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32章 憑什麼呢

在安知曉所不知道的地方，也有另一個人在為這條微博抓狂。

張天潔看到宣子航發的微博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當然，她最近也的確過得不怎麼好。當初公司信誓旦旦說能夠邀請到路易斯，張天潔相信了。她當然不是對公司有那麼大的信心，而是從別的渠道知道，公司某位高管跟路易斯關係很親近。

所以她本以為這是板上釘釘的事。

跟沈宴如鬧翻的時候她沒有後悔，因為她很明白自己要往上走需要的是什麼。目前跟沈宴如合作，對她來說還是有好處的，但顯然比不上路易斯。

況且——

有一點張天潔不願意承認，但又不能不承認的是，她覺得沈宴如本身，其實是有很大的局限的，將來的發展自然也有限。

這一點從沈宴如四年來為自己打造的一直是同一條路線就能夠看出來了。這種風格溫柔，淡雅，唱起情歌和某些抒情歌曲來十分貼切，所以張天潔才紅得那麼快。

可是她看過沈宴如給她的新專輯計劃，還是一模一樣的風格。

她保持這個風格已經整整四年，是時候做出一點調整了。因為不管是歌迷還是市場，都不會允許她一直保持同一個樣子，看上去根本沒有任何進步。那樣遲早是會被淘汰的！

尤其是，張天潔始終覺得，自己其實並不適合沈宴如打造出來的這種風格。——或許聲音有一點合適，但是整體上來看，她生得姿容艷麗，其實更適合的是勁歌熱舞，而不是這種淺斟低唱，喃喃私語的風格。

而路易斯，最拿手的就是舞曲。

要有所突破，就必須離開沈宴如。張天潔很清楚這一點，只是這種話她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除了因為沈宴如是她的恩師，將她一手捧紅之外，更重要的是——

她對沈宴如有那麼一點兒不足為外人道的心思。

因為這樣的心思，張天潔覺得自己心甘情願受到沈宴如的限制。只要沈宴如願意跟她在一起，張天潔覺得，自己就算是沒有突破，一直走這條路線，也是甘之如飴的。

可是沈宴如分明已經察覺了她的心思，卻總是裝作不知。就算是她步步緊逼，她也依舊故作什麼都沒有發現。

張天潔本來以為，自己可以一直等下去。沈宴如或許不喜歡她，但她也不喜歡別人。何況自己對沈宴如來說，總是有那麼一點點特殊的吧？只要這樣下去，總有一天自己能夠打動她。

然而從公司那邊知道可能跟路易斯合作之後，張天潔的心思就不那麼堅定了。

在愛情和前程之中，要選哪一個？

對於雄心勃勃的張天潔來說，這根本不是個選擇題。因為當她擁有遠大的前程，當她站到巔峰之上時，愛情自然也逃不出她的手心。

但她忘記了，沈宴如本人早就已經是站在巔峰的那一撥，既不會被她所打動，也不在意她可能會有的前途。所以當張天潔將路易斯抬出來試圖壓制沈宴如時，這件事本身就無可轉圜了。

那時張天潔心裡還憋著一口氣，想要等以後自己功成名就，再出現在沈宴如面前，讓她後悔，讓她明白她究竟錯過了什麼。

然而現實卻沒有設想的那麼美好。跟沈宴如的合作解除，但路易斯這邊的接觸卻並不順利。

這件事給張天潔帶來了極大的打擊，尤其是在整件事情曝光，沈宴如那邊旗幟鮮明的表明態度之後。公司雖然沒有雪藏她的意思，但也要求她這段時間少上通告，專心籌備新專輯。等過幾個月事情淡化下去，正好推出新專輯。

但張天潔並不滿意，因為公司沒有請到路易斯，替補的製作人水平並不高，別說是路易斯，就是沈宴如她也摸不著邊。這樣一張專輯，推出去就等於是毀了她自己的星途。

偏偏這時候聽說沈宴如帶了新人。

安知曉的消息網路上傳得沸沸揚揚，隨便打開一個網頁就能夠看到。就算張天潔不去關注說不定也會聽到消息，何況她本身十分關注此事？她很想知道，沈宴如究竟為什麼要選擇那個新人，她到底哪裡比自己強！

這件事情張天潔從頭到尾關注，在看到安知曉迎新晚會上的視頻時，她心裡就已經生出了一種十分不安的感覺，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她心裡翻攪著，讓她難以安寧。

張天潔說不清楚這種玄之又玄的感覺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對於帶來這種感覺的安知曉，她本身就不喜歡，現在可以算得上是厭惡了。

直到今天，看到這些照片，張天潔終於明白那種飄渺難以抓住的感覺究竟是什麼了。

安知曉跟沈宴如很像。

也許其他網友和粉絲看到那個視頻，只覺得安知曉是在模仿沈宴如。但張天潔卻能夠確認，那根本不是什麼模仿——沈宴如根本不可能被模仿——那就是安知曉本身的樣子，只是因為安她骨子裡跟沈宴如很像，所以看上去就很相似。

