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第 134 章
過了十二歲生日以後,祁晏就再也沒有遇到過戲劇般的倒霉經歷。他小時候是因為八字輕,運勢不太好,所以老遇到倒霉的事情,連他師傅親手畫的平安符都壓不住,那時候他一個月不換個七八張平安符,都有些不正常。
師傅常常說,他前面十二年的好運氣,都拿來遇上他保命了,所以十二歲以後運氣特別差。小時候他當師傅在忽悠他,後來學得越多,知道得越多,反而是相信師傅說的這些話了。只可惜等他了解到這一切后,老頭子已經仙逝了。
對於他來說,老頭子是師傅,是爺爺,是父親,是教他怎麼做人做事的長輩,如果沒有老頭子,也就沒有今天的他。
祁晏剛彎下腰準備脫鞋,想起在場還有兩名女士,頓時又收回手來:「在這裡脫是不是有些不合適。」
陶藝茹一眼就看出祁晏在顧慮什麼,她當即便笑了:「賓客都忙著互相交談,沒什麼人來這邊。岑先生說得對,濕透的東西不能穿,先脫下來擦一擦。你既然叫我姐姐,那我便當你是弟弟,哪有弟弟在姐姐面前扭捏的?」
「對對對對,」鄧琳琳也反應過來,忙點頭道,「還是在這裡脫好,反正別人也看不見,如果穿著濕透的鞋子去樓上休息室,那多不舒服?」她已經在內心嫌棄了自己無數次,這杯酒潑誰身上也不要潑到她的救命恩人身上啊。
被幾個人一起忽略的前男友有些尷尬,他原本還有些不甘,可是還沒開口就對上了岑柏鶴的視線,瞬間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了,轉頭老老實實地離開了這個地方。
面對三雙關切的眼睛,祁晏乾咳一聲,有些小尷尬的脫掉鞋子,幸好他不是汗腳,不然打死他也不會脫鞋。
「別動,」岑柏鶴看出他有些不自在,彎腰拽住他的腳踝,手一拉便把襪子脫了下來。
動作倒是挺熟練嘛,鄧琳琳心想。
濕透的襪子一脫下,岑柏鶴就把手帕搭在了祁晏的腳上,作為一個男性,在這種場合下,當著兩位女士的面脫鞋,確實有些失禮,搭一塊手帕,比大咧咧地露個腳丫子好。
站在祁晏旁邊的鄧琳琳眨了眨眼,不知道是不是她剛才眼花了,祁大師的腳好像有些不太對勁?她扭開頭,不好意思一直盯著別人的腳看,怕別人以為她是變態,也怕祁大師的腳真有什麼問題,她這麼一直盯著,會讓人不自在。
有時候一句話,一個眼神,也能夠傷人,她不想做這種事。
陶藝茹坐在祁晏對面,雖然沒有看到祁晏的腳,但是看到岑柏鶴與祁晏兩人的動作,在心底點了點頭,岑家的人果然如傳言中一般優雅知禮,這個祁大師從小的家教應該也很好,真不知道什麼樣的人,才能教出這麼好的孩子。
若是她的孩子還活著,不知道是不是也像這位祁大師一樣,風度翩翩,知禮識趣呢。
「五少,」黃河拎著裝鞋襪的袋子走了過來,「讓祁大師試一試,看合不合腳。」
祁晏將就蓋在自己腳上的手帕擦了擦腳掌,從口袋裡取出了一隻襪子。
「小黃鴨?」祁晏看著襪子上印著的奶黃鴨子,抽了抽嘴角,設計這款襪子的人究竟是怎麼想的?灰色襪子上綉著小黃鴨,這什麼奇葩審美?
陶藝茹見祁晏表情有些奇怪,偏頭往他手裡的襪子看去,然後便看到了祁晏略顯得奇怪的前腳掌。大腳趾幾乎與食指一樣大,第四根腳趾很小,看起來有些營養不良,而且還沒有第五根腳趾。
她手一抖,猛地從沙發上站起身,香檳翻倒了過來,打濕了她的裙擺。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祁晏見陶藝茹反應這麼大,以為她被自己的腳嚇住了,飛快的把襪子往腳上一套,再抬頭看陶藝茹,她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表情顯得極其怪異,不像是恐懼,更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稀有品種,而且是期待已久的那種。
祁晏把腳往岑柏鶴西裝外套下一場,這位陶女士看起來很正經,渾身上下也滿是功德,她該不會有什麼特別的小癖好?
