹時，便已經把整個世界樹籠罩在金青色編鐘之下。龐大的壓力轟然落下，但虛空緊接著響起一聲聲怒哼。那鍾又再度縮小，落入青華化身之處。

畢竟在無盡時空這處地界，哪怕是青華道君也是要小心幾分的。

雙**鳴，一股股青華妙氣在荀易化身和長生童子之間流轉。

「你嗎？」女王目光微動：「果然，在未來他成為福德上帝時，你會成為九天之首，他的天尊化身嗎？炎居這一系傳承的九天大道，哀家真有幾分好奇。莫非在九天大道的最完整階段，可以一人吊打九位天尊？」

哪怕是天帝的選舉，按照諸神的要求也僅僅是一敵三而已，同時對戰九位天尊，想都不敢想。

青華道君難得從青華界走出，這尊先天神聖站在天邊，一股股道韻湧入青華化身，讓化身變成一片葉子，然後幻化成童子相。

沒辦法，這次大戰雙方都算克制，不曾施展先天級別的力量。神王們僅僅從世界樹的內部抽取力量，可沒有調動本尊的無上偉力。青華長生道君也不好把這些人惹急。

剛才僅僅是一個試探，從青華界降臨先天神力，便被虛空那潛伏的神王們本體力量震懾。無奈之下，只能以荀易的化身容器作為載體，將自己的神魂依憑過去。

神魂入體，道君暗暗皺眉：「這容器，未免太差了。」

先天神人的本體力量太強，一旦現界就會造成宇宙法則的變更。按照青華道君來說，他如果真身降臨，世界樹領域內所有世界的冥土就會在瞬間毀滅。所有亡者還陽復活，所有污穢統統凈化。這種世界級的法則變更，他怎麼敢降臨真身？

所以，先天神必須以化身的形態臨凡。這種化身，被稱呼為「容器」。

除卻那些神力較弱的化身外，幽元道君等先天層次的化身，荀易也都是以化身的姿態，臨時製作容器臨凡。

可是凡間容器的優劣，會影響神祇自身的力量發揮。那些老牌神靈可以留出無數個備份容器，但是荀易太年輕了，他根本沒有那個時間。眼下連宙光上帝的真身，都是依託宙光樹作為載體，不具備自己的無上真身呢。

「世界樹的葉子雖然是不錯的材料，但趕工太倉促，應該是這幾天培育出來的軀殼？」青華道君心思飛轉，暗中以青華之力改造這具容器。

「就算你來又如何？」還沒等青華道君適應，遠處魔光再度劈下。

這魔光是無盡時空最初的魔神器，是無盡時空所有魔神器的雛形和原版。

不錯，道隨世而移，古老並非意味強大。但如果這些古老的大道也在日新月異的更替變化，積極進取呢？這件魔神器並不具備真正的形態，僅僅是夜女王從古魔器中提取的一股本源。它能根據任何一件魔器進行擬化。

