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路無歸一尺子拍過去,但聽「啪」地一聲響,老財的腦袋往後一仰,那站在老財身後的老財的兒子發出一聲「啊——」地叫聲,帶著老財往後退了一步。
路無歸心說:「既然你們要進來,我就讓你們進!」她大喊一聲:「庄富慶,你讓開!」
庄富慶頂了這麼一會兒就累得直喘氣,已經扛不住,他聽到路無歸這中氣十足的一聲大喊,趕緊讓開。
他一讓開,那八仙桌就被推開的門推了出去,露出門外正在推門的四個老財家的親戚。他們一個個面露凶光,兩眼發直,跟惡鬼上身似的就往屋裡沖。庄富慶大叫一聲「媽啊——」連滾帶爬地往屋裡角落鑽。
庄富慶的老婆又是一聲「啊啊啊啊——」地叫得都不是音了。
庄曉笙大喊:「二丫,你這八卦鏡有用嗎?」她把八卦境對著門口,也沒見他們不敢進啊!她沒聽到二丫的應答聲,倒是看到二丫抬腿一腳把衝到最前面的一個人給踹出門去。
她又見二丫跟喝醉酒似的又似道士作法似的踩著奇怪的步法在門口晃來走去搖來搖去,手裡握著的那刻著奇怪圖案和紋路的尺子揮得「呼呼」作響,打在人身上「啪」地一聲,被法尺打中的人就跟彈出去的似的連接幾個退步出了屋子,沒一會兒又上來。
老財的兒子帶著老財的屍體沖得最凶,被二丫打得最狠。
庄曉笙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老財的屍體被雷劈過頭骨出現了損傷還是怎麼的,她看到二丫用法尺把老財的頭蓋骨都打飛出去一塊,還有腦漿飛出去……
突然,二丫叫了聲:「我叫你凶!」身子一側一繞,到了老財的身子一側,她一把拽住老財兒子的肩膀用力一扯,把老財連同老財的兒子一起摔進了屋子裡。
一聲炸雷伴隨著一道刺眼的半芒突然從房頂上劈了下來。
那聲音炸得庄曉笙的耳朵「嗡」地一聲,眼前被那刺眼的光芒閃得一陣眼花,只覺空氣中的電流讓自己的頭髮都豎了起來,渾身一陣酸麻,還感覺到有瓦片嘩啦啦地往下掉!
好一會兒過後,庄曉笙才睜開眼。
她這一睜開眼就看到老財的屍體趴在地上,老財的兒子倒在老財的旁邊,渾身猶在抽搐,嘴裡直吐白沫,眼睛翻得只剩下眼白。碎瓦和木屑殘碎以及瓦上所積的陳年黑灰落在老財的屍體和老財的兒子的身上,一片狼藉。庄曉笙抬起頭看到房頂上露出一個跟正堂一樣的洞,就連洞口邊那些木頭的焦痕也都差不多。
老財家那四個撞門的親戚這會兒齊齊地倒在門口,像是昏了過去。
忽然,外面傳來一種庄曉笙從來沒有聽過的叫聲,那叫聲在這樣的夜裡顯得特別的凄厲。
庄曉笙看到二丫突然扭頭朝屋外看去,然後就沖他們喊:「你們躲到我的床上去!」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就看到她爸連滾帶爬地爬起來,連拉帶推地把她朝路無歸的床推去,又把嚇得渾身發軟的她媽給摻到床上。大概是她爸過於緊張和害怕,用的力氣大了點,庄曉笙幾乎是被她爸給推得摔倒在床沿邊上。她起身,一回頭就看到二丫的手上抓著那刻著奇怪圖案的尺子對著門口沖了過去,揮起尺子就朝什麼東西砸了過去,然後就看到一道黃影躥過,落到旁邊的八仙桌上,又從八仙桌落在了屋子中間的地上。
