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我不入誰入
「你個沒良心的,我站在外面等你這麼久,就為了你這麼一句話?」霍東野真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犯賤呢還是犯賤呢,又不是不知道她是個什麼品性,為什麼就是要每每湊上來?
「又不是我讓你等的。」簡青嘀咕一句,順手將頭髮別在耳後,側臉沖前來幫忙搬畫的僕人們笑道,「麻煩你們了。」
畫有些大,放在車子的後座,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兩個人一起抬才能搬走。
「畫我已經送來了……」
霍東野睨著她:「你該不會想說這就回去了吧。」
「當然。」簡青低頭示意了一下自己的休閑裝扮,「我這幅樣子,恐怕也不適合進去參加什麼上流宴會吧?」
霍東野早有預料,挑眉笑得狡黠:「早就知道你有這麼一說!格蘭特伯爵出來了,在小會客廳等你!」
「好吧。」簡青聳聳肩,將車鑰匙交給僕人,抬腳跟在霍東野身後。
霍東野還在喋喋不休地指責她,說她沒有朋友的道義,重視朋友竟然還不如重視格蘭特這個老先生來得緊,實在是讓他無比傷心云云。
簡青聽得漫不經心的,一點反應也無。
「我跟簡也可以說是老朋友嘛,忘年之交。」后一句是用中文說的。
簡青隨之驚喜地抬起頭:「格蘭特先生,您剛才這個成語用得真好!而且說得非常標準!」她笑著跟格蘭特伯爵比劃比劃了大拇指。
格蘭特伯爵也沖她擠眉弄眼,哈哈大笑。
霍東野則在一旁翻白眼。
格蘭特伯爵早就吩咐了人準備好了茶點,大部分都是精緻的蛋糕點心,正是女人們喜愛的漂亮模樣。
簡青當然不會浪費格蘭特伯爵的這番好意,才坐下來,就吃了好幾個小蛋糕了。
霍東野不無惡意地在旁邊扇冷風:「你吃這麼多,不怕長胖嗎?」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霍東野接觸過不同款型的女人,有狂野奔放的,有清純天真的,有幼稚呆萌的,有冷傲如霜的,有優雅矜持的……當然,以他在感情方面的推拉手段,只要他看上的獵物,最後必然會落入他的陷阱之中,不可自拔。
他曾經遇到過最難啃的一根「骨頭」,是一個冰冷淡漠的女強人,華爾街著名的點金神手,還是個年輕女人,不過三十歲左右的年紀,長得也漂亮,偏偏對所有男性都拒之於千里之外。
可最後還是拜倒在霍東野的手段下。要知道,霍東野擁有的可不僅僅是那張臉而已,他的撩妹手段跟他的長相一樣,天賦技能點滿,小的時候就知道仗著漂亮臉蛋跟姐姐阿姨們要零食吃了!
而那位華爾街冰山女強人,徹底愛上了他之後,就算被他冷落也無悔,至今還在給他天天發簡訊。私下裡面對他的模樣,更是與平時的冰山模樣相差十萬八千里,該撒嬌該示弱的一樣也不會少。
所以看到那個女人的時候,霍東野偶爾也會想想矜傲冷淡的陸司墨,私下裡在女朋友面前,會不會也是丟根骨頭就笑嘻嘻的忠犬樣。
好吧,想想都覺得惡寒。
但霍東野不得不承認,與他認識了這麼久,卻對他的魅力無動於衷,甚至可以說是無視的女人,只有簡青一個!
想當初他們認識的時候,霍東野見這個女人對自己無感,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多給一個,認定她是故意的,還自以為循了她的意主動上前搭訕。
之後的進一步接觸,她依舊冷淡,霍東野自然認為她是欲擒故縱,卻偏偏要吊著她,利用一些手段來刺激她的嫉妒心,信心滿滿地等著她上門表白。
可這一等,就等了好幾個月。
霍東野才知道,她根本不是欲擒故縱,她連一點想法的苗頭絲絲都沒有!
