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凈土行(上)
創世嗎……
荀易側躺在雲榻上,面前是他的八索易天鏡。
鏡子里,正演繹他在不久的未來所看到的景象。
那一縷記憶在鏡中幻化,映出三界日月崩毀,法則大變的黑暗景象。無數神魔在三界內廝殺,血雨遍灑九州。而遠處的萬神山已經被數不盡的魔神攻陷。此刻的萬神山,只留下九大天柱,先天神靈幾乎死傷殆盡。
覆巢之下無完卵,萬神山和天庭雖然說不上唇齒相依,但一方毀滅后,另一方也很難獨存。畢竟兩界目前融合到極為關鍵的一步,幾乎歸為一體。萬神山毀滅的波動傳遞到三界,遠處若隱若現出現一座巨大的門戶。
門戶左右象徵兩大宇宙的本源。當萬神山毀滅后,半扇門戶崩塌,裡面有與帝顓頊黑水類似的寂滅力量沖入三界,將三界九州徹底吞沒在大海中。
荀易不知道那股黑水是什麼,但似乎和魔淵的屬性很類似。是一種三界神靈無法抵抗的毀滅之水。
「在這種重拳出擊下,魔淵底下的那些滅世魔神也不肯示弱。到時候,又多出幾位第十天的存在。就算東皇復生,也只能重新創世。」提及創世,荀易心中又是一陣煩躁。將手中酒杯一扔,鏡面的幻象被他打碎。
「世界之內,宇宙之外,為什麼偏偏我們趕上這種事?」他又拿出一壇神酒,大口大口往嘴裡灌。也不顧衣襟被酒水染濕,藉助酒水消減煩悶。
任婰走入神宮時,正看到地上散落著一堆酒罈。
女神心中一驚:主神一向不喜歡飲酒,今天這是怎麼了?
酒能亂性,又是誤事的元兇之一。荀易平日不喜歡喝酒,今天這是怎麼了?
「主神?」她小心翼翼走到荀易身邊,看到荀易滿臉通紅,已經醉得不省人事。
她趕緊拿來清水參茶給荀易醒酒。待荀易清醒些,才道:「主神,妹妹失蹤,但並無大礙,您無須這麼憂愁。天華娘娘說,天後刻意留住妹妹,應該是有大機緣。」
「這件事我明白。」荀易有些不耐煩的揮手。未來的自己刻意請天後娘娘拖住嬴琇,正是希望嬴琇在創世之後搶佔先手,不希望她參與這一次的大寂滅。
何等相似的選擇,昔年東皇創世,不也讓西王妃進入新世界?未來的荀易,同樣將新世界託付給西王妃。
「本來我以為。天庭可以穩妥的吞併異域,然後養精蓄銳,以全盛時期面對大破滅的威脅。看來,還是我太天真了。世界之中或許如此,但是世界之外的混沌,可不會隨你心愿啊。」
荀易清醒一些,他身上的功德光輝自發亮起,將酒氣解除。任婰在功德光輝的壓迫下,默默從荀易身邊推開。
等光輝散去,面前是一位容光煥發的神祇。就連衣襟上的酒水,也一併被光輝排除。
任婰雖然不明白荀易在憂心什麼,但她笑著附和:「主神不擔心妹妹就好。畢竟妹妹分潤主神的氣運,不會有事的。說到底,您作為功德神,是最得天地寵愛的一位神祇。」
只要荀易願意,什麼千杯不倒根本不在話下,荀易心念一動,天道之力自動幫他醒酒,讓他恢復最完美的階段。
然而,任婰的話讓荀易心中一痛。
「寵愛?」荀易自嘲道:「是啊,對最大的祭品,天地當然會保全他,等待最關鍵的時候來利用。」
聖靈,宇宙最高規格的祭品。用一位聖靈和炎帝之種扭轉乾坤,重演整個時代,簡直是再便宜不過的代價。
不管是炎帝一脈重造「炎帝」的計劃,還是軒轅一脈的「聖靈」,不都是這種最高規格的祭品?
似乎看出荀易心情不好,任婰閉口不言。
「算了,不該對你發脾氣,隨我去魔淵走走吧。」荀易又是一聲嘆氣,帶著任婰落入白蓮凈土。
此刻的荀易,還沒有做好犧牲自己的準備。
畢竟,憑什麼一切要由自己來犧牲?
