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傅書毓大喜之日,已出嫁的大姐傅書韞和傅書言一早回到娘家,在二姐傅書毓房中,傅家親戚里一個全福的婦人正給傅書毓開臉,傅書言成婚時匆忙,連妝都沒上,直接上轎了,坐在旁邊看那婦人跟傅書毓絞臉。
傅書毓坐南朝北,這裡面有說道,坐的方向坐南朝北或坐北朝南,忌坐東西向,那個婦人先用粉塗在傅書毓的面部,發緣塗擦些,然後婦人用紅色雙線,變化成有三個頭,兩手各拉一個頭,線在兩手間綳直,另一個頭用嘴咬住拉開,成「十」字形狀。雙手上下動作,那紅色雙線便有分有合,絞掉臉上的汗毛。婦人一邊絞臉,一邊唱念,「左彈一線生貴子,右彈一線產嬌男,一邊三線彈得穩,小姐胎胎產麒麟。眉毛扯得彎月樣,狀元榜眼探花郎……」
屋裡桌上準備物品,梳,篦,針,線,龍鳳燭,龍鳳剪刀,鏡,紅頭繩,扁柏,子孫尺,
婦人開始給傅書毓上頭,梳成髮髻,嘴裡說著吉祥話:「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傅書言看桌上子孫桶裡面放著紅棗、花生、桂圓、蓮子(早生貴子),再放五個紅雞蛋(五子登科),是多福多壽的象徵。
然後,傅書毓更衣,穿上香熏的大紅色喜服。
一個丫鬟跑來,「姑娘,花轎到門。」
傅府門前前呼後擁新郎方慵,丫鬟攙扶傅書毓出堂,兩位新人向傅老太太和傅大老爺傅瑞奉茶。
新娘新郎出門的時候,喜娘往路旁撒米,傅書毓上花轎之前回頭看看,淚灑衣襟,傅書毓真心難過,母親沒看見她出嫁,終覺遺憾。
榮親王府除了嫡世子一房人,闔家赴封地,闔府主人下人一派忙碌,一月後上路,闔府上上下下開始收拾東西,羅氏估摸著此一去山東,大概回不了京城了,把能帶的值錢的東西都帶走。
王府上下都忙著收拾東西,唯有世子一房人消停,榮親王高睿把吏部的差事交給兒子,衙門裡事多,高璟這幾日回來很晚。
黃昏時分,大廚房送來晚膳,知兒進了問:「少夫人,現在擺飯放嗎?」
「等世子爺回來再擺飯。」飯菜放在提盒裡不容易涼。
傅書言看藥鋪里的賬目,發覺屋裡光線暗淡,月桂掌燈,傅書言抬頭道;「去大門口看看,世子爺這麼晚還沒回來。」
一會,月桂回來,「少夫人,世子爺回來了,在前院書房裡。」
傅書言站起身,「跟我去書房看看,世子爺忙忘了吃飯。」
月桂前面提燈,主僕二人出了內宅,傅書言快走到高璟的書房,看裡面燈亮著,靠窗有個模糊的人影,書房附近有五六個榮親王府的侍衛,認識世子妃,傅書言走到書房門口,書房門口站著兩個高璟的貼身小廝,躬身,「少夫人。」
傅書言往裡走,知兒留在外面,兩個小廝想攔著她,猶豫功夫,傅書言已經邁步進去,傅書言聽見裡間書房裡有說話聲,放慢腳步。
「山東富庶,百姓安居樂業,王爺曾在山東招兵買馬,勤王救駕,有一定的根基,遼東總兵杜仲清……..十萬……….」傅書言剛想邁步進去,驟然聽見舅父的名字,後面說話的聲音極低,傅書言聽力好,聽見好像說十萬…….下面的話聽不清了,她心裡琢磨十萬,恍然大悟,十萬兵馬,聽說話的聲音好像不太熟悉。
傅書言正琢磨,另一個聲音,嗓音嘶啞,聽上去挺不舒服,傅書言站在外面聽不清他的說的話,傅書言全神貫注湊近門口仔細聽,幾個字飄到她耳朵里,模模糊糊好像是說,英親王。
傅書言不能久站,尤其裡面是隱秘的談話,傅書言走出來,小聲問其中一個小廝,「世子爺跟什麼人說話。」
小廝壓低聲音道:「曹先生和黃先生還有王爺也在裡面。」
傅書言往回走,天色已完全黑下來,初夏,夜晚暖和,回想剛才榮親王府兩個謀士曹黃二人的話,傅書言一點點心涼,難道這就是榮親王世子高璟求娶她的原因,她舅父杜仲清鎮守遼東,手握十萬大軍,她姐夫英親王高恪曾主抓兵部,守衛京城的武將不少是她姐夫一手提拔的親信。榮親王不在乎她差一點做了東宮皇太孫妃,榮親王父子不拘小節,志向遠大,真是深謀遠慮,運籌帷幄。
高璟回房時,卧房裡只有床頭的一盞宮燈亮著,床帳放下一半,傅書言面朝里不知是醒著還是睡了,動也沒動。
