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以身試箭
「梁山花榮，恭請扈莊主指教！」
略為一怔，石方的眼神終於聚集到了這位花將軍身上。
應該說花榮是個標準的白馬王子形象：一張年輕英俊臉，身披白色戰袍，隱約間顯露的亮銀色盔甲，更是平添了他幾分不凡的氣勢；座下一騎雪白的戰馬，鞍上架著一根銀色的長槍；但若論最吸引人眼球的，估計還是他手裡的那張弓。
下意識的，老石摸了摸自己的「老臉」。不得不承認，和花榮相比，自己的模樣顯得有點那什麼的。
「小白臉！」這是老石心裡對花榮的評價，透著那麼一股酸溜溜的氣味。一邊，石方的眼睛又瞄上了花榮手裡的弓。也不知是什麼材料做的，在陽光的映射下，弓身發出陣陣耀眼的金光，石方的眼睛著實被晃了那麼一下。
「唉，苦命啊。」石方哀嘆著。暗地裡自我感覺了一下，石方覺著，自己的體力還是沒恢復多少。「這小子不會是存心佔便宜吧？」石方又忍不住懷疑起來。再看看花榮那張臉，實在是不像。「媽的，長的漂亮，就是討巧。」就在石方胡思亂想的功夫，花榮又開口了。
「花某自認槍術比林哥哥相差甚遠，不敢獻醜。幸而小弟的箭術倒還算過得過去，還望莊主賜教與我。」
「和你比箭術？你也太看得起老子了吧。還說什麼『還算過得過去』，靠！你都只算『過得過去』，別人還活不活了啊。」石方暗自苦笑。對這位剛被冠上小白臉稱號的對手，老石比誰都了解他的可怕。比準頭的話，石方估摸著自己挺支AK都不一定管用，換成老狙還差不多。怎麼辦呢？人家已然開了口，再怎麼著也得給個迴音啊，總不能就讓人家干站著不是？
「花將軍言重了。將軍神射，威震江湖，在下可是久有耳聞。又怎敢在花將軍面前談弓論箭，怕要有負將軍拳拳盛意了。」老石終於出聲了，一張嘴就是一頂高帽子甩了過去。可仔細琢磨的話，一口一個將軍的稱呼，又實在是刺耳。花榮沒上梁山的時候，稱他將軍也不為過，可現在人家早已經轉職了，再這麼稱呼，就有點不著調了。
花榮可不是笨蛋，俊臉一紅，偏偏又發作不得。不管怎麼說，人家也是笑臉以待。就此翻臉，那也太小家子氣了，不是花榮的風格。
憑良心說，石方還真沒想到這一點，就是順口一個稱呼而已，絕想不到還有這效果。此時，老石還納悶呢，小白臉的臉皮可真夠薄的啊，稍微誇他兩句，臉就紅了。不過這樣更好，老子的招數可能更有效了。想到做到，立時老石又張口繼續了下去，只是語調鋒向的變化可就大了去了。
「箭術非扈某所長，倒是閃避暗器的功夫，在下還算說得過去。要不，在下就以身試迎將軍的神箭如何？」同樣的一句「還算過得過去」，再加上「以身迎箭」這明顯託大的提議，這話說得怎麼聽怎麼不是味。
花榮一聽，這火氣騰的一下就竄上來了。如果說花榮方才俊臉微紅，勉強還能說是性格有些靦腆。現在的這副扮相，可全然不是那麼回事了：臉漲得跟塗了雞血似的，兩鬢的青筋突突的亂跳，雙眼之中也瞬間遍布血絲。連座下的乘騎也彷彿感到了主人的怒氣，「踏、踏、踏……」不停的揚蹄敲擊地面。
「花將軍千萬不要誤會，在下可絲毫沒有瞧不起將軍的意思。就事論事，在下直言相告而已。」石方一見小白臉氣得夠嗆，心裡暗樂，語氣一轉，又是一股說不出的真誠。
花榮實在是看不透面前這人：說他君子吧，偏偏說出的話能把人嗆得吐血；說他狡詐吧，可臉上著實掛著真誠……不覺間，花榮的頭，開始大了……
石方「真誠」的看著小花的臉色變來變去，心裡可著實得意的不行。就像拳台上的拳手，對手還沒出招呢，自己立馬就是一通漂亮的組合拳。爽啊！這前前後後的幾番話，老石可是費了不少心思。先是捧，接著氣，最後再捋捋你的順毛，這裡面的講究可大了。
捧：是人誰不愛聽好話啊？伸手不打笑臉人嘛！一頂小高帽，又費不了半個大子，咱別的沒有，口水還能少了嗎？
氣：對高手就得用這招！不是說高手最忌動怒嗎？不管真的假的，讓你不能平心靜氣總沒錯。
至於最後的那番話，目的就一個：讓你摸不著頭腦。先親你一口，再扇你一巴掌，最後瞅准機會再使上這一招，哼哼……估計能順利抗下來的，只能是傳說中的「非人」一族了。這就是心理戰的威力！
這裡石方還在暗爽呢，那邊花榮也相應的作出反應了。
「如莊主所願，花某候教了。」語氣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冷意。說完，花榮跳下了戰馬，順手在馬股上拍了一掌，那馬小跑著去了一邊。
