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
第14章
那大黑狗不知為何竟是直直地沖她撲咬而來,阿茶頓時駭得臉色煞白,頭髮都要豎起來了,她想跑,可才剛跑出幾步它已近在眼前,慌亂之中,小姑娘將手中的木盆用力地砸了過去……
衣服散落一地,木盆更是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可那大黑狗卻只甩了甩被砸到的腦袋,行動上並未有所遲緩。
眼看那尖利的牙齒就要咬上她的大腿了!甚至,她都已經感覺到了它呼出的腥臭熱氣……阿茶嚇得面無人色,拼盡全力往後跑,同時再也忍不住尖叫出聲:「啊——!」
「天!」眾人嚇得捂眼不敢再看,朱癩子家的大黑狗凶得跟狼似的,曾生生咬斷過成年大漢的腿,因此他們雖有救人之心,一時卻也根本不敢輕易上前。
倒是曾受過崔氏大恩的牛大娘見此著急得不行,搶過一旁村人手裡的鋤頭便不顧一切地沖了過來:「阿茶別怕!大娘來救——」
她的話還未完,阿茶便見橫空飛來一隻大長腿,一腳將那大黑狗踹飛了出去。
對,沒錯,飛。
獃滯地看著那被一腳踹出兩三丈遠,重重砸在了路邊大石頭上,滿腦袋是血再也站不起來的大黑狗,阿茶雙腿一軟,終於忍不住「撲通」一聲跌坐在地。
現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驚呆了,除了放狗咬人的那個孩子。
「搶我家房子還踢大寶的黑子!你這個壞蛋!我要打死你——!」
見兒子凌鐵柱竟從朱癩子的兒子朱大寶那裡借來了這大黑狗咬人,還在這個時候衝出來抱住凌珣撒潑,一旁正好路過的凌二成頓時駭得臉色大變,丟下手中的農具就飛奔了過來:「鐵柱!快,快下來!」
要是這小王八蛋也跟踢狗似的給鐵柱來上一腳……他和劉氏年近三十才得了這麼個寶貝疙瘩,可不能出事啊!
凌二成心驚肉跳,又見凌珣面色冷厲,氣勢駭人,忙哆哆嗦嗦道:「大,大侄子,你堂弟不懂事,你可別跟他計較……」
凌珣沒理他,只低頭盯著那滿臉憤怒,正抓著他的袖子又扯又踢的凌鐵柱冷冷地問道:「為什麼放狗咬人?」
「她害我娘摔傷了腿!我要這個醜八怪賠我娘的腿,我要給我娘報仇!」
阿茶方才被嚇壞了,聽了這話才渾身一顫稍稍回過了神。
她害劉氏摔傷了腿?!
抖著手擦去不由自主滾出來的眼淚,小姑娘驚魂未定又不可置信地看著凌鐵柱:「你,你說什麼?我什麼時候害你娘傷了腿了?!」
「就是那天唔唔唔——」凌鐵柱話還未完,便被人一把捂住了嘴巴。
「沒事沒事,這,這死孩子瞎說的!絕對沒有那樣的事兒!我婆娘的腿是她自個兒摔的,和你沒有關係!這,這就是小孩子不懂事,鬧著玩呢……」凌二成這才明白兒子為什麼要放狗咬阿茶,心虛驚惱之下忙捂緊了兒子的嘴巴不讓他再吭聲,同時抱著他的腰就將他往後扯,「鐵柱,快放開你堂哥!」
憑白無故失去了凌家大院子,凌二成夫婦心裡自然是極不甘心的,可凌珣手中握有地契,他們一時別無他法,只得生生忍下,想著往後再尋機將那地契弄回來。然凌珣剛回來,他們還沒摸透他的作息情況,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得暗中尋找時機。
那天早上,劉氏意外聽到村人說凌珣上山打獵去了,心中便覺得機會來了——山上樹木茂盛,地形複雜,容易丟東西,凌珣必不會將地契隨身攜帶。再者,打獵是個需要時間的活兒,他既然上了山,必然沒法太快回來,如此她不就有充分的時間可以去偷那地契了嗎?
當時凌二成正在田裡幹活,劉氏想著時間匆忙便自己一個人去了,橫豎凌家大院他們夫婦住了那麼多年,她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也不用怕會無從下手。
大院的鑰匙雖還給了凌珣,可凌家後院那扇多年未開過的後門鑰匙卻被劉氏偷偷藏起來了,因此她很順利地進了凌家。只是劉氏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才剛進去一會兒,隔壁那個死丫頭就來了。
彼時她正踮著腳站在椅子上翻箱櫃,阿茶那一聲響亮的「凌大哥」嚇得她一個激靈滑了腳,於是整個人連帶著椅子側摔在了地上……
劉氏因此傷了腿,在家躺了好幾日。
地契沒偷到還把自個兒腿摔傷了,多憋屈呢?劉氏心下惱怒,又想著從前崔氏總幫著凌珣與她作對,不由更恨了,於是她便教唆兒子凌鐵柱去欺負阿茶幫自己出出氣。
凌二成以為她說的出氣就是丟丟石頭扔扔蟲子之類的惡作劇,哪想兒子卻去朱大寶那裡借了這大黑狗來咬人!