她這才看清,那居然是一隻跟土狗大小差不多的動物。這動物身上長著黃毛,背上像是被火燒過般焦了一大塊,幾乎整個後背都是傷燒的痕迹,然後她就看到二笑居然笑了。
路無歸看到這黃皮子的背上焦了一大塊,樂了,笑著說:「我就說嘛,我家雖然陰氣重了點,可還不至於這麼容易起屍啊,原本昨天晚上劈的是你啊!」
庄曉笙一眼看到門口又出現一隻黃毛的動物,她叫了聲:「門口還有。」話音沒落,就看到那東西一下子躥了起來對著路無歸就撲了過去。就在門口的那隻朝著路無歸撲過去的同時,屋裡的那一隻也撲了過去。
路無歸抬起手裡的尺子就朝屋裡的那一隻拍過去,那隻黃毛動物卻詭異地在空中劃了一道弧避開了,緊跟著路無歸的背後就被另一隻給撓了,那牛仔衣服被「刷」地一下子撓出幾道口子,二丫的後背頓時就血淋淋的。庄曉笙卻顧不得去看二丫背上被撓出來的傷,她看見看到二丫這就跟開了動物園似的躥了十幾隻黃毛動物進屋,把二丫給圍了起來。
庄曉笙叫道:「爸,這是什麼動物?怎麼都跑屋裡來了?」
庄富慶縮在床上,顫顫地叫:「黃……黃大仙!」又喊:「二丫!」然後,突然在床上跪下拚命叩頭喊:「大仙饒命啊,我家二丫是個傻的,她什麼都不懂的啊,有得罪您們的地方你們饒過她,我給你們叩頭了……」
庄富慶一叩,庄富慶的老婆回過神來,跟著拚命地叩頭求饒。
路無歸忽然大叫一聲:「哦,我明白了,你們……你們好狡猾啊,居然用老財來破我的雷符!」
庄曉笙看見背上被燒焦的那一隻黃大仙沖路無歸眥牙,發出低吼聲。
路無歸說:「我為什麼要把我爺爺留給我的東西給你們!」
庄富慶一聽,忙喊:「二丫,黃大仙要什麼,你給它們啊!給了它們就走了。」
路無歸沒理老財,對那隻背上燒焦的黃皮子叫一聲:「我又不是傻的!」踏著步**起法尺就朝那黃大仙沖了過去。
她一動,一屋子的黃皮子都動了,全部一起朝著路無歸撲咬了過去。
路無歸踩著七拐八扭的步法在黃皮子中間鑽來躥去地跟黃皮子打成一團。她一個人架不住一群動物,很快背上、腿上、胳膊上的衣服都被撓破了,露出血淋淋的傷口直往外滲血。
庄曉笙忽然想到了許道公的死,許道公死時也是這樣滿身的傷口。她不能這麼看著二丫活活地……
她大叫一聲:「爸,幫忙啊!」下了床,環顧一圈四周,找到一根晾衣服的晾衣叉拿著叉子對著黃皮子打了過去。
庄富慶回過神來,跳下床,沒看到屋子裡有襯手的東西,衝到屋外去把許道公種菜的筯頭扛了進來,對著一隻黃皮子一鋤頭砸下去把一隻黃皮子當場砸死。
庄富慶的老婆一看老公女兒都上陣了,也不知道怕了,衝出去,拿了根扁擔進來,「啊啊啊啊——」地大叫著,閉著眼睛亂揮亂舞。
這些黃皮子都十分靈活,除了庄富慶和庄曉笙剛衝上來時打了它們一個沒注意,打死了一隻外,別的都躲開了。可有庄富慶一家三口幫忙,這些黃皮子就不能只顧著圍攻路無歸,原本圍咬路無歸的黃子皮在庄富慶一家三口的追打下亂了陣形,滿屋子躥,有些被追急了還朝庄富慶撲咬過去。
庄曉笙體力不行,一根晾衣叉更是沒有什麼殺傷力,好在輕巧,打在身上疼,看到有黃皮子過來就揮著晾衣叉打,有空隙的時候還能幫二丫解解圍。
她發現自己這輩子就像從來沒有認識過二丫一樣,只見二丫拿著那尺子踩著那奇怪的步法在屋子裡躥來躥去的,除了對上那隻背上燒焦的黃皮子外,只要有黃皮子被她手裡的尺子拍中腦袋那幾乎是立即飛出去趴地上不動,她爸再衝過去一鋤頭挖下去,那黃皮子頓時身首分家!