徹底得知真相的霍東野尷尬極了,此後一直沒敢跟簡青說自己當時一個人的心理歷程,若是說了……估計會被笑死。
慢慢的,兩人就成了朋友。
只是簡青在霍東野眼中依舊神秘——偶爾言語透露出來並非父母有錢的富二代,卻獨自一人住在法國著名富人區的別墅中;平時也沒見她工作或者投資,至於他曉得的一些生意,看得出來她純屬玩票,沒怎麼放心思打理,而習慣的生活也就是養養花、看看書;此外更沒有見過她與其他人的過多接觸,以她的性子自然不可能是被包養。
霍東野會和她慢慢成為朋友的原因也在這兒。
就像是快速而浮躁的現代生活中的一泓清泉,不管周圍的人跑得多快,她都堅持自己的寧靜本心,慢慢地走著自己的路,不疾不徐,悠然自在。
通常能夠做到這樣境界的,都是上了年紀見慣了悲歡離合的老人。而簡青不過才26歲。
如果要用東西來比擬她的話,簡青在霍東野的眼中,一定是一本書,一本永遠也讀不完,卻永遠讓人覺得津津有味的書。
所以,霍東野才會對簡青保持這麼好的耐心,不知不覺就和她做了這麼久的朋友。
——簡青和格蘭特伯爵聊了一陣,不知不覺天色就已經很晚了。
格蘭特伯爵不好耽擱女孩們的美容覺時間,主動提出讓人開車送簡青回去。
簡青自己開了車過來了,自是不用了。
她起身告辭的時候,霍東野也跳出來跟在她身後,死不要臉地張口就是:「請我吃飯!」
簡青跟看傻子似的看他:「我為什麼要請你吃飯?」
「你為了宣傳那畫家都找上格蘭特伯爵了,只要格蘭特伯爵點頭,你想達成的事情還不是分分鐘的事!你不應該感謝我嗎?」
簡青毫不客氣地給了他一個白眼:「那我也應該感謝格蘭特伯爵,感謝你做什麼?」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認識格蘭特伯爵是吧?」霍東野一臉的洋洋得意,像是終於壓了簡青一頭似的,毛頭小子般的興奮。
簡青無奈極了,她跳上自己的路虎。
誰知霍東野也拉開副駕駛座坐了進來。
「知道了!請你吃飯!」簡青可不想把這個麻煩的傢伙拉回家。
霍東野挑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順便把我送回去吧,反正我們家住得挺近的,順路。」
「順不順路是我說了算,不是你了算。你司機呢?」
「我這就叫他下班。」霍東野晃了晃手機。
簡青沖他晃了晃拳頭:「還想吃飯嗎?」
霍東野見她一言不合就要揍人的模樣,趕緊跳了下去:「你說你這麼凶哪裡像半個女人?以後還能找到願意娶你的人嗎?」
簡青探過身一把關起車門:「跪安吧。」
說罷,一踩油門。
霍東野見猛地竄出去的越野車,還被驚得退了一步。
「什麼女人開車這麼凶!」他罵罵咧咧著,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恢復了優雅的樣子,撥弄了一下額前的捲髮,「看在是朋友的份兒上,如果真的嫁不出去,也就只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了!」
簡青聽到這話,必然會毫不客氣冷笑著說他臉皮厚。
……
第二天一大早,霍東野還真的找上門了。
簡青起得更早。
她不僅起床洗漱了,還換下睡衣穿上運動服,戴著耳機圍繞著街道跑步去了。
霍東野就是在別墅門外遇見她的,她剛好跑完步回來,運動背心與緊身中褲包裹著柔嫩曼妙的身材,雪白如瓷的肌膚上滲著汗珠,臉頰上還帶著運動后的緋紅,明眸皓齒帶著薄汗,清媚精緻的眉眼一如初生的朝陽燦爛耀眼。
「你還真的來了。」她還沒緩過氣來,略略粗喘著。
霍東野真的驚艷了一瞬。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她穿著運動服運動后的模樣,以前永遠都是風淡雲輕、慵懶隨意,就算天塌下來砸到她也不會動一下眉毛的性子,今天卻意外地看到了另外一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震住了,面對簡青的調侃,霍東野完全沒反應過來,還愣愣地望著她。