這一點在那張海報風的照片里顯得特別明顯。

更讓張天潔在意的是，如果這些照片的確都是沈宴如跟安知曉私底下相處的場面的話——實際上她已經確定了這一點，別的不說，最後一張照片分明是在沈宴如家裡拍的，這已經很能夠說明問題了，畢竟沈宴如家她也才去過寥寥數次——那麼她已經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不喜歡安知曉。

她簡直就像是自己的天敵，輕而易舉就獲得了沈宴如的喜歡和信任。

自己四年時間都未能做到的事，她卻做到了。

原來她自以為的特別，在沈宴如那裡，根本不算什麼。沈宴如對安知曉才是真正的特別，這一點單是看照片就能夠察覺。

就連網友們也看出來了。所以她跟著沈宴如四年，即便兩人有許多共同的粉絲，卻從沒有出現過CP粉這種東西。可安知曉才剛剛出道，這些人已經開始自動替她們拉CP。

羨慕，嫉妒，不甘……種種情緒在張天潔心中反覆著，讓她難受不已。

憑什麼呢？

……

安知曉一整個星期都沒有回家。

雖然明知道剛剛開學有許多事情要忙，顧不上也是有可能的，但沈宴如還是覺得十分不對勁。

因為就算她主動聯繫安知曉，發簡訊或者打電話，安知曉似乎也總是急於結束話題，說不到兩句話就會找借口搪塞。「我有點事要忙」「我現在要去上課」「我在圖書館里」……總之，當一個人想要拒絕另一個人時，能找到的理由簡直多不勝數。

沈宴如並不願意相信安知曉會這樣，但事實如此，容不得她不信。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明明走的時候還很正常的。

那天晚上的事情她後來想起來了？不，就算是想起來了，也不應該是這樣的反應，畢竟那些對話似乎有深意，但又更像是毫無意義的閑聊。

至於網路上的事，沈宴如本人其實並不經常上網休閑，除了偶爾上網刷一刷個大音樂榜單上的《白露》這首歌的相關評論，便沒有別的了。微博賬號交出去之後，也沒有想過註冊小號這種事，更沒有窺屏的打算。

而不管是周鈺還是宣子航，顯然都不可能提醒她這件事。

所以到現在沈宴如還是一無所知，自然聯想不到這上面去。

好在一個星期的時間在她的糾結中過去，安知曉總是要回來的，沈宴如決定到時候試探一番。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安知曉是不希望回去的。並不是不想見到沈宴如，只是他現在也還沒有想清楚自己心裡的想法到底是什麼，生怕見到沈宴如之後變得更加混亂，被她看出端倪來。

這時候安知曉十分慶幸自己的課表上排得滿滿當當，白天上課，晚上預習複習，做一下老師留下來的功課，一天就這麼過去了。根本沒有任何空閑時間讓她去胡思亂想。

可惜好景不長，周末到了，她是一定要回去的。

打電話的時候沈宴如說要開車來接她，被安知曉嚴詞拒絕。能夠晚一點見面就晚一點，多幾分鐘來做心理建設也好啊。

於是安知曉又擠了一次地鐵，感受了一把國際化大都市的人口數量。

進了小區之後，安知曉的腳步就越來越慢越來越慢……等走到門口時，終於忍不住停了下來。

以前她讀古詩的時候，看到「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這一句時，總覺得很難以理解。如果回到了家鄉，難道不是應該滿心期待和急切嗎？為什麼反而會情怯呢？

只是她自己漂泊無依，好像也挑不出一處可以叫做家鄉的地方，自然無從感受這樣的感情。

然而這一刻，安知曉卻忽然懂得了「情怯」二字。

正是因為過分的期待和急切，所以才反而不敢輕易的舉步，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一觸即潰。就像是此刻的她。

明明一推門就能進屋去，她知道沈宴如在等待自己，她懷念住在這套房子里的安逸和舒適，但越是如此，心中卻越是惶恐。

她甚至忍不住想，要是自己沒有察覺到那種有可能的心思就好了。

那樣她就還能夠跟從前一樣，肆無忌憚的在沈宴如面前表現出自己的情緒，把自己當成沈宴如的親人，自然而自在的跟她相處。而不是如現在這樣，進退維谷，舉棋不定。

迫切的想要更進一步，可是又害怕親手打破此刻的平靜祥和。

更害怕沈宴如一眼洞穿她那點心思，然後露出厭憎的表情，從此跟她拉開距離，再也不能夠靠近。

但再糾結，還是要進去的。

安知曉深吸一口氣，抬手去按門鈴。——她其實有鑰匙，但這會兒緊張得忘記了。

門很快打開，露出沈宴如的臉，看到她，表情便霎時柔和了下來，「回來了？」

她身上穿著簡單的棉質T恤和長褲，腰上系著哆啦A夢圖案的圍裙，渾身上下都是居家的氣息，就站在門裡看著自己。

安知曉只覺得自己彷彿被高高吊起來的心忽然一松，「咚」的一聲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