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失敗的原畫
修正原稿的畫序很雜，無法連成一個有意義的完整分鏡，但這些修正原畫都是出自上原繪月之手。超凡的畫技讓黃色原紙上的修正原稿看上去渾然天成，對每一筆線條的掌控力度登峰造極，直則剛勁，曲至規整，似精密機械銘刻上去一樣順暢。
這些修正原畫或許沒有體現上原繪月自身獨特的筆風，卻完美詮釋了何為原畫師的基本功。
「這些原畫的人物和背景在設計上中規中矩卻能用寥寥幾筆就將大輪廓勾勒出來，從這點來看她自身的畫技已經不下於上個世界的那些原畫大師了。為了方便自己這個原畫師新人在關鍵部位標示了相關提醒，她倒是個不錯的上司。」
坐在自己原畫桌上的神谷悠一頁一頁欣賞著上原繪月的作品，內心極致贊。現在原畫部的成員大多都沒有醒來，狹窄的大型辦公室顯得冷清。神谷悠的原畫桌布置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就只有在畫桌隔板掛著他職員名字的銘牌和作為原畫師的必要文具。
神谷悠細緻的遊覽了一遍修正原稿后，從抽屜裡面取出白色原紙正式開始臨摹起來。因為有著記憶的經驗，所以一開始神谷悠還算是認真，一筆一劃都小心翼翼。
隨著時間的推移，畫筆行走之時持續不散的艱澀感導致他心神籠罩著揮之不去的煩躁，對自己所臨摹出來的原畫橫看豎看都覺得不滿意。
他所畫出的原畫線條僵硬，大輪廓的比例失調，失去作為原畫的某種精細韻味，這種原畫在一般人看來毫無差別，落入原畫師眼裡就和剛剛入門的動畫師相差無幾，筆風虛浮，缺乏經驗。
現在的神谷悠還沒有適應記憶中的那份執筆感覺，所以在原畫師的畫技上稱之為新人也不為過。
「滴嗒~！」
隨著時間的推移，當汗水滴從臉頰滴落到原畫上時神谷悠才猛然驚醒，掃了一眼手旁擺放著的幾張成品原畫內心感覺無比的鬱悶。
這些原畫作品比原來的神谷悠所畫的更為不堪。
「該死，根本就找不到記憶中的那種順暢感，而且也無法做到集中精神。」神谷悠放棄般倚躺在辦公椅上無言苦笑，甩了甩僵硬的手指。
「別說做監督了，這樣下去自己這名原畫師分分鐘就要被炒魷魚了。」神谷悠的內心一發狠，收拾好自己的精神狀態強迫自己繼續臨摹原畫。
時至中午，原畫部的成員們開始悠悠醒來。因為神谷悠在京尼動畫公司的表現內向，所以熟絡的職員一個都沒有，原畫部成員發現他回來后也就是打了個招呼就各自回歸正常的崗位上。
神谷悠草草吃過午飯，一刻都不想浪費得全心全意將注意力放在原畫臨摹上，必須找回以前他以前臨摹原畫時的那種感覺。
「線條太過刻意，人物表情僵硬，不合格。」
「背景細節沒有處理好，整體格調失衡，不合格。」
「筆風雜亂，不合格。」
「主次失衡，畫面不均，不合格。」
「背景筆線與人物筆線重合，不合格。」
「啪啦~！」
神谷悠將手中的原畫鉛筆甩在桌面上，長時間的執筆讓他的手指又酸又麻，微微顫抖著使不上一點力氣。他頭疼的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一邊看著自己所畫出來的十多張「原畫」。
「全部都是失敗品，就算最好的那一副也就勉強達到原畫師的標準，艹！」他忍不住用中文罵了聲粗口，他分別對比起上原繪月的修正原稿，頓時產生將自己原畫撕碎的衝動。
「明明在記憶中可以找到以前自己繪畫的感覺，身體卻無論如何都配合不好，需要更多的時間來磨合。只不過現在可沒有時間留給自己練習。」神谷悠在腦海中得出結論，轉而又想到了自己那個具有十倍時差的意識空間。
「在那邊花費一個小時就可以獲得十個小時的練習時間，並且還可以意識聯網到上個世界的網路尋找更為完善的繪畫技巧，方案簡直完美！」神谷悠眼前一亮，越想越感覺這個計劃可行。既然在意識空間可以將他自己的身體感覺完美重現，那麼在那邊學習到的技巧是否也可以帶到現實？一念至此，他的內心躍躍欲試起來。
他將原畫桌上的兩份原稿收拾好后瞄了一眼窗外，血紅的夕陽讓整個原畫部都瀰漫上一層濃濃的蜜色，這時候原畫部的成員們還是陷入忙碌之中，安靜的辦公紙唯有畫筆疾馳的「沙沙」聲。這個時段他需要回去了，晚上時候家裡只有穹一個人的話他根本放不下心來。
他在面試的時候就已經提出過這個要求了，幸好京尼動畫公司的負責人還算好心，同意了他晚上六點下班的要求。當然原畫師的工作可是用cut完成數目來計算了，這一點導致神谷悠的工資比其他原畫師們少了一大截。
