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15章 繆斯

雖然秦悅悅的媽媽提議的那個學習小組最後沒有成立，安知曉和秦悅悅都繼續每天去學校上課——論到學習氛圍，其實當然還是在學校里更濃厚。畢竟周圍的人都在學習做題，你自己好意思摸魚嗎？雖然會有些吵鬧，但是也不失為一种放松的方法。反正比一個人在家要好得多。

至少對安知曉和秦悅悅是如此。

所以最後學習小組便這麼夭折了。

不過沈宴如跟秦悅悅的媽媽江帆女士，卻因此有了不少來往，交換了電話號碼，經常聯繫，討論一下孩子的事情。

沈宴如不是真的家長，理所當然在某些方面先天不足，江帆便十分熱情的指導她。這種新奇的體驗，讓沈宴如覺得十分有趣，也興緻勃勃的跟著學。除了創作之外的所有時間，幾乎都用在了這裡。

對於這種奇妙的交往，安知曉表示你們大人的世界我不懂。

話說直到現在，江帆也沒有意識到她覺得沈宴如眼熟的原因是什麼。畢竟現在沈宴如基本上已經很少出現在媒體面前了，跟張天潔解約之後，就更是銷聲匿跡，幾乎沒有再被媒體提起。

安知曉某天聽見秦悅悅說起，她媽媽年輕時最喜歡聽沈宴如的歌，還因此樂了一整天，弄得秦悅悅莫名其妙，一直以為是自己出了什麼問題。

她們兩個人的關係本來就很不錯，後來成為了同桌之後就更親近了。現在連家長也有了聯絡，關係自然更加不一般。沈宴如甚至還特意請江帆和秦悅悅一起吃過飯。

中國人多話將社會交際稱作「來往」，其實是非常貼切的。有來有往，於是人情自然就產生了。

跟別人有了人際交往，沈宴如似乎也終於開始融入這座小城的生活。她甚至還特意採購了不少食材，借用酒店的廚房，對照著食譜開始學習烹飪。不過因為製作出來的東西味道都不怎麼樣，所以目前安知曉還沒有品嘗過，也不知道她正在做這些。

一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很快就到了高考前夕。

前一天江帆特意打電話過來，叮囑沈宴如給安知曉準備食物。據說她給每一個認識的家長都打了這個電話。

首先，魚是要吃的，象徵著鯉魚躍龍門。然後早餐要吃一根油條兩隻雞蛋，象徵著一百分——安知曉聽到這裡默默的吐槽了一下，高中的科目滿分都是一百五了，一百分也就是剛及格的水平——最後，本地產的糖糕要吃一塊，端午節到了，粽子也要吃一個，連起來就是高中。

當然了，什麼補腦補身體的湯就更是少不了了。

等到沈宴如掛斷電話，安知曉忍不住說，「高考就兩天而已，這麼多種類的食物，就算分散到一日三餐也夠嗆的。而且這麼亂七八糟的吃，江阿姨也不怕秦悅悅再拉肚子，影響考試的時候發揮？」

……有道理。沈宴如默默的重新拿起手機，打算撥回去說一下這個事。其實她心裡也覺得準備那麼多的食物實在是太唯心了，怎麼可能因為這些細節，就能夠影響考試的結果呢？如果吃了這些就能夠考出好成績，那麼大家也不用辛苦學習了。

不過儘管心裡這麼想，但她也還是下意識的將這些東西都記住了。——不每一樣都吃，多少吃一點也沒關係嘛！反正都是要吃東西的，吃什麼不是一樣？

將這個想法轉達給江帆之後，那邊又有了新的指示，「明天別讓孩子穿帶拉鏈的衣服，容易被拉鏈夾到。也別穿裙子，聽說是容易掛到。」

「……」如果說剛才的那些食物，多少還有點兒美好的期望和寓意在其中，那麼這個補充細節就比較讓人哭笑不得了。

要是沒有這個補充，沈宴如覺得她提議的那些東西都挺靠譜的，加上這個之後，就比較一言難盡了。迷信是不對的。不過沈宴如也沒有開口勸說，她知道江帆對秦悅悅的成績有多麼在意，就算只是心理安慰也好。

