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 104 章
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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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茶拍拍她的手,柔聲安慰道:「等過些時候到了京城他就會醒了,他爺爺醫術極好,又最疼他,定不會讓他有事的。」
月牙點頭,想著從前比她都活潑愛蹦躂的青年如今卻躺在床上一無所知,心中難受得厲害,但她是願意和阿茶多聊聊葉紹的,便又道:「從賀州到京城,聽聞正常行路要花上一整個月的時間,等咱們到那,都該入秋了吧?」
阿茶眨眨眼笑了:「是呢,京城位於大周北方,氣候與咱們江南大有不同,聽說冬日還會下鵝毛大雪,覆得滿地雪白,可漂亮了。」
對於從未離開過賀州,只在畫中見過北國雪景的江南姑娘來說,這樣的場景無疑是不可想象,且充滿新奇與驚艷的,月牙有些期待地笑了起來:「那會不會很冷呀?」
「定比咱們這兒冷,不過應該會有炭盆之類的取暖之物吧。」阿茶說著便想到了一事,「姐姐隨我們進京了,你娘怎麼辦呢?昨兒聽爹爹說義叔近來也在京城辦事,短時間內回不來,朝陽哥哥又忙於學業,常不在家,那邵夫人一個人呆在家中,豈不是要孤單了?」
月牙笑容一頓,因阿茶的關心而慚愧,但又覺得暖心:「我已經去信請了姨母家的表妹前來長住,她年紀小,正是天真可愛的時候,我娘十分疼愛她,有她相陪,想必就不會孤單了,你莫要擔心。」
「那你和阿紹的事情她怎麼說?」嚴格來說,月牙與葉紹之間並無媒妁之言,最多只能算是私定終身,她就這樣追著他去京城,其實十分不合適。如今是有阮家在前頭擋著,外人不知其中內情,只道她是去義父家中作客,這才沒有傳出什麼閑言碎語,可京城不比三陽縣,這萬一出點什麼差錯叫外人知道了,月牙必定會名聲盡毀,因此邵義起初是不贊同的,後來是拗不過月牙,這才勉強答應了下來。
而邵夫人那裡,阿茶一直沒聽月牙提起過,因此這會兒便有些好奇。
月牙又是一頓,而後起身去倒水。
「我娘啊……」
一開始自然是反對的,被她爹關了幾個月的禁閉,她娘出來之後半個字都不願再提與趙家有關的人,可見心中不但沒有反思,反而恨意更深了。阿茶嫁給了凌珣,葉紹是凌珣的友人,她娘自然也恨屋及烏,一百個不同意。無奈之下,她只好將葉紹的真實身份說了出來,然後……她娘的態度就變了。
雖這變化是她想要的,可想到自己臨走之前母親說的那番話,月牙心裡就止不住地發疼。
她喜歡葉紹從來都不是因為他的身份,可在她娘眼裡,葉紹的身份是那麼重要——嫁入侯門不僅能光宗耀祖,還能給哥哥仕途上的幫助,所以她要她「哪怕是做妾,也要進到侯府去。」
妾啊,半個奴才,主人家的玩物……月牙隱隱有些透不過氣來,忙喝了一口水,這才壓下了鼻尖的酸澀。
到底是自己的母親,少女不再去想,只端著茶杯走回床邊,對阿茶笑了一下:「和我爹一樣,擔心呢。」
月牙並不是個會掩藏情緒的人,阿茶一看便知她說了謊。可她不願多說,阿茶也就不多問,只琢磨著邵夫人定是因為擔心不讓她進京,母女倆鬧了分歧。
「他們擔心也是正常,不過姐姐卻可以放心,厲之哥哥說過,以阿紹的性子,既然已經說出心悅你的話來,醒來之後必定會上門提親的。」
月牙聞言一怔,半晌才臉蛋微紅道:「真的?我倒沒想過這些,一心只想著讓他趕緊醒來了……等等,厲之哥哥是誰?」
這下輪到阿茶臉紅了:「咳,厲之是凌大哥的……表字。」
月牙抖抖身子:「嘖嘖,這成了親的人就是不一樣,瞧給我肉麻的!」
阿茶掩面:「將來姐姐嫁人,我可得取笑回來。」
嫁人啊……月牙頓了頓,布滿陰霾的心又漸漸亮堂了起來。可不是么,她也該嫁人啦,等他醒來,必須叫他馬上上門提親!