青華道君抬頭一看，那道光在靠近自己的時候，自動變成一把專門克制生命神力的魔劍。

「天地渺茫，一氣之變。生生化化，主宰萬物。」道君屈指一彈，頭頂編鐘垂下一環環光暈，層層疊疊的青光抵住這件魔器的殺招。

但是在這把魔劍的衝擊下，道君忍不住後退了幾步。

即便是他降臨，也不過是拖延和女王陛下的戰鬥。想要取勝，機會太渺茫了。

「不過，我這本尊應該另有計劃才對。不然，以一打九，根本不可能啊。」

九處戰場同時開戰，荀易本尊站在世界樹旁，頭頂一重重華蓋快速飛轉，手持宙光如意運轉大道之力。

「差不多了，接下來只要等那一刻，就能把他們一併送走。」

荀易目光垂入東伯國天瑞城。在天瑞城中，三屍天尊親自帶領三千巫女在進行著一個秘儀。

孟晨、烈融、經郎以及玄瓔四神站在秘儀四方的四座玉台上，各自念誦咒言。

「東方蒼天，西方旻天，南方昊天，北方上天！以四方之天，引四季之主。春曰句芒，夏曰祝融，秋曰蓐收，冬曰玄冥！」

四神念誦咒語，背後浮現四座被巨龍托起的天門，門戶中出現四尊大神的法相。而在三屍天尊頭頂，則隱約浮起泰乙界的山河氣象。

「四時之陣，我代替荀易這小子，真不知道能不能成。」自從荀易救回三屍天尊后，天尊總算放下戒心，安心輔佐荀易。

對於這次「以一打九」的驚天之局，荀易最大的依仗之一就是三屍天尊了。天尊以斷手凝聚肉身，替代荀易完成這一個曾經施展過的儀式。

九處戰場勝敗不一，尤其是夜女王這邊，哪怕是青華道君到來，也不過是讓死亡次數降低幾次而已。

但就在青華道君第三次被殺時，女王驀然間想到一個可能。「等等——難道他的打算居然是——」

烏光停在道君脖頸上，女王以自身反噬的代價，硬生生沒有下殺手。她目光眺望其他八處戰場，正巧這一刻荀易的幾個化身同時被殺。

「不好，是天界岐母的九星隕神咒？」

岐母，是天界的一位先天神母。她孕育九子，是一位保護孩童的豐產女神。這個咒法就是根據她身下九子而來。

青華道君明悟過來，主動靠上去自殺，以自己的死完成這個咒法儀式。

九大化身同時隕落，九口編鐘大放光彩，形成青華、幽元、天虹等九種截然不同的先天領域，把九位神王的化身同時困住。

「所有人施展先天神力！」夜女王和時之王同時呼喝，二人在光環領域加身的瞬間，便抽取整個世界樹的本源，強行把戰場拖入先天之域。

其他神王有樣學樣，一股股先天神力在九大神域中爆發，各種神獸虛影頻頻閃現。

「動手！」站在虛空之上的荀易本體一聲令下，虛空再度出現九尊神人。

嬴琇持一氣玄黃珠；王翏持兩儀斬龍劍；左英持三才隕神鞭；任婰持四象伏魔塔；孟翰持五行開天斧；山鬼持六合乾坤圈；雲中君持七星誅神刀；龍歌持八卦凌天盤；而文軒則持九宮玄天鏡。

九位神靈以自身手中的神器鎮壓九大神王。

這些神器都是天庭請諸位天尊打造，專門克制諸位神王的力量。

在諸位神王暴起的瞬間，這些神器齊齊發難，讓神王們力量提升受到延遲。

但也只是延遲！

神王們一個個面露寒意，加速抽取神力。

「只要我們能在對方的咒法釋放前，將力量提升到先天層次，將世界樹的本源抽走，就算化身折損也無所謂。」

從神王們的角度看，世界樹存在的威脅明顯比自己化身的安危更靠前。

從諸位天尊的角度看，佇立虛空的世界樹上同時綻放九朵聖花。花蕾以破壞世界樹作為代價，想要儘早蛻變為果實，成為先天神人級別的化身。

烈武上帝搖搖頭：「神王們最麻煩的一點，就是能分解無盡時空的世界法則，讓我們的戰利品瞬間化為烏有。如果這些世界被毀，雖然他們沒有好處，但咱們也都白忙一場了。諸位，準備幫忙。」

玄精上帝沉吟不語。那些果實在神器的壓制下仍然在穩步完善中。他問旁邊的宙光上帝：「你幫忙遮掩天機，這小子應該還有什麼底牌？」

「神王們作為無盡時空的主宰，哪怕是荀易以世界樹溝通各大世界，形成獨有的世界群。這些神王們在世界中，仍然憑藉自己的底蘊掌控九大法則。因此，世界樹本身在傾向於荀易的同時，也在愛護著這些神王。確保神王在世界群之中的主場領域。」