朱大寶是村裡的小霸王,凌鐵柱總跟著他玩,也常喂東西給這大黑狗吃,因此能喚動它咬人,只是他卻不知,這狗不是尋常的狗,一個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這蠢婆娘!崔氏祖孫身後是邵家和里正!若真的傷到她們,自家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凌二成氣得不行,又一看不遠處那隻渾身抽搐不停流血的大黑狗,心中越發驚怕,更不敢讓凌鐵柱說出那日的事情了。
可哪想這凌鐵柱卻倔得緊,竟是死活不肯放手。
終於……
「刺啦」一聲,袖子破了。
凌珣頓時目如寒冰。
所有人都渾身一冷,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可青年什麼都沒有再做,只低下頭,慢條斯理地捲起了那隻破碎的袖子。許是為了美觀,他連同裡衣的袖子一起卷了起來,可……
看著他手臂上裸.露出來的那幾道猙獰可怕的刀疤,人群中突然有人驚恐地低呼道:「俺,俺以前逃荒的時候遇見過土匪,他們,他們很多人都是這樣……身上有刀疤,樣子很可怕,力,力氣也很大!」
土……土匪?!
阿茶愣了愣,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知道什麼是土匪,邵家那位夫子給她和月牙上課的時候講過——那是些燒殺擄掠,無惡不作的人,他們所到之處,必然……
血流成河,宛如人間煉獄。
***
「哎喲太可怕了!我說他平日里怎麼瞧著那麼嚇人!我,我這一看他雙腿總是發抖,如今想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煞氣呀!」
「回來都那麼多天了,也不見他去親戚家走動啥的,整日就一個人獨來獨往的,也不愛理人,確實有些古怪……」
「那,那咱們要不要去告訴里正?萬一他……」
一句關於「土匪」的猜測在圍觀的村人中激起了千層浪,更有甚者竟怕得轉身就跑。不過這話到底沒有證據,也有理智的村人出言反駁:「沒影的事兒大伙兒不要瞎猜,沒的影響人家豆子的名聲!不過是力氣大了些,這能說明什麼?」
「就,就是!能閉上你們的臭嘴消停點么?」牛大娘雖也被凌珣方才那一腳給駭到了,可回過神之後,還是拍著胸口斥了那些人一句。
被斥的人覺得很冤枉:「可,可你們看那狗!一腳,就一腳呀!竟直接把這麼大的狗給踢飛了!這,這能是尋常人么……」
有人聽了這話忙上去探了探那狗的鼻息:「這狗……唉喲這狗死了!真的死了!」
「死了?我看看……完了完了,這狗可是朱癩子家的寶貝!如今就這麼死了,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是呀是呀,朱癩子為人強橫,又有個在鎮上大戶人家做妾的姐姐,可不是好相與的人……」
眾人的話題又一下子從「土匪」轉移到了朱癩子一家上。
凌珣沒理會他們,只轉身看向了阿茶:「沒事?」
雖叫方才那句「土匪」嚇得不輕,可不知為何,看著這樣宛如一座山似的擋在她身前的青年,阿茶咚咚直響的心竟慢慢平復了下來。
他雖凶煞,可相識至今一直護著她。
阿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因此縱然心裡懼意未減,卻還是點了點頭。只是接連受到驚嚇,小姑娘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有些發顫:「我……我沒事,謝謝凌大哥。」
說著,便雙手撐著地欲站起來,只是這會兒她的四肢虛軟無力,還隱隱有些發抖……
凌珣看了她一眼,突然彎下腰,拉住她的手臂扶住她的腰便將她整個人託了起來。
阿茶頓時渾身僵硬,好半晌才抖著唇飛快地往後蹦了兩步,退出了他的懷抱:「凌大哥!我我我我自己可以!謝……謝謝。」
小姑娘嘴唇慘白,滿臉驚慌,瞧著十分可憐,青年頓了頓,又彎腰將那木盆和散落在地上的衣裳撿了起來,這才道:「走吧,回家。」
阿茶還沒說話,便聽得身後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呼聲:「鐵柱?鐵柱!你把我家黑子帶哪兒去了?鐵柱?」
「這聲音……哎喲是朱癩子家的小霸王尋來了!」
這狗是朱家的寶貝,值不少錢,若是因此被他們賴上……凌二成心中一慌,抱著凌鐵柱就起身欲跑,可凌鐵柱還在哭鬧不停,這麼一耽擱,朱大寶已經跑來了。
朱大寶約莫十一二歲,生得高高壯壯,一見到地上那滿腦袋血的黑狗他就傻住了,半晌才「嗷」地一聲尖叫著沖了過來:「黑子——!」
凌二成見此也顧不得其他了,忙掐了凌鐵柱一把,低聲說道:「快告訴大寶是誰弄死了黑子,快!」
凌鐵柱疼得一激靈,張大嘴巴就指著凌珣嚎道:「大寶哥,是他踢死了黑子!就是他!你快打死他!快叫他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