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沙漠風暴07(修)
少年們被擊飛出去,後背撞在蟲室的洞壁上,還沒等疼痛神經反應過來,一個個又重重摔落在地。
拉美尼雖然有傷在身,但掙扎著率先爬了起來,腮幫子緊了緊道:「同伴們,快站起來,拿起你們的武器,不要懼怕這個怪物。一路上桑薩蘭都英勇無畏的跟蟲族戰鬥,如果沒有他,我們根本就無法走到這裡。現在他在晶石中情況不明,正是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絕對不能退縮!」
在蟲巢中少年們受到佟凜的感染,從他身上看到了活著走出蟲巢的希望,這份希望蓋過了心中對於蟲族的恐懼,給了他們莫大的勇氣,支撐著他們一往無前。
在拉美尼的鼓舞下,他們抄起武器,雖然面對那個巨大的怪物心中依然如擂鼓一般,但沒有一個人轉身逃走。
就在他們抱著必死的信念要衝上去的時候,一道銀輝如同甘霖一般降下,少年們驚訝的仰起臉看著空中閃耀著的光芒,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暢然和輕鬆,彷彿兒時依偎在母親的懷抱傾聽溫柔的呢喃軟語。
一陣困意襲來,少年們自然而然的合上眼睛進入睡夢之中。
蟲王面容堅毅,如稜角鋒利的岩石,他揮動巨大駭人的蟲鰲,指著納休斯道:「七百年了,我一再告誡你,如果你繼續這樣下去,遲早會將神力消耗殆盡,灰飛煙滅,你為什麼還是如此執迷不悟?」
蟲王身形巨大,威壓如山,聲音鏗鏘渾厚,在蟲室上空激蕩出陣陣迴響。
納休斯雖然抬頭仰視他,眼神中的冷傲卻給人一種他在居高臨下的看著對方的感覺。他淡淡的說:「我找到他了。」
蟲王轉頭看了看晶石之中的佟凜,再看向納休斯時,眼神中充滿了諷刺和憐憫:「你已經被自己瘋狂的執念蒙蔽了雙眼,好好看看吧,那只是一個渺小的凡人!」
納休斯的臉上閃過一絲疲憊,但很快又恢復了無懈可擊的冰冷神情,堅定道:「難道你沒有看見蟲群為他讓路嗎?除了你們蟲族所信仰的聖甲蟲之神,還有誰能夠創造出這般奇迹?」
蟲王心中雖然也有疑惑,但依然堅持道:「我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如果他真的是艾依西斯的靈魂轉世,我不會感覺不到的。」
納休斯已經快要沒有時間了,這就像是一場賭注,籌碼就是他自己的生命。幾百年來佟凜是第一個令蟲群感到畏懼的人,是第一個穿過蟲群安然無恙的人,納休斯心中幾乎已經認定,佟凜就是自己等待了七百年的人。
納休斯忍不住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但又像曇花一般稍縱即逝。他神情嚴肅的對蟲王道:「我相信他就是艾依西斯靈魂的轉世,即便我真的錯了,這也是我最後一次嘗試了。」
蟲王看著他決絕的表情,不忍心告訴他當年那件事的真相。遲早有一天,他會發現自己不過是白費心思,現在就由他去吧。
蟲王消失后,納休斯走到晶石跟前,目不轉睛的盯著佟凜的身影,眼神中滿是深深的眷戀和濃濃的愛意。
佟凜完全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他就像在做夢一般,夢裡他不知是透過誰的眼睛在觀看一場波瀾壯闊如同史詩般的戰爭。
遮天蔽日的蟲群,黑氣繚繞的邪惡大軍,吶喊的人類勇士……如同兩股激蕩的浪潮相撞。高懸的烈日被黑霧遮蓋,遠處傳來振聾發聵的咆哮,震得人牙齒打顫,皮膚髮麻,連大地都為之震顫,他能感覺到天地之間充斥著的混亂和痛苦。
身後有個人在叫他,或者說是在叫他所依附之視線的本體:「我不允許你去!」
這個聲音和語氣實在太過熟悉,佟凜在不久之前還曾聽過。他隨著視線看去,卻是一張陌生的面孔。
驚艷絕倫都不足以形容的他的容貌之美,天地萬物在他面前失色,日月星辰都顯得黯淡無光。他宛如一朵高高在上,冷艷清幽,只可遠觀,不容褻瀆的白薔薇,讓人見之愛慕又心生畏懼,恨不得低到泥土裡匍匐在他腳下卑微的顫抖。