「這點我們明白，所以他們才能快速建立九大神域。意圖把這一片東伯世界群，當做一個全新的無盡時空來對待。」

「但荀易這小子曾經經歷過這種實驗，他知道這種實驗的破綻。」

「你指的是天庭福神們曾經塑造的那座七寶琉璃塔？」

曾經，福神們捕捉諸小世界，供後輩獲取天權。藉助那個小世界，諸神推演無盡時空和天庭的戰爭，讓荀易在這一次試煉中大有收穫。

「沒錯。既然世界偏愛他們。那麼，讓世界厭棄他們，主動和荀易聯手就好。」

神王們和世界休戚與共，在東伯世界群中可以視作世界樹的一環。但現在他們強行催生果實，從世界樹的一部分謀取獨立，從「果實」轉變為「蛀蟲」。

各個世界內部發生法則異變，有的世界火光暗淡，整個世界陷入黑暗。有的世界海洋、河流乃至水源統統消失，就連生命體內的血液也一併被海神王抽空。

九種法則的缺失，一個個世界的生命乃至本身存在都無法維繫。

沒有智神王的力量，生靈的靈魂統統毀滅。沒有四大元素神王的力量構成世界基石。山嶽、大陸、海洋、江河乃至一切的一切物質統統消失。留下的只有純粹的無。

而夜女王抽取抽取天之力，世界本身存在的屏障一一毀滅，世界連最初的黑暗與寧靜都無法保存。

而當時空雙王抽取自己的力量后，這片世界群連最基本的時空概念都一併缺失。

至於戰神王，他司掌戰爭和毀滅，也是末日審判的化身。當一個個世界消失，他本身就從源力中獲取相應的力量。

原本枝葉繁茂的世界樹，頃刻間枝葉消失，一個個世界化為烏有，統統轉化為九大神王的力量。

九顆碩大的畸形果實在光禿禿的樹榦上出現。但是下一刻，當一種奇特的光輝從東伯國天瑞城升起后，世界樹重新恢復原貌。

這是一種超越時空之上的光輝，將世界本源重新填補。枝繁葉茂，世界如明星般璀璨，而那九顆果實連同孟翰等人手中的神器一併消失，徹底從這片世界群抹去，似乎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諸位，一路走好！」荀易周圍的九大編鐘也跟著消失，只有荀易自己站在虛空之上。

無量光輝照耀大千，等諸神回過神來時，一切徹底恢復原樣。東伯世界群仍然完好無損在世界樹的支撐下存在。異神和東伯神朝仍在戰鬥之中，只是九大神王的力量徹底被剝離消失，根本不存在於這片世界樹。

「怎麼回事？」

看到這一幕，諸神神念跨空而來。但不管怎麼找，都找不到九大神王的蹤跡。

「荀易這小子幹了什麼？怎麼人都不見了？」上帝天尊們看向宙光上帝，上帝微微一笑，賣關子說：「這就是時光的玄妙。」

文華上帝不悅道：「我們當然看得出來，這是用宙光神力扭轉整個世界樹的時間。問題是，扭轉時光的本源力量誰來支付？神王們消失在何處？還有，動用的哪種神術將他們送走？」

不單單是天庭，九大神王們也感覺到不對勁。那股貫通過去未來的光輝升起后，他們的視野都有一瞬間的模糊。等回過神，自己的化身徹底失去聯繫。

「怎麼回事？」神王們想要重新進入東伯世界群。但這個世界群似乎已經無法在感應神王們的力量，以一種陌生的立場拒絕神王們的靠近。

就如同……如同神王們已經在世界中死亡。

燭龍從時光長河探出，他在世界樹外端詳這顆大樹。突然：「是荀易曾經離開世界前往時間軸的辦法。他在這個世界同樣勾畫四時之陣。」

這一時間，三屍天尊等人在東伯國的祭壇上，一個個氣喘吁吁：「這樣的話，應該可以了吧？」

孟晨被榨乾一身神力，化作一條拇指粗細的小青龍瓮聲道：「差不多了，將這些人傳送走，按照殿下的預計，此刻已經無法再干涉外界。就是他們的那些部下，恐怕還需要費一番手腳。」

「送走他們就成，其他人回頭再說。」天尊也很累。他們強行催動神力，將神王們甩去時間軸，這所支付的可不是一星半點的力量。

這些人在天瑞城的舉動隨著事情完成後，已經被諸神感知。

「但這樣一來，他們僅僅是把人送走。但不足以解釋世界樹為什麼拒絕我們。」女王伸手撫摸虛空，虛空蕩漾莫名的旋律呼應這位創世女神。

「不對，不對勁。為什麼在世界中的定義中，不死不滅、永恆不朽的我徹底死了？」這是最讓女王疑惑的一點。

「而且，就算被甩入時間軸，那麼咱們的化身此刻在哪一個時間點上？」

面對女王的質疑，哪怕是燭龍神都有些頭大。

即便是他，也無法了解時光的每一處玄妙。更別說在宙光上帝打掩護下，他在時光軸上都看不到自己等人的化身。

「天知道那些化身在哪，如果連時光軸都不在，莫非已經脫離兩界宇宙的範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