庄曉笙看到路無歸用尺子抽黃皮子抽得越來越順手,有一回甚至連著三尺連續抽飛了三隻。庄富慶跟揀漏似的掄起鋤頭對著黃皮子的脖子挖下去,像挖地似的把黃皮子的脖子給挖斷了。
背上燒焦的黃皮子忽然發出一聲尖厲的叫聲就朝著庄富慶撲了過去。
路無歸卻是一個大踏步衝上前去,揮動手裡的尺子一尺子拍在那黃皮子的肚子上把它拍飛出去。
路無歸忽然收步,立得筆直,左手兩根手指併攏,對著握在右手橫在胸前的尺子一抹。
庄曉笙聽到二丫的嘴裡飛快地低念著:「一動天罡鎮乾坤,二動法尺請神明……」後面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快,庄曉笙只聽得跟念經似的一串音符在二丫的左手食指與中指從法尺上抹過的短暫的一瞬間就念完了,然後就聽到二丫大叫一聲:「赦!」突然像隔空射箭似的對著那落在地上的黃皮子「咻」地一下子劃了過去。
那黃皮子飛快地四肢齊動跟連滾帶爬似的一個翻滾,逃命似的躥向門口,以庄曉笙嘆為觀止的速度眨眼間跑了個沒影沒蹤。它一跑,屋子裡的黃皮子前撲后擠地往外逃,剎時間逃得個乾乾淨淨。
路無歸氣憤地一揮尺子:「沒打中!」她又一醒,叫:「哎呀,忘了!」又拿著尺子一通念叨。
庄曉笙無師自通地覺得路無歸剛才是在神請,這會兒是在送神。
一屋子黃皮子來得快,去得也快。如果不是留下五隻被她爸用鋤頭鋤死的黃皮子,她甚至會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庄富慶的老婆拿著扁擔滿眼難以置信地看著路無歸問:「二丫,你還成大仙了啊!」
庄富慶放下鋤頭,撐著鋤頭的木柄直喘大氣地罵他老婆:「什麼大仙啊!大仙那說得是黃皮子!」他又說:「二丫也是個出息的,居然跟了許道公學了法術,連黃皮子都怕了她,都被她打死了。」
庄曉笙默默地掃了眼死在地上的五隻身首分家的黃鼠狼,她想說:「爸,那些都是被你用鋤頭挖斷脖子挖死的。」她看了看躺在門口那四個人,再看看地上的老財叔的屍體和他兒子,抹著額頭深深地嘆了口氣。
門口躺的那四個,被一群黃鼠狼從身上踩過來又再踩過去都沒醒,老財叔的兒子剛才不知道被他們踩了多少腳,這會兒還有氣沒有都難說。
她這會兒是信了這保安觀不能住活人,就算不鬧鬼,也扛不住這群體發癔症還冒出來一群攻擊人的黃鼠狼。她都不知道許道公是怎麼帶著二丫住了這麼多年的。
老財的屍體在剛才的打鬥中可能被誰踢得翻了個面,這會兒正面朝天地躺著,看起來特別嚇人。他不知道是被雷給劈了還是長屍斑的緣故,皮膚青紫發黑,跟碳有得一拼,那嘴巴大大地張開,像一個黑幽幽的洞,活像要吃人。
庄曉笙只看了一眼就不敢看第二眼。
庄富慶的老婆也嚇得夠嗆,連聲問:「現在怎麼辦?現在怎麼辦?」
路無歸從那一疊符紙中翻出一張符貼在老財的額頭上,那符成功地蓋住了老財的臉和大張的嘴,使得老財看起來突然就有了港產片里的殭屍的感覺。她又去找了幾張辦喪事用的黃紙包住老財的腿,拖住老財的腿把老財拖到門口。她本來是打算拖到正堂的,結果門口還躺著四個把她的路擋住了,她索性把老財的屍體扔在門口躺的那四個人邊上,又從旁邊拿了張沒用過的黃紙擦了擦手,說:「你們不困嗎?我要睡了。」