簡青一邊開門:「不打算進來?我可關門了!」
「當然不是!」霍東野一個健步就沖了上去。
他很清楚簡青說一不二的性子,她說關門就真的會關門的,而且待會兒絕對不會給他再開門。
這棟別墅在這片街區來說佔地也不小,後面有泳池,前面則有一個小型的網球場。別墅主體高三層,頂樓是一片大露台加玻璃花房,一層基本是公共區域和客房,二樓有三分之一都划作了她的房間。另外兩個房間,有一個據說是她媽媽的,還有一間常年關著,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的。
霍東野一直跟在簡青身後,本想跟著她上樓,卻被她一句「我要換衣服」給堵得訕訕地留在了一樓。
其實霍東野也沒來過這裡幾次,對此處依然有些陌生。
很清淡禪意的裝修風格——傢具大多是原木或者竹色,處處見細緻,軟裝則基本以簡單的棉麻質地飾品為主,牆上還有不知名家的毛筆草書,裝裱得好好地掛著。
霍東野坐著的沙發前茶几上,則放著一個石質的精緻小香爐,裡面也不知道是燃的什麼香,反正味道很清淡,感覺很寧靜,充斥著這棟房子的每一處角落。
他嗅了兩口,不自覺便放鬆了身子,找了個舒適的姿態靠在身後軟枕上,眯著眼睛,竟然昏昏欲睡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已經沖了澡換了衣服下來的簡青,出聲喚醒了半沉睡狀態的霍東野。
「要睡覺回你家去。」她擰著眉走過,嫌棄的目光在霍東野身上掃過,又走到客廳的大書架前面。
這個角落其實是簡青的工作區域,和客廳連為一體,寬大的白橡木書桌,上面放著電腦,還有各種書籍手稿,看似凌亂實則井然有序。而背後貼牆的書架足有天花板高,一層客廳的天花板事實高達五米,這書架上還架著取書用的梯子,旁邊還有一道隱形的樓梯可以順著走上橫亘在書架中間的木板。
與其說這是書架,不如說是一座小型圖書館,藏書豐富令人咋舌。而書架的二層和一層旁邊都擺放著很多花草,花盆無一不精緻,其中尤以蘭草最多,讓這個放著書架充滿了悠悠書卷氣息。
這個角落有些隱蔽,處於視覺盲點,坐在客廳其實不容易發現這個位置。幽靜又開明,不得不說這個隱蔽的辦公區域是整棟別墅的一大亮點。
霍東野也是跟著簡青走過來,才看到原來這裡竟然還別有洞天。
「哇哦。」霍東野驚嘆了一聲,隨即來到書桌前。
桌面上還擺著一些收集的資料,不過很雜亂,是國內一座小城的風土人情,還有當地人的一些語言習慣,其中也包含了一些風景插圖。資料旁邊還有備註,這備註同樣信息模糊,不過看起來像是簡青的字,清秀又隱約鋒芒,極為漂亮的瘦金體很是賞心悅目。
霍東野看了一圈完全一頭霧水,根本不懂這些資料是做什麼的。
不過他隱隱發覺,這些應該和簡青的職業有關。
霍東野摸著精緻的下巴,碧空如洗的眼眸在眯起的時候最是迷離動人,認真思索的男人比什麼時候都帥氣好看。
「這些應該都是你工作的東西吧,讓我來猜猜你的職業是什麼?」
其實霍東野早就對此忿忿不平,和簡青認識的一年多內,他反覆追問過簡青的職業,可簡青依然保持神秘主義,半個字都不願意往外面透露。為此霍東野不知道明裡暗裡指責過她多少遍。
越是神秘,霍東野的心裡就越是跟小貓兒在撓痒痒似的,對真相越發的渴求。此刻終於有了一個可以猜測的機會,他當然是不會放過了。
「這麼多的資料,雜亂卻都是跟一個地方有關係的,書架上的書籍也都不是某個科目,而是分類雜亂,囊括方面很多……」
聽到霍東野有理有據地開始猜測,簡青也好笑地轉過身來:「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那可沒有!」霍東野肆意地揚起眉毛,信心滿滿地問道,「我猜……你是個作家!」
那就有理由解釋了!