石方一見花榮下了馬，倒是一愣：沒聽過花榮也是步戰將軍啊？再一琢磨，回過味來了：估計小花被折騰的不輕，抹不下臉子在馬上對付自己。「嗯，小白臉還挺有性格啊！」老石暗忖。
石方猜得一點沒錯，花榮不能不下馬。花榮的驕傲已然被石方狠狠的蹂躪了一把，僅剩的一絲尊嚴說什麼也不能再失去了。對手已經擺明了是光挨打不還手，花榮哪裡還能再騎在馬上張弓搭箭呢？再沒有退路了！
「或許我根本不該出這個頭。」剎那間，花榮的心裡竟閃過了這個念頭，隨即，又被強自趕出了心房。只是，那絲陰影真的就被驅趕乾淨了嗎？……
「三百步！」花榮冷冷的丟下三個字。說完，再不看石方一眼，自顧著朝一旁走去。
石方一下愣沒反應過來，花榮都走出老遠了，老石才算想明白，敢情人家告訴自己距離呢。自嘲的一笑，石方踱到插在一邊的長刀旁，伸手把它拔了出來。鋒刃上已經有了幾處小缺損，看來這時代的鐵還是不行啊，石方苦笑。迅即收斂了心神，默默注視著花榮漸行漸遠的腳步。
石方提出以身試箭，並不是什麼活得不耐煩了，而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以前在那個世界，石方所受的訓練中，其中有一項就是規避子彈！說來好笑，石方和教官兩人還不是普通的有緣，兩人都有一樣的毛病：狂熱的喜歡近距離的貼身格鬥，反而對槍械類的遠距離打擊武器不感興趣。不過再怎麼不感興趣，也不能讓自己用拳頭去格擋子彈吧。於是，應運而生的就是教官發明的「規避術」了。要不教官怎麼會被冠以變態的稱號呢，所謂的科學訓練方法，竟是用子彈給堆出來的。當然，石方是沒資格享受真子彈的，不過，就那橡皮彈頭也實在讓老石出了不少血……有過這般經歷的石方，這躲「暗器」的功夫，可絕不是說說而已的。
兩邊觀戰的人，都覺得嘴角發乾。誰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與其說這是一場戰事，無意間，至此已全然變成了純粹的江湖切磋。短時間裡發生的這一切，直看得眾人是眼花繚亂，心驚肉跳。奇怪的是，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對，也沒人發出什麼異議。
終於，花榮一頓，站定不動了。所有人的心跳也都跟著漏跳了一拍。
慢慢的，花榮開始轉身，轉得很慢、很慢……
石方兩眼緊緊地盯著花榮的身影，鼻尖也開始冒汗了……
猛地，花榮的身影淡了起來，這分明就是動作快到了極致的表現……
左手橫托著弓身，右手虛做著引箭的姿勢，這是大多數人看到的花榮最後擺的架勢，他，又不動了……
「我的媽呀！」老石心裡呻吟著。
花榮的動作太快了，快得很多人看不清他確切的動作，但這部分人里絕沒有把石方也包含進去。
花榮，在那一瞬間里，竟然連續做了好幾個動作！
舉弓！搭箭！引弓！放弦！所有的動作在電光火石間，全部完成！
花榮舉弓的姿勢有點怪異：那弓身竟是橫著置在身前……
花榮抽箭的手勢，讓石方心裡一陣迷糊：右手虛張，閃電般的從箭壺裡夾出了——四——支——箭！
花榮引弓搭箭的姿勢更是叫老石禁不住的一陣發冷：平端著的弓身上，四支箭鋒並排簇擁著……
花榮放弦……來不及欣賞了，先看老石要緊！
「我的媽呀！」心裡哀號，可石方的動作一點也不慢。全部的心神都鎖定在那可怕的四支鋒刃上，幾乎在花榮剛搭上箭的功夫，老石的刀也已舉到了胸前……
「叮！叮！」兩聲緊促得幾乎連成一聲的脆響過後，石方仰面倒在了地上……
「哚！」，一支箭深深的扎透了扈家莊陣營里的一面盾牌，險沒傷著持盾的庄丁……
「唰！」，天上又掉下了一支箭……
地上，離石方不遠處的兩邊，赫然還有兩支箭矢……
所有人都傻了……
這就是結果？
「哥哥！」這是三娘發出的悲鳴。
「莊主！」這是一幫扈家莊的庄丁發出的驚呼。
「太好了！」這是宋江心裡發出的心聲。
「唉……」這是林沖閉目發出的一聲感嘆。
花榮兩眼緊閉，臉上看不到半點表情。自打眼看著石方倒下的那一刻，花榮的眼睛就閉上了。
「勝了嗎？這就結束了嗎？為何我感不到一絲快意呢？」花榮實在找不到答案。
「將軍果然好箭術！」
花榮一驚！雙目立張！
遠處，撲目而入的，赫然正是石方傲然站立的身影……
（申請三江又沒過！！鬱悶中……）