庄富慶說:「我……我守夜!你們娘仨睡吧。」
突然,開門聲響起。
嚇得庄富慶的老婆一下子跳到庄富慶的身邊緊抓住庄富慶的胳膊,庄富慶用力地握住鋤頭,喊:「什麼東西?」
路無歸說:「是爺爺的房門開了。」
庄富慶的臉一白,庄富慶的老婆嚇得都快哭了。
路無歸走到門口,見到她爺爺的房門緩緩地開了一條縫,跟著有一個人戰戰兢兢顫顫悠悠地伸出脖子朝外看,又問她:「沒……沒……沒事了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路無歸前面一點躺在地上的屍體和人。
路無歸說:「不知道啊。」
那人看到庄富慶拿著鋤頭出現,趕緊喊:「沒事了,沒事了,富慶都出來了,沒事了。」
門打開,五六個人出現在許道公的房門口。
路無歸說:「你們躲我爺爺房裡別出來,天亮后再走。」
那幾個剛要走出房門的人一聽,趕緊又縮了回去,站在房門口朝外探頭。
一個人問:「他……他們幾個還活著嗎?」
路無歸不想理他們,轉身上床睡覺。
庄富慶挨個摸了一遍,說:「都還有氣,暈過去了。老財那兒子還在這屋躺著呢,是死是活不知道。」他說要把老財的兒子送對面屋去,嚇得那幾人連聲說別。
還有人想到老財的兒子悲從中來:「這報應兒啊,中邪把他媽掐死了!這警察派案可不管中不中邪……」
旁邊一人接話說:「可以照精神病算!」
屋子裡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開了。
庄富慶不敢睡啊,也跟對面的人隔著這寬敞的正堂大聲聊上了。
庄富慶埋怨說:「應大爺再三地說這裡不能住活人,你們為了點錢,非得在這裡鬧……這回出大事了吧!這都是你們自己鬧的,這事要再賴在我頭上,那可就真沒天理了。」
庄富慶的老婆這時候也回過神來了,說:「就是!我家二丫是跟許道公學過道術的,黃皮子大仙都能打跑,剛才來了一大群,這裡還有五隻打死的呢……」
庄曉笙看見路無歸身上的傷還流著血居然還倒頭就睡,又趕緊把路無歸拉起來,問路無歸家裡的酒精在哪,要給傷口消毒包紮,還說最好是現在去鎮上的醫院包紮一下。
路無歸不想動,庄曉笙不依不饒,她只好去把塞在衣櫃里的那裝亂七八糟東西的框子搬出來。
庄曉笙在框子里看到裡面有醫用的碘酒繃帶、去瘀化血的藥酒,還有縫傷品的針和線、消炎藥、感冒藥、止泄葯等一大堆東西。
路無歸被庄曉笙拉到浴室用濕毛巾擦了遍身子,又被那塗在傷口上生疼的酒精把傷口消了遍毒,一些傷得比較深有流血的地方纏上繃帶。她換上乾淨衣服回屋的時候,見到老財家的親戚和他爸已經不聊了,都坐在門口邊的凳子上靠著牆打呵欠。
老財的屍體和老家財的四個親戚倒在路無歸的房門口,礙著她進進出出的,她又把他們幾個拖到正堂,又去洗了手,這才回床上睡覺。
她睡了沒多久,昏過去的人里有人醒了,醒來后大喊大叫地,躲在她爺爺屋裡的那些人又是拉又是勸說沒事了什麼的。醒一個人鬧一會兒,四個人陸陸續續地醒過來,吵得路無歸一晚上都沒睡好。庄曉笙、庄富慶和他老婆根本沒睡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