面對最壞的情況,他心中升起一點微不可察的惡念。如果自己不創世的話,結果會怎麼樣?
兩個宇宙一起毀滅?然後拖著所有人一起死?
可這個念頭剛剛升起,便被荀易自己掐滅。
終究我做不來這種事。
寧可我負天下人,不讓天下人負我。
這種想法,和荀易從小樹立的三觀不合。
走入白蓮凈土,凈土中的福神看到荀易后,紛紛上前打招呼。
在這些底層福神心中,荀易是最得他們敬重的上位司命神。
荀易隱藏心中的不舒服,用笑臉面對諸神的問候。隨後,便來到白蓮凈土邊緣的瞭望台,往魔淵深處注視。
魔淵深處,古紀元的廢墟,東皇沉眠之地。
「換成是你,面對再一次犧牲創世,不知道你是什麼感覺?」扶著白玉欄杆,荀易眉宇間閃過幾縷憂愁。
「奇怪,今天諸神慶賀你們軒轅家列位聖皇傳承歸來。軒轅家那邊忙著將他們的骸骨重新葬入帝陵,你怎麼不去?」驀地,妙司命出現在瞭望台上。
任婰見狀,馬上行禮退後。
妙司命揮揮手:「免了,公主是神王後裔,地位尊貴。這幾次輔助荀易,已經徹底得到天庭的認同。天帝有旨,日後會追封令尊為天庭的天尊神王,您在天界也可享受公主榮耀。除卻幾位陛下和荀易外,不需對其他人行禮。」
妙司命走到荀易身邊,荀易抬頭望人間看了一眼。
諸神親自為軒轅家的諸位聖皇抬帝棺,一步步在有熊山中行走,伴隨著哀樂葬入帝陵。
「沒什麼,您也知道,我這個人最討厭的禮儀就是喪儀。」
妙司命一愣,想到荀易少年時候的心理問題。
死了父母,死了祖父,孤零零一人的少年因為疾病的威脅,對死亡有著莫大的恐懼。
「幾年過去,你自己又是執掌復活權能的司命神。我還以為,你的心結已經解開。」
荀易緩緩搖頭,望著魔淵愣愣出神。
妙司命對荀易的心結也不好說什麼。昔年福神想出的辦法,也不過是讓荀易去地府一行,歷經生死大劫來開悟,能不能解開心結,只有荀易自己才能想通。
「說來,也跟你從小生長的環境有關。誰家好端端用柏樹作圍牆,這不是死人的陵園嗎?」
柏荀一脈,福神們雖然不好當面對荀易說什麼,但私底下都覺得有些晦氣。
就好像住在柏山的並非活人,而是早已經註定死亡命運一樣的亡靈。畢竟柏樹本身,就有哀悼和守陵的含義。
「是啊,荀家老宅里三層外三層的布局,看起來可不就是一座祭壇?住在這裡的人,正是祭祀給天道的祭品。」此刻想想,或許自家天祖早就有所準備。連最終創世,激發炎帝之種的祭壇都準備下了。
「你小子今天怎麼回事?平日多開朗的一個人兒,今天唉聲嘆氣的,小小孩別愁眉苦臉。你兩位母親見到,還以為本司命神欺負你呢。」
妙司命捏著荀易的臉,勉強擠出一個笑臉。可她鬆手后,荀易又耷拉下來。
「看你這模樣,莫非喜歡上自己憂鬱的模樣,想要做一個憂鬱的美男子?」妙司命開玩笑逗弄荀易,然而荀易一言不發。女神心中疑惑,扭頭去看任婰。任婰搖搖頭,她也不知道荀易在憂鬱什麼。從虛空回來后,就一直是這個模樣。
要說擔心嬴琇,他也沒有去找人搜尋嬴琇和天后宮的下落。要說其他事,他還能擔心什麼?
「莫非是看到這一次軒轅王神們的壯烈犧牲,再度刺激到他了?」妙司命思來想去,也只能想到這件事。
然而對這種心結,妙司命也沒辦法,只能站在旁邊,以長輩的姿態關注荀易,讓他不至於孤獨一人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