他的語氣帶著迫人的威壓,令人不敢反抗。然而佟凜所依附的視線卻漸行漸遠,夢境也隨之淡出。
佟凜從恍惚中恢復了神智,為剛剛所看到的一切感到無法言喻的震撼。他取出幽藍色的鎧甲,從晶石中退出,腦海中依舊不斷閃過那些畫面。
少年們也都醒轉過來,茫然的看著四周,蟲王已經不見了,他們卻毫髮無損,好像他們之前所見的不過是一場幻覺。
佟凜若有所思的拿著鎧甲,直到撞在納休斯的身上才回過神來。
「你沒事吧?」納休斯的神情和聲音都柔和至極,跟之前簡直判若兩人。
佟凜想起他扼住自己喉嚨時眼中的冷酷,心說這是又是哪一出。但身體還是因他柔和悅耳的聲音感到十分愉悅,甚至有種想要再次吻上去的衝動。
這個少年的身份撲朔迷離,佟凜只想儘快遠離他,免得再生出什麼禍端。他簡單應了句「沒事」,與納休斯擦肩而過的時候,手腕突然被抓住了。
佟凜轉過頭,一根手指抵在了他的眉心,還沒等他來得及做出反應,一股強大卻又溫和的力量自眉心處湧入身體。
他眼前白茫茫一片,身體好像沐浴在柔軟的春風和煦暖的陽光里,暖意湧入四肢百骸,浸潤心脾,領他感到周身通體舒暢,腰肢酥麻,幾乎無法剋制的想要呻/吟幾聲。
直到納休斯收回手,他才從如夢似幻的狀態里清醒過來,蹙眉道:「你對我做了什麼?」
納休斯淺笑道:「沒什麼,只是一種祝福。」
很多部族都有其獨特的能力,所謂祝福可能就是一種巫醫使用的法術。佟凜沒有感到任何威脅,又被他突如其來的笑容和善意弄得有些不自在,便沒再追問。
取下所立錐甲殼后,佟凜帶領少年們穿過蟲巢最後的通道,離開了地穴。當再次看到頭頂的太陽和腳下的黃沙,感受到粗礪的狂風從皮膚上刮過,少年們相擁著喜極而泣,更為自己成為第一批通過蟲巢試煉的人感到自豪。
納休斯半垂著眼帘,低聲道:「要走了嗎?」
佟凜懶洋洋的伸直了脊背,有點懷念有煙抽的日子,漫不經心的答道:「難道還要再回去蟲巢里。」
說著他便要離開,想趕緊回到狂風部落。剛踏出一步,他心裡陡然一空,生出一股極度失落痛苦的滋味。他的身體執拗而固執的轉回去,腳下好像生了根一般邁不開步子,怔怔的望著納休斯出神。
納休斯難得露出笑容,臉上的萬年寒冰融為洋流,走到近前低聲道:「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佟凜黑著臉道:「無話可說。」
納休斯好笑道:「那你為什麼好像捨不得離開是的?」
他把臉湊得更近,幾乎耳語般道:「難道昨晚還沒親夠?」
佟凜乾笑了一下,他還真感到自己有種要吻上去的衝動,為了避免再次發生這種事,他強行把臉扭到一旁,淡定道:「之前那晚吻你,只是因為我夢遊而已,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納休斯彎起眼睛:「好,你說是夢遊,就夢遊吧。你身上這麼多『病』,以後我會為你一一治好。」
佟凜心中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奪回了對身體的掌控,轉身走開了。
結下深厚情誼的少年們依依惜別,三三兩兩的結伴踏上歸程。納休斯在面對其他人時,又恢復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臉色切換之快,好像身上裝了個開關。他目送著佟凜的背影遠去,直到視線中再也捕捉不到他的影子,才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了。
神殿之中的祭壇中央,躺著一個身形修長的男人,他身著白色長袍,周身泛著淡淡的銀輝,雙眸緊閉,即便在沉睡之中,傾世的容顏也顯得極為冷漠無情。
納休斯一步一步踏上石階,走到祭壇旁邊,注視著男人的面孔,像是自言自語般道:「我終於找到他了。也許要不了多久,就是醒來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