神谷悠從椅子上站起來並活動下身體，稍微猶豫了下朝著上原繪月的辦公室走去。
「篤篤。」
「請進。」
獨立辦公室裡面除了上原繪月外還有另外一名帶著眼鏡的短髮女性，面容姣好，穿著正式的黑色女式西服，渾身上下都散發出幹練和知性的氣息。神谷悠認出她是原畫部的老資歷成員之一，目前擔任原畫監督助手的位置。
「森下前輩，上原前輩。」神谷悠打了一聲招呼，看樣子應該是這位名為森下葵的原畫師將原畫統合在一起交給上原繪月進行審查。
上原繪月輕點螓首，目光沒有從自己手中的原畫移開淡聲道：「有什麼事么？」
「是，在回去之前我想要向您請示是否可以將這些修正原畫帶回去。」神谷悠手提著兩份原畫謹慎提問道，這一點他以前沒有嘗試過，因為回去之後的大多數時間都是用來做家務，根本騰不出空子繼續完成公司的任務。
上原繪月沉吟道：「公司並沒有設定相關規定，如果神谷君需要的話請隨意。」頓了頓，停下手中的審查工作，秀氣的眼睛看向神谷悠問道：「進度怎麼樣了？」
原畫師森下葵安靜的佇立在一邊等待著審查結果。
神谷悠猶疑了下苦笑著老實回答道：「說實話，很不理想，這一天都不在狀態中。」
上原繪月放下手中的原畫，目光放在神谷悠的雙手中輕聲問道：「剛從醫院回來，狀態不佳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那些是神谷君今天的成果？可以讓我看下么。」
神谷悠應了聲，將手中的白色原畫交付給她。
上原繪月一隻手挽起和服長袖一隻手接過神谷悠遞來的原畫，開始快速的一頁頁翻閱起來。期間森下葵也好奇的看了一眼，潦草粗糙的原畫頓時讓她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這些東西能被稱之為原畫？剛從美術學院出來的學生都能畫出比這些更好的作品。
翻閱完畢後上原繪月將這些原畫交還給神谷悠，神色沒有責怪又或者不滿之意，只是淺聲說道：「嗯，只要找回平常的狀態就可以了。」
旁邊的森下葵忍不住插聲說道：「現在已經是截止期的最後五天了，神谷君你的身體狀況還沒有完全恢復，不如將這些修正原畫交給其他原畫師處理吧。」言語間明確表示出對神谷悠能力的不信任，也是提出作為原畫監督助手的正確意見。
神谷悠沒有說話，在這種情況下他的立場還真不好說什麼，畢竟他不是木村二郎那種白痴，也沒有對森下葵的這個建議有任何不滿的地方，他將目光放在上原繪月的身上等待她的判決。
上原繪月垂下螓首繼續審查桌面的原畫淡聲道：「神谷君認為這個建議如何？」
神谷悠鬆了口氣，用果決的語氣回答道：「請給我一天時間，我很快就就會調整好狀態。」
上原繪月淡淡一笑，拉開抽屜取出一顆棒棒糖交給神谷悠鼓勵道：「很好，如果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可以隨時和我商談。」
「謝謝上原前輩。」神谷悠伸出手接過棒棒糖，倒不是說他有多麼在乎這份工作，而是目前為止這份工作最適合他，而且他也不想動畫《飯糰超人先生》的製作進度因為他而再次被拖延，這關乎個人責任感的問題。
神谷悠離開后，原畫師森下葵忍不住向上原繪月提問道：「繪月，那種原畫連一般動畫師的水準都達不到，為什麼還要繼續委託他完成修正原稿？」
上原繪月繼續將一根棒棒糖放到森下葵的前面悠悠道：「葵，急躁可不好。況且以神谷君的水平是足以完成那些修正原稿的。」
森下葵拿過棒棒糖無奈道：「我的柜子可塞不下你給的糖了，你也知道我不喜歡吃甜的東西。剛才那些原畫可沒有達到你所說的水準，算了，既然他是負責處理你的第二原畫師，我也不繼續過問，反正你最後也會手忙腳亂的幫他彌補這個亂子吧。」
上原繪月從容的捧起日式茶杯抿了一口清茶：「以前是個害羞的孩子，現在神谷君的眼神非常認真，所以我相信神谷君，能對這些工作保持熱心的原畫師可不多。」
「是~是，敗給你了。晚上去hana串那裡好好吃上一餐吧，今天可是下地獄前的最後一天，再不去就好幾個月都吃不上了。」森下葵扶額嘆息。
上原繪月裝作附和的樣子用一樣的語氣輕笑道：「是~是，跟你一起去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