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 特別

安知曉咬了咬唇，覺得自己臉上燙得厲害。

她聽到過無數誇獎她的話。甚至上輩子，在她終於獲得了天後桂冠之後，媒體上一片讚譽之聲，粉絲們更是奔走相慶，那時候她聽到過的讚許，可要比這更肉麻更直白得多。

可都及不上這麼簡單的一句話，能夠打動她。

因為她知道，即便自己成為了全世界的焦點，那也是她努力的結果。她會因此而開心，卻不會動容。因為十年的摸爬滾打，安知曉太明白媒體和粉絲究竟是一群怎樣善變的人。今天能夠將你捧到雲端，爾後也能再將你拉下來，摔入爛泥之中。

做歌手對那時候的安知曉來說，就是一份特別了些的工作。而在工作上取得了成就，實在是分數應當，沒什麼可得意驕傲的。

尤其是……還有個人一直珠玉在前，讓她知道自己的路還遠沒有走到盡頭，至少距離那個人還差得很遠。遠到她咬緊牙關，似乎也追不上去。

安知曉不知道當時自己那樣咬牙堅持，其中究竟有幾分意味是做給沈宴如看的。她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夠進入她的視線，能夠站在她的面前，以平等的地位，漫不經心的語言，說一句，「嗨，好久不見。」

你看，沒有你我也過得很好。

在她心中某個角落，其實很想知道，在沈宴如眼中，究竟是如何看待那時的自己。

這件事幾乎成為安知曉心頭的執念。然而她畢竟沒有等到那一天。

好在現在她就在沈宴如身邊，跟她的關係如此親近。安知曉曾經一度覺得，上輩子所有的遺憾，似乎都已經彌平了。

然而到了這一刻，聽到沈宴如這樣毫不掩飾，直白的讚許甚至可說是誇耀，安知曉在心怦怦跳動的同時，才恍然明悟，原來——從頭到尾，她想要的，就只是這麼一句話而已。

她想要沈宴如說，自己並不比其他任何人差。

但是真的聽到了，內心裡又有一種不敢置信的飄飄然，覺得這一切簡直如同做夢一般。在沈宴如的眼裡，自己有這樣好嗎？或者說，現實中的自己，能夠撐得起那個這麼好的自己嗎？

在剛剛開始接觸的時候，安知曉曾一度因為沈宴如的嚴厲而覺得她可能對自己不甚滿意。可能是這個印象實在是過於深刻，所以即使後來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緩和，安知曉也還是覺得自己仍舊有許多不足之處，至少目前的自己，不能夠讓沈宴如滿意。

但原來沈宴如對她的苛刻，只是因為對她的期望同樣很高。

在她腦子裡轉動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時，下面客廳里的對話還在繼續。

宣子航似乎也對沈宴如對她居然有那麼高的評價而驚詫，「你這麼看好她？也對，如果不是這樣，你也不會耗費那麼多時間在她身上了。好吧，既然這是你的決定。——至於她究竟有沒有那麼好，等到了錄音棚里，自然就知道了。」

他說著嘆了一口氣，「誰叫我是給你打工的呢？現在你把我的工作搶了，那我要做什麼？」

「你自然也有要做的事。」沈宴如說，「我都準備好了。」

她將一份厚厚的文件遞給宣子航，顯然的確是早有準備，而且準備得十分充分。即便不看內容，宣子航也能大致猜測到，自己接下來將會有多忙。難怪安知曉的事沈宴如要親自插手，就算她不說，等自己忙起來，多半還是她來負責。

似乎是找到了沈宴如如此反常的理由，宣子航鬆了一口氣，打開了文件袋，「我來看看……」

話音到這裡戛然而止。

過了片刻之後，他才重新開口，然而音調拔高了好幾個檔次，簡直有種驚訝到失聲，難以自控的意味，「你確定這些都要做？」

宣子航實在是不能不驚訝。

因為在沈宴如給他的計劃書上，最核心的工作，是要將沈宴如工作室的各個部門建立起來。——迄今為止，工作室也只有他跟沈宴如兩個人，沒有其他部門。

實際上他們也並不需要其他部門。按照之前走的路線，工作室並不自己簽約歌手，所以絕大部分宣傳方面的工作，自然有藝人所在的公司去做，工作室這邊只要給與通知和配合就可以了。

