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金焱門下
突兀出現的修士打斷了陸永西握拳的動作,他也沒有再堅持,有點遺憾的放下了手掌。
若無其事的轉身,親切的笑著行禮:「原來是張師弟。」
「不敢。」身背雙劍的修士掃一眼已經昏迷過去的元不棄,又看了一眼躲在陸永西身後探頭探腦的陸維,身後劍鞘內一道金黃色光芒迅疾而出,在元不棄身周一轉,看上去空無一物的地方發出「咔嚓咔嚓」的破碎聲,元不棄立刻軟倒在地。
這下,陸永西臉上的笑容掛不住了,冷哼了一聲,道:「張師弟這是什麼意思?」
張清服收劍入鞘,神識一掃,發現元不棄沒有性命之憂,才轉身看向陸永西,冷冷道:「我也正想問這句話。」
陸永西一愣,這回他是真不明白張清服是什麼意思了,你值守練物場,門派內不許殺人這是門規,我也停手不殺了啊,可是你出劍破掉我的法術,現在還問我什麼意思?
你問我什麼意思是什麼意思?
陸永西有點不明白,但是作為一個金丹長老,即便這麼想,他也不會愚蠢到真的問出這句話。
於是他冷哼了一聲,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沒吭聲。
張清服看了一眼元不棄,道:「我們金焱門下弟子,自有我們自己管教,不勞他人動手。」
金焱門下!
時隔三年,再次聽到這四個字,陸永西心裡仍舊沒由來的一緊。
要是擱三年前,在整個修真界,提起上清派可能有人說沒聽說過,但是提起「金焱」兩個字,卻鮮有人不知道。
金焱是座山,是一座位於地下熔岩湖之上的山。
是整個修真界千年以來唯一的一位返虛期大能金匱玉選為修行之地的山。
金焱門下弟子,指的自然是金匱玉的徒弟們和徒弟的徒弟們。
背靠大樹好乘涼,如果這顆大樹還是全修真界最厲害的那顆呢?
可以想見,那時候,金焱門下的弟子有多囂張、多霸道。
出門在外行走,只要提一句金焱門下弟子,幾乎所有人都要繞著走,繞不過去就得小心捧著哄著巴結著。
能夠成為金焱門下弟子,自然就會被無數人羨慕,無數人嫉妒,也有無數人卻是表面恭順而內心深處則恨不得他們全死光光。
終於,金匱玉飛升了,離開這個世界了。
許多人便開始摩拳擦掌、蠢蠢欲動。
背靠的大樹沒有了,正好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啊……
可是還沒等他們動手,劇情大反轉,金焱門下突然內亂,開始自相殘殺起來了。
於是摩拳擦掌地都默契的先放下武器,看看熱鬧先。
金匱玉的幾個弟子聯合起來,將金匱玉那不成器的兒子金生逼跳禁斷崖,將為金生說話的小師弟元不棄驅逐出金焱山!
然後,上清派中權利大清洗,金焱山放棄了之前佔據的許多資源,迅速而堅定的站在了掌門一系,掌門得了金焱山的這股力量,一掃之前的低調隱忍,將幾個尾大不掉的長老或打殺、或驅逐。
如此一翻熱鬧看的大家是大快人心,可是等動蕩平息了,數月之後大家一看,嘿,金焱門下勢力雖然收縮了許多,但是卻保住了百分之九十,除了佔據的資源沒有以前那麼多之外,幾乎沒有什麼損失嘛!
絲毫不傷根本!
金焱一系的仇人坐不住了,我想報仇的時候你內亂,本來想等到你自相殘殺到全部完蛋,結果居然是這麼個結果,耍我呢?
可是這個時候再想去報仇,卻被上清派掌門輕飄飄的擋回來,沒辦法,一時不察,人家已經有了新的靠山了。
所以,各方勢力無奈之下只好閉嘴,反正在之前的動蕩中,金焱吐出來的東西夠多,大家多少都分了一些。
而且金焱門下那幾個人也不是好相與的,大師兄江山野最早跟著金匱玉,修為深厚無比,聽說在元嬰期中也少有能夠與之比肩者。
老二明夜是女修,雖性子冷若冰霜,可容貌卻美到極致,艷名遠播,不知道有多少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勾一下小手指就能召來無數人為之拚命,號召力強的不是一星半點,修為也已經進階元嬰了。
老三老四入門晚個幾百年,修鍊天賦卻個個驚人,目前都是金丹期。
曆數下來,金匱玉不愧是能夠飛升的人,收徒弟的眼光和調教徒弟的本事真是一等一的好。
除了自己的兒子。
說到金匱玉的兒子,許多人都會暗自嘀咕兩句。
大家首先懷疑的是,金生到底是不是金匱玉的兒子?如果是,那麼是金匱玉跟誰生的兒子?