晚餐時安知曉就喝到了鯉魚湯。

「其他那些亂七八糟的就不弄了，喝點魚湯應景吧。」沈宴如態度十分自然的道，「畢竟高考一輩子也只有一次。」

她這麼一說，安知曉就忍不住好奇起來，「姐你那時候也是這樣嗎？」

「我？」沈宴如隨意的道，「我沒有參加過高考。出道后沒有時間去上大學，我的課程都是請老師在家裡輔導的，絕大多數都是音樂相關，去不去學校反倒沒什麼關係。」

……萬惡的資本階級！安知曉喝著魚湯，憤憤的想。

不過她認真的想了想，好像上輩子是聽說過沈宴如家裡有背景。但具體是什麼背景，安知曉在圈子裡十多年，也始終沒有聽說過，顯然她隱瞞得很好。

大概是為了安慰安知曉，所以沈宴如又說，「有時候社會價值的大小，跟學歷沒有太大的關係。我拿到曲別針獎之後，有好幾所音樂大學向我發過邀請函，請我去做學校的名譽教授。」

安知曉轉頭看了她一眼，確定這不是在炫耀嗎？

但沈宴如應該不是這種人。她琢磨了一下，才總算是明白對方的意思。——應該是為了安慰自己，就算考出來的成績不理想也沒有關係。

還真是夠曲折迂迴的。

安知曉忍不住笑了起來，幾口將碗里的魚湯都喝光了，「我知道。」

其實她心裡的確沒有多大的壓力。一來就像沈宴如說的那樣，將來她出道之後，能夠用來上課的時間自然就很少了，註定不可能像是普通人那樣看重大學生活和這份學歷。二來安知曉畢竟內在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此前能做的努力都已經做了，現在不過是求個結果，究竟如何，反而沒有那麼在意了。

得與失，上輩子都已經經歷過了，如今大可更加從容。

畢竟雖然經常說高考是人生第一個大的轉折，高考是人一生的第二次投胎，在當下聽了這些話難免心中惶惶然不可止，可是等過了五年、十年，再回頭去看時，會發覺那時的心情，原來也不過如此。一次的得失，並不會決定人生的成敗。

不過，沈宴如能夠想到說這種話來安慰自己，倒的確是有些出乎安知曉的預料。

這一晚安知曉睡得很好，反倒是沈宴如有些失眠。

說來好笑，即便是在她自己少女時代，面對人生選擇的時候，似乎都沒有那麼緊張過。沈宴如躺在床上想，也許是因為這兩個月跟江帆在一起，受到的影響太大，漸漸入了戲，真的將自己當成了安知曉的家長，於是難免掛心，忐忑不安。

這一切對她來說，也是全新的體驗。

似乎是在來到這座城市，認識了安知曉之後，沈宴如體會到了太多人生中的第一次和新鮮事。雖然她自己並不很相信緣分這種東西，但有時候想起來，也不免覺得，她跟安知曉之間，大概的確是有些緣分。

夜深人靜的時候，腦海里反而很容易出現許多念頭和靈感，反正睡不著，沈宴如索性坐起來，將筆記本拿過來，也不開燈，就著床頭壁燈微弱的光亮，將自己的這些靈感記下來。

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沈宴如已經積累了不少靈感和素材，有許多只需要稍微整理一下，便能夠成為一篇作品。

即便她從出道開始，就以才華和高產著稱，但最近的產量依舊連沈宴如自己也覺得十分驚訝。就像是身體里的靈感開關被打開之後忘記了關上，幾乎時時刻刻都會有些值得記錄的體悟。

而沈宴如很清楚，這些都是誰帶來的。

事實上，其中絕大部分的靈感，也的確都是圍繞著安知曉所產生的。這是在帶張天潔的時候從未有過的事，雖然那時候沈宴如也是為她量聲打造歌曲和專輯，但實際上從頭到尾都是理智在指導工作，從沒有過類似靈感爆發的感覺。所以寫出來的東西，的確適合張天潔，但也適合其他跟她差不多路線的人。

但安知曉不一樣。

沈宴如甚至無法想象這些歌曲交給別人來唱。——如果安知曉不唱，她寧願將之束之高閣，或者徹底毀去，也絕不交給別人。

她轉過頭，看著熟睡中的安知曉。微弱的燈光中她的面容和輪廓都柔和下來，看上去又乖又安靜，不復白日里活力滿滿的樣子，卻依舊能夠讓沈宴如覺得心軟。

她抬手替安知曉理了一下蓋在身上的毯子。

收回手的時候，指尖從她的臉上虛虛的描過。

時尚界的設計師經常將能夠激發自己創作靈感的模特稱作「女神繆斯」，沈宴如想，安知曉便是她的繆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