傅書言聽見腳步聲知道高璟回來,她不想面對他,不知道怎樣面對他,床鋪往下一沉,塌陷一邊,高璟上床,輕聲問:「睡了?」
傅書言沒吱聲,高璟伸過手臂,攬腰往懷裡一帶,「知道你沒睡。」
傅書言背靠著他,也沒回頭,高璟板過她身子,「怎麼了?沒睡也不理我。」
邊說把手放在她腰部,揉捏,解她衣帶,傅書言蹙眉,掙扎,「我累了。」
高璟停住手,目光深深地看著她,「言兒,你在使小性?」
「是,我使小性,我既不溫順,也不賢惠,你為何娶我?我舅父杜仲清有適齡待嫁的女兒,你何必捨近求遠?對了,還有我姐夫英親王,你妹妹高敏嫁大月宛,還有什麼是你不能利用的?」傅書言終於明白了,與其說是自己害高敏遠嫁和親,不如說正和榮親王的意,這樣一來大月宛國也可為榮親王父子所用,這一切都是榮親王父子布的局,為以後奪得天下未雨綢繆。
傅書言一怒之下,口不擇言,不管高璟的臉色變得多難看,話沒停住,「對了,我父親還是慶國公,朝廷重臣,也不是毫無利用價值……..」
高璟這樣冷靜的人,根本不會因為感情做出不理智的事,不排除他對自己有喜歡的成分,但僅僅是喜歡,不足以娶她,非她不可,娶她皆因為她是有價值的,原來這婚姻步步都是設計,跟九五之尊的皇位比起來,兒女私情又算得了什麼?
高璟低喝一聲,「住口,」床頭的燈光照在高璟的臉上,忽明忽暗,傅書言恍惚看見他眼中的痛楚,住了口。
高璟濃眉緊蹙,面色陰霾,沒做一點前戲,直接要了她,每一下撞擊,夾帶隱忍的怒意,沒多少憐惜,傅書言咬唇忍痛,不出一聲,別過臉,不看他。
不知過了多久,傅書言身上一輕,當他滾熱沉重身子離開她的身體,傅書言感覺肌膚微涼。
高璟下地,穿衣,傅書言沒看他,聽見他的腳步聲漸漸消失,窗外夜色深沉,一片寂靜,傅書言躺著沒動,她的心底某一處為何生疼,她和高璟不是因為彼此有情才成婚的,那這樣的結果不是很正常嗎?她應該預先已經想到的,方才又為何那等氣憤,幾乎控制不住情緒。
傅書言靜靜地躺到天亮,月桂悄悄進來,「少夫人該起了,王妃擇日啟程,少夫人不是要去王妃屋裡問安。」
傅書言懶懶坐起來,月桂幫她穿衣,小心地道;「少夫人跟世子爺吵架了?」月桂昨晚值夜,隱約聽見卧房裡兩人說話聲,聲音很低,聽不清說的什麼,後來世子爺出來,月桂跟在身後問爺去哪裡,世子爺理也沒理,徑直走了。
高璟昨晚走了,早起沒有回來,傅書言梳洗時,堂屋裡早膳已擺下,月桂猶豫片刻,問;「少夫人,奴婢去請世子爺。」月桂想昨晚府門已落鎖,世子爺估摸著睡在前院書房。
「不用了。」他要是想回來,不用請自然就回來了,傅書言暫時不想面對他,她惱怒不顧一切夾槍帶棒,諷刺挖苦,激怒了他,高璟不是好性情的人,成婚後他對她包容寵愛,她幾乎忘了他生性的冷清。
早膳時,她一個人坐在一張大桌子上,偶爾抬頭對面椅子上空的,多少有點不適應,兩個人吃飯習慣了。
傅書言到羅氏屋裡請安,羅氏帶領丫鬟們收拾東西,指揮丫鬟們裝箱子,地上已擺了十幾個箱籠,一看就是舉家要搬遷,羅氏道;「我們這一出京,府里就剩下你們小夫妻倆,府里你是當家主母,以後沒有長輩管束,日子舒服自在,山東怎麼能比得了京城。」
羅氏說的違心話,其實羅氏心裡暗自高興,繼子高璟留下,少了個礙眼的,羅氏跟榮親王多年,皇權爭鬥爾虞我詐的事,再清楚不過的,高璟乃榮親王世子,皇帝故意留下高璟,自古質子,能有什麼好結果,如果榮親王有風吹草動,皇帝首先拿高璟開刀,丈夫榮親王的事背著她,不叫她知道,但多年夫妻,她能一點不清楚丈夫的野心。
傅書言嘴裡答應著,心不在焉,跟高璟鬧翻,她情緒低落,無心其它。
黃昏時分,王府的晚膳早已吃過了,高璟沒回來。
入夜,榮親王府各院熄燈,廊下一排燈熄了,只留下一盞燈照路,傅書言一個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總算睡著了,半夜口渴,醒了,伸手一摸,身邊床鋪空的,方想起高璟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