岑柏鶴不喜歡別人這麼看錢錢,所以當他看到陶藝茹反應這麼大以後,便不滿地皺了皺眉,他把祁晏的腳從自己懷裡拉出來,低頭幫他穿好新買來的鞋子,剛穿一半,他手裡的鞋子就被一雙細白的手搶走了。
剛穿上的襪子被人突然脫下來,這種經歷並不太美妙,就算祁晏脾氣再好,也垮了臉。
不過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這個搶走他襪子的女人,就一手拿襪子,一手拽著他的腳,聳著肩哭了出來。
祁晏很少遇到有人在他面前露出如此強烈的情緒,上一遇到這樣的情況,還是他幫著岑家保姆擺陣找尋失蹤已久的兒子時,對方一聲聲呼喊著孩子的姓名,每一聲都是無限的愛與擔憂。
祁晏現在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陶藝茹的哭聲,彷彿每一聲裡面都帶著血,他便是滿腦子的莫名其妙,也無法對她說出一句責備的話。
本來已經衝過來準備拉開陶藝茹的黃河也呆住了,他不時地看祁晏,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把人拉開好,還是不要動她好。
旁邊站著的鄧琳琳更是一臉懵逼,這情真像小說里的某些情節,比如說丟了孩子的母親,時隔多年以後,終於憑藉孩子身上的胎記找到了她的孩子,可是她的孩子已經不認識她,她不曾參與過他的人生,而他也不知道有個母親一直在挂念著他。
越是這麼想,陶藝茹越覺得有這個可能,她家男神人這麼好,一看就是男主角的命,有個失散多年的大富豪母親,一點都不綳人設呢。
「陶姐,」祁晏伸出手,隔著披肩小心地拍了幾下她的肩,「你沒事吧?」
陶藝茹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找了這麼多年的孩子,也許就在自己眼前,而她卻一無所知。如果不是突然出現這種小意外,她又會錯過他,甚至一輩子都不知道,原來她的孩子就在這裡,她曾與他出現在同一個酒店,站在同一個地方,甚至與坐在一起過,而他還叫著她姐姐。
「藝茹,」宋葵提著晚禮服裙擺跑過來,見好友蹲在地上痛哭,桌上的香檳也灑了一地,以為是岑柏鶴為難了她,忙走到好友面前,「岑先生,這是怎麼回事?」說完,她伸手就要去扶好友起來,哪知道好友手裡拽著岑柏鶴男友的腳不撒手,另外一隻手裡還捏著人家的襪子。
這就有點尷尬了,當著岑先生的面跟他搶男人,我的姐,你這膽子大得也是要上天了。
「我比你更想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岑柏鶴看著錢錢一臉的茫然與驚恐就心疼,他伸手攬住錢錢的肩膀,語氣還算好,「陶女士,你還好嗎?」
陶藝茹丟開祁晏的襪子,伸手抹開臉上的淚,把臉上的妝弄得亂七八糟,「你的腳,是從小就這樣嗎?」
腳?
宋葵這才注意到祁晏的腳,頓時也一個踉蹌,差點坐到地上,這隻腳……
「祁先生,你是帝都本地人嗎?」宋葵見好友情緒太過激動,深吸一口氣,看向祁晏,「你是不是華夏曆二零三六年出生的?」
「不好意思,我不是帝都本地人,不過確實是三六年出生,」祁晏維持著禮貌的笑意,「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沒有誤會,你出生於三六年十一月十一日晚上十一點十一分,你是我的兒子。」陶藝茹抓住祁晏的腳,一聲又一聲的重複道,「你是我的兒子。」
不知道她是想抓住自己內心那微弱的希望,還是想要說服祁晏,彷彿只要說祁晏是她兒子,事情就會成真一般。
「抱歉,你們可能認錯人了,」祁晏尷尬地笑道,「我出生在一個很偏遠的小縣城裡面,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更何況同年出生的人很多,有相同特徵也不是奇事。你們對親人的思戀之情我理解,但是……」
看著陶藝茹妝容花得像個調色盤也不管不顧,只拉著自己的腳不撒手,祁晏語氣軟和了不少:「你的妝花了,要不要補一補?」
妝容對女人來說十分重要,如果頂著一張花了妝的臉在外面,就像是穿著一件破衣服在外面晃蕩,都是她們無法忍受的。
不知道有誰說過,如果有個女人寧可頂著一張大花臉也要留住一個人,那她肯定愛極了此人。
「不,」陶藝茹看到祁晏的腳被她拽得發白,飛快地鬆開自己的手,「我是不是把你拽痛了。」
「沒,一點都不疼。」祁晏在心裡苦笑,這個陶姐手勁兒還挺大的。
「對、對不起,你快把鞋襪穿上,別著了涼。」陶藝茹抽噎了一下,低頭撿起掉在地上的襪子,就想要幫祁晏穿上,嚇得祁晏一把搶過她手裡的襪子,自己穿了起來,「謝謝,這些小事我自己來就好。」
宋葵的目光在祁晏與陶藝茹身上轉來轉去,原本還不覺得,現在越看越覺得,這位祁先生有幾個地方長得跟藝茹挺像的,尤其是那對酒窩,簡直就是藝茹的翻版。
被一個女人用這種慈和的眼神看著,祁晏只覺得全身都不自在,當然更不自在的是,等這個女人知道他並不是她兒子時,不知道會受到怎樣的打擊?
一直在黑暗中行走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在黑暗中找到了光明,結果走近后光明卻消失了。
在這瞬間,祁晏有些同情這個女人。
「這位女士,帶陶姐去洗個臉,等會兒酒會結束,讓別人看到她這個樣子也不好,」祁晏見陶藝茹並不願離開,掏出了一張名片遞給她,「這是我的聯絡方式,當然,你也可以到岑家來找我。」
陶藝茹緊緊地捏住這張名片,看了岑柏鶴一眼后,對祁晏道:「對不起,我剛才嚇著你了,如果……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不可以陪我去做一個親子鑒定。」
「好,」祁晏點頭答應了下來,想了想又補充道,「陶女士,萬事莫強求,希望你……不要抱太多的希望。」
陶藝茹笑了笑,這孩子心真軟。
宋葵見到她,心裡暗道不妙,這親子鑒定出來以後,萬一結果不是藝茹想要的,到時候又該怎麼辦?
宋葵與祁晏不知道,對於一位極度思念孩子的母親來說,當這個孩子出現時,她的靈魂深處就會產生反應,這是科學無法解釋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