如是，宣子航跟沈宴如一個負責對外聯絡，一個負責製作專輯，根本也用不上其他的人。

這是從工作室成立之後一直以來的習慣，宣子航也早就習慣了。雖然知道以後工作室自己簽了歌手，有很多工作免不了需要自己去做，但他也沒有想到，沈宴如竟然是要將所有的部門全部都建立起來。

去掉那些大公司才需要設立的繁複累贅的部門，精簡之後，工作室需要設立的部門至少也有那麼幾個：綜合部，負責所有行政人事財務後勤工作。藝人部，負責藝人管理，目前來說並不需要招聘員工。技術部，負責所有專輯相關的錄製工作。企宣部，負責對歌手和唱片進行包裝策劃和宣傳，以及歌迷管理。最後是發行部，負責將唱片賣出去。

真正令宣子航吃驚的，並不是沈宴如要對工作室進行擴張。因為發展到現在，工作室要增加人已經是無可避免的事，這些事情遲早都要做起來。讓他驚訝的是，沈宴如對此顯然早有準備，甚至連要招幾個人，招什麼樣的人，甚至圈子裡哪些人是有意向的，可以進行商談……她的計劃書上都有。

但事實上，沈宴如從來沒有對他透露過這一點。

饒是早就已經習慣了沈宴如的我行我素，宣子航仍舊忍不住皺眉。他跟沈宴如的合作相對來說還算是愉快，並不希望這種小事影響到他們之間的關係，所以最後猶豫了一下，他問，「這份計劃書你早就準備好了？」

沈宴如那麼聰明，不可能聽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她臉上的表情不變，低聲道，「那時候我並不確定需不需要用到，所以沒有告訴過你。抱歉。」

「什麼叫不確定需不需要用到？」宣子航更加不解。這麼詳細明確的未來計劃都已經做出來了，怎麼可能會用不到？

但沈宴如表現得十分平淡，「這只是備選的選項之一，雖然我真心的希望最後能夠選擇它。」

「那你其他的選項是什麼？」宣子航立刻問。

沈宴如很顯然並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隨意的道，「就是跟從前一樣。」

跟從前一樣，意思就是跟其他公司建立合作關係，幫助他們的歌手打造專輯，而不是自己去簽約歌手。就是類似張天潔那樣的發展路線。那樣做的壞處是名聲只在圈子裡傳，而且不管專輯多紅，能夠賺到的的錢就是那些。但好處是不需要自己操心，他跟沈宴如兩個人就能夠勝任。

「這麼說，你本來沒有打算簽約歌手？」宣子航腦子轉得很快，而且十分敏銳，抓重點的能力更是滿分，「所以……她真的很特別？」

雖然他沒有指出名字。但無論是沈宴如還是偷聽的安知曉都明白，這個「她」指的是安知曉。畢竟她現在已經成為工作室的簽約歌手了。如果沈宴如本來沒有這樣的打算，那麼為她破例，自然是足夠特別的。

安知曉屏氣凝神。她很想知道沈宴如對此會怎麼回答。

然而讓她失望的是，沈宴如忽略了這個問題，直接對宣子航道，「你如果沒事做的話，就可以回去開始工作了。」

「OK。」宣子航也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因為他已經從沈宴如的表情上看出答案來了。

為了避免被趕走，他只好將話題轉向工作，「綜合部目前有一個人負責行政和後勤，一個人負責財務就可以了。技術部的工作，在挖到可靠的人手和添加設備之前，可以打包交給專業的公司去做。發行部的工作暫時由我來負責。至於企劃宣傳，這個需要專業的人才，我會接觸一下你提供的這幾個人。目前也只能這樣了。」

總的來說，沈宴如雖然畫了一個大餅在前面，但好在並不是要立刻全部做出來，所以在操作上並沒有什麼難度，宣子航也很快對計劃書做出了符合現實的調整。

沈宴如對此沒有意見，畢竟宣子航比她更加專業。何況這些事都是他要去做的，自然要按照他的方式來。

見兩人的話題轉到了嚴肅的工作上，安知曉心中若有所失，只好悄悄的退回了樓上。

她不是自戀的人，甚至因為習慣性的自省，很明白自己的缺點在哪裡。

可即使是這樣，安知曉還是能夠從之前的那段對話之中，聽出某些讓她的心完全無法安寧下來的意思。她只能拚命的壓抑自己，才不會真的自戀到以為自己對沈宴如來說有那麼的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