作家也不需要天天去上班,家裡就可以成為自己的職場。而這些資料則都是她工作所用的素材,為了還原那個地方的原貌,才會找來這麼多有關風土人情的資料。
霍東野覺得自己真是太聰明了!
簡青也覺得他腦子挺好用的,倒不是她以為的儘是長了一張好看的臉只知道勾引女孩兒。
不過她還是笑著否認:「你想多了。難道有這些東西,我就是作家了?就不能是我的愛好?或者是我研究用的東西?」
霍東野彷彿已經認定了她的職業是個作家,跟在她後面追問:「你的筆名是什麼?你的作品叫什麼名字說出來聽聽,也許我看過呢?你是寫什麼類型小說的?快告訴我我真是好奇死了!」
簡青回過頭,只給他四個字:「無可奉告!」
……
法國巴黎佩斯都酒店套房。
這是陸司墨在法國呆的最後一天,明天他就要啟程回國內了。
換做別人,大概會盡情享受一下最後一天的時光,好好溫存法國的美麗以及獨特。但對於陸司墨來說,其實這裡跟C市沒有什麼區別,他所做的事情也就是在酒店套房內看資料。
房間內很安靜,甚至可以說很冰冷。
他一個人在的時候,氣氛總是不可言說的寂靜,甚至是孤獨。連周圍的時間流淌也無法融入他氣場的那種與世隔絕感,像是有一層透明無色的屏障將他個這個世界分界開來。
直到一個電話打破了這種寂靜。
「爺爺。」他沉著地接起電話。
陸老爺子年邁沉重的聲音在另一頭響起:「我聽說你在法國?」
「嗯。」
「那為什麼不聯繫汝文?她也在法國讀書不是嗎?」陸老爺子沒說了兩句,便重重咳嗽起來。
陸司墨沉默片刻:「您注意身體。」
陸老爺子最近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幾年前還是老當益壯,笑起來仍舊不失青年時代的意氣風發。但是近來一場疾病的突襲,卻讓陸老爺子的身體迅速垮了下來,如今都還在病床上住院,康復之日遙遙無期。
陸司墨雖然什麼都沒說,但心裡還是很沉痛。
這位最關心他的長輩也離去的話……
所以,為了爺爺,他不得不做出他本來從不會答應的妥協。
比如,宋汝文。
「你們也就快訂婚了,你也不能繼續這樣冷落著人家。自從我們家跟宋家定下口頭婚約之後,你跟汝文只見過兩次吧?還都是有長輩在的時候?」
陸司墨不說話。
他對此事的態度,一開始就是抵觸的。
只是隨著陸老爺子病體沉痾,以及還有那個連他也無法反駁的理由,讓陸司墨至今也不得不選擇以沉默對待。
無法頂撞重病的爺爺,便只有沉默。
始終不鬆口說好。
此事之上,陸司墨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麼。
難道他還在保留心底那所謂的可笑堅持?
要知道,他早就已經失去了那份資格,又何談堅持。
陸司墨從來都沒覺得這個世界有這麼廣袤過,廣袤到容納一個人的身影就彷彿水珠入大海,連半點影子和氣息都追尋不到。
而那份無望的等待,可以將一個人靈魂的每一個角落都碾碎折磨,到最後竟然生出一份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