說實話,雖然絕大多數人都沒有達到金匱玉那麼高深的境界,但是功行越是高深,對身體的掌控便越強大,練到返虛期的大能,靈肉合一,虛實變換都是可能,甚至連肉身全滅了,再造肉身也不是什麼難事。
也就意味著,大多數人不願意留下子嗣,一則是困難,能夠承受返虛期大能精華而受孕的女子,功行不說一致,但最起碼要相近才行,最起碼得是元嬰後期吧?這個可不好找。
二則是損耗太大,本源精氣,損耗一些少一些,都是辛苦修鍊來的,誰都不想損耗掉。
三則沒必要,築基延壽百年,凝脈壽數三百,金丹八百,元嬰足足兩千壽元,傳言中返虛期大能壽數萬載,能這麼長長久久的活著,要兒子幹什麼?
對於修仙之人來說,除非有家族牽絆,否則修為越高,對血脈的執著便越淡了。
尤其是對一個還有二十幾年就要飛升的大能來說,居然突然抱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說是自己的兒子?
騙鬼呢吧!
誰的第一反應都是不信。
可是金匱玉說是,誰還敢說不是呢?
只好當是養著,還小心翼翼、千嬌萬慣的養著。
然後給金生養出來那樣一個飛揚跋扈的性格,等金匱玉一飛升,門下幾位掌權弟子立刻翻臉,再也不想伺候這位小爺。
就連元不棄這個只是為金生說了幾句話的小師弟,也被幾位師兄師姐遠遠厭棄了去。
所以現在一聽金焱門老四張清服居然開口提「金焱門下」,陸永西立刻就謹慎起來,摸不清情況之前,還是不要把事情做絕比較好。
剛剛進階金丹的劍痴張清服陸永西自然不懼,可是金焱一門還有心機深沉、修為高深的大師兄江山野呢。
陸永西沉默半響,看看慘白著一張小臉,幾乎被嚇破了膽的兒子,慢吞吞道:「小輩之間的爭鬥打鬧,自然可以不計較,但是他傷了我,如果我就這麼算了,今後在上清派還有何立足之地?」
張清服挑眉。
陸永西左手慢慢攤開,掌心躺著幾根黑色鬍鬚。
張清服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譏諷的看了他一眼。
進入金丹期幾百年的傢伙了,竟然被一個築基期的小傢伙割掉了幾根鬍鬚,還好意思拿在手裡給他看。
可是看不起歸看不起,人家偏偏就這麼不要臉了,張清服也只好問他一句:「那你想怎樣?」
陸永西抬頭看了看天,彷彿剛剛發現藍天白雲那麼好看,過了足足一刻鐘,張清服都要不耐煩的開口催促了,才慢吞吞的開口:「白棉山百年前是我陸家產業……」
張清服冷笑一聲,道:「這個你就不用想了,我即便今日想要護他周全,但是他的分量還沒有那麼重。」
陸永西有些估不準,試探道:「那不如把他交給我……」
「我既然說會護他周全,就不會把他交給你。」
「棲鳳嶺……」
「不行。」
「雲島……」
「不行。」
「馥魚線香……」
「不行。」
……
一連提了十多項,都是在剛剛開口就被張清服一口否決,陸永西終於明白過來,這是耍自己玩兒呢,頓時氣急敗壞道:「既然張師弟要保全他,至少要拿出些誠意來。」
張清服好好整以暇地看他一眼:「誠意?你拿幾根鬍子給我看,說是老六割下來的,就想換我金焱山的產業,還說我沒有誠意?」
「是你想的太美了吧?」
陸永西氣的鬍子都要歪了:「我兒子驚魂未定,剛剛可是在鬼門關外走了一圈!」
「哦?怎麼在我看來,卻看到貴公子好端端的站在那裡,我們老六卻滿身是傷,昏迷不醒?」
「那是我相救及時,否則後果殊難預料!」
「那如果不是我相救及時,是不是我今天就只能給老六收屍了?」
「你!沒想到劍痴也如此牙尖嘴利!」
「沒想到陸家家主如此詭計多端!」
陸永西終於忍不住了,被一句頂一句頂的腦仁兒疼,頭腦一熱,道:「既然你顛倒黑白,那麼這事兒咱們戒律堂見!」說完一甩袖子,捲起一旁快要看傻了的陸維,化作一道流光而去。
「奉陪到底!」張清服看著陸永西消失在天邊,轉身盯著昏迷不醒的元不棄看了兩眼,一掃剛才維護到底的模樣,袖子一甩,居然任由他躺在地上,不管不顧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