想象著兩人成婚時的場景,月牙心中一動,笑容重新變得真切。
「你臉色不好,再多睡一會兒吧,我找他談婚事去!這可是人生大事,抽也得把他抽醒……」
少女似風似火,說著便起身要走,阿茶覺得她這性子實在太可愛,揮揮爪子笑道:「姐姐加油!」
月牙嘿嘿一笑便沖了出去,只是才剛走到門口,便叫人擋住了路。
她愣了愣,下意識抬頭看向來人。
是個十五六歲,與她和阿茶一般大小的姑娘,皮膚白似雪,眼睛黑如墨,下巴尖尖,唇色嫣紅,穿著一件月牙白的纏枝葡萄繡花裙背光而立,富貴清麗。
她像是根本沒有看到她,肅著一張漂亮的小臉便抬步要往屋裡走。
月牙眼睛一轉,沖她行了個禮:「見過郡主?」
顧花桐從不搭理不認識的人,充耳不聞地邁進大門,在外間停下,這才用那天生甜美的嗓子叫了一聲:「阿巽哥哥?」
裡屋阿茶聽到這動靜欲哭無淚,掙扎片刻之後還是重新穿好外衣,忍著渾身的酸痛走了出來。
到底是郡主,不好怠慢。
素手拂珠簾,嬌若桃李的女子緩步而出。
顧花桐眼睛一亮,噠噠兩步走到阿茶眼前:「王妃姐姐,我找阿巽哥哥,他們說阿巽哥哥住這裡。」
「這就是那位福安郡主?」月牙對福安郡主頗為好奇,見此又一個箭步躥回阿茶身邊。
阿茶點頭,還沒說話,便又聽得門外一陣腳步聲響起,原來是兩個雪追來了。
顧花桐整個人安靜慣了,又隨家中兄長學了點自保的身手,因此跑得快,婢女們時常追不上人,否則昨晚也不會把人弄丟了。
「見過王妃。」
二人福身行禮,阿茶忍著回房躺倒的衝動,沖她們點了一下頭,這才看向顧花桐:「夫君不在屋裡,他出去辦事了。」
顧花桐如墨漆黑的眸子眨了眨:「哪裡?」
想著阮庭舟一早派人來請凌珣,定是有要事相談,阿茶恐顧花桐前去打擾,便沒有說,只笑了一下道:「這我也不知,郡主找他有事?」
顧花桐似有些不高興,想了想又問:「什麼時候回來?」
「一會兒……」
阿茶的話還未完,顧花桐突然吸了吸鼻子,眼睛微微亮了:「香。」
阿茶和月牙皆是一愣:「什麼東西香?」
顧花桐眼底的不高興一下子就沒了,她肅然的臉上生出些許波動,而後彎了彎眼睛說道:「屋裡,香,有好吃的。」
月牙頓時驚奇地問阿茶:「你裡屋有吃的?我怎麼沒看到?」
「沒,沒有啊。」阿茶懵了一下,兩人面面相覷。
顧花桐鼻翼一動一動的,似是十分喜歡這味道。
雪玉這時便站了出來問道:「王妃可是剛用過早膳?」
「是,莫非郡主還未吃早飯?」阿茶聞言愣了一下,昨晚她和凌珣就已經吩咐過下面的人不可怠慢貴客,這早飯按理來說不可能到現在都沒送過去。
「王妃誤會了,郡主已經用過早膳,」雪玉外貌溫婉清秀,說話也輕聲細語的,「只是郡主的鼻子異於常人,能聞到許多常人聞不到的東西,這才對您屋裡的香味格外敏感。」
「竟是這樣!」阿茶和月牙對視了一眼,而後便看向顧花桐,試探道,「郡主若是喜歡這味道,我叫人再送點過來給郡主嘗嘗?」
顧花桐眼睛一亮,點點頭,聲音甜甜地說道:「想吃,小花兒想吃。」
明明板著小臉,口中卻像是在撒嬌,阿茶覺得她可愛,眉眼一軟,笑了起來:「那郡主坐下稍等片刻。」
說著便叫人去廚房再端些豆渣餅來——因凌珣喜歡吃這個,廚房每日都會做一些備著。
顧花桐聞言便在窗邊的小榻上坐了下來,腦袋微垂,雙手放在腿上,瞧著乖巧極了。
月牙有心幫阿茶打探敵情,便閑聊似的問道:「郡主素日在家中都做些什麼呢?」
顧花桐一動不動,恍若未聞。
氣氛有點尷尬,阿茶剛想調節,便聽雪玉解釋道:「郡主畏生,對所有不熟悉之人皆是這樣,姑娘莫要見怪。」
「沒事,我明白的。」阿茶事先已經與她說過顧花桐的情況,月牙自然不會與她計較,只是心中卻也明白了對待這位郡主不能以常人之理,遂決定觀察一番先,便也不再多言。
這時雪雁說話了:「長公主疼愛郡主至極,因此郡主無需像尋常人家的小姐們一樣苦練琴棋書畫或是苦學管家之道,尋常多是進宮陪五公主玩耍或是在家中做些她自己想做的事情。另外皇後娘娘也喜愛我們郡主,平日多有召見與賞賜。王妃您瞧,郡主手上這七彩琳琅翡翠手串,便是上回進宮時娘娘親自給郡主戴上的呢。」
雪雁生得風情貌美,一雙微挑的桃花眼尤其出眾,因此便帶了幾分與雪玉不同的傲然,只或許是昨晚叫凌珣暗中收拾了一頓,她這會兒態度恭敬極了,語氣中也已再無半點昨晚的輕蔑與不屑。
可阿茶不知為何,聽著這閑話家常似的話,心